第七章 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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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太太平平,齐小远却坐卧不安,蠢蠢欲动。按书中描写,梁山的这种悠闲日子一直要持续到宣和三年的孟夏四月或五月,童贯征讨梁山之时。差不多有两年之久,太遥远了。不过齐小远也明白,梁山全军正在按他的计划整军经武,加紧训练,打造兵器,四处采购马匹,等到初成规模时,至少是需要一年半载时间的。而且凌振试验新的火药配方,也需要时间。
“咱们现在的实力,就处在瓶颈间了,不上不下。”齐小远有一次跟吴用推心置腹地谈道,“要想进一步发展,就得占州据府,得有土地、有民众、有税收。但这就是造反了,朝廷不会容忍的。所以如何既扩大地盘、又不惊动朝廷,得好好想一想。”
“放着泊子里一班如狼似虎的兄弟,造反就造反,未必不能成功!”吴用信心满满地道,“目下朝政败坏,纲纪废弛,奸臣横行,搞得民不聊生,乱象己显,正是取天下的良机。”
齐小远心道真是个乡下学究,东南糜烂成那样,凭方腊这个魔教教主都不能成功,梁山凭什么成功?而且梁山的地理位置,属京东西路,相当于国家腹心地带,朝廷可以忍方腊,绝不可能忍梁山。一旦真的起事,接下来就要面对朝廷的倾国之兵了。这样做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平白成就了方腊那厮。
“时机还不成熟啊,”齐小远叹道,“最好的方法,还是招安。招而不安,哈哈……”
吴用困惑地道:“愿闻其详?”
齐小远道:“先据州县,同时也接受招安,但是一切维持现状。”这才是齐小远深思熟虑的一步棋。
吴用道:“这就像唐时的藩镇了,有这种好事?”
“事在人为。”齐小远道,“先打几个县试探下朝廷的反应。”
宣和元年六月初五,齐小远遣小李广花荣率一千马军进驻寿张,这是离梁山最近的县治,属上等县。因离梁山太近,县里向来没敢搞起像样的武装,唯恐惹火梁山。
花荣进县,没遇到一点抵抗。原知县亦未及逃走,就被生擒。被勒令移交一切公事后,驱逐之。原县衙一切人员,降者留用,不满者斩。地方乡老名绅,头面人物,投靠者留用,贰心者斩。任命花荣暂为处理县事。
六月初六,遣美髯公朱仝率一千步军进驻郓城县,朱仝即为代理郓城知县。
同日又遣金枪手徐宁率一千马军进驻金乡县,徐宁为金乡知县。
六月初八,朱武领一千步军进驻任城县。
梁山军对外发布的公告称:因贪官污吏遍布,应小民要求,梁山为维护大义而出兵,对贪渎官员驱逐或斩之,暂为代理。俾朝廷另派贤能干员主事。
公告没什么火气,梁山军的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因此三县市肆平静。
六月初九日,遣三庄四山提举使九纹龙史进,领五百兵进驻独龙岗;清风山指挥使矮脚虎王英,桃花山指挥使跳涧虎陈达,二龙山指挥使白花蛇杨春,白虎山指挥使火眼狻猊邓飞,各率五百马步军,伪装为捕盗官军,分头进驻青州三庄四山。
至此,东平府所属寿张县,济州所辖巨野、任城、金乡、郓城四县,除了济州府治所在的巨野县,皆入水浒寨掌握中,在军事上有了一定的纵深地带,齐小远布完了他的第一局。下面就看朝廷的应对了。
隔了十多天,东平府、济州和青州才开始作出反应,召集兵马来攻击被占领的县城和山寨。这四县及青州三庄四山是接近的,击此彼应,击彼此应,而官军人少,且多是厢兵、土兵,各自为战,被挠得焦头烂额。这还是齐小远事先叮嘱,不允许打硬战,要多游击,少杀伤,一定要显出“草寇”的样子,让对方以为随时可以获胜,而实际上却是疲于奔命。这样做得好处,是让三州府自信满满,不会向朝廷告急,这才能防止事态恶化。
一开战,有些将领就耐不住性子了,纷纷来找齐小远,也要各领一军,远取诸县,秦明甚至闯到忠义堂,要领兵去打青州。
“兄长当年可是答应过的,”秦明身材高大、粗壮,面孔严肃,声音低沉如闷雷,一身重铁甲,最令人感觉到压抑,火刺刺地道,“兄长说要到梁山泊借军,攻打青州。报我灭门之仇。”
齐小远心道:“宋江答应你,关老子屁事?”笑眯眯地道:“咦,秦将军难道忘了,去年不是使呼延灼赚开城门,令将军手刃亲仇?我宋江总算言而有信吧?”
秦明道:“仇虽报,冤未伸。我要打下青州,驻军青州,让那无道昏君和慕容贵妃这贼婆娘瞧瞧,我秦明反了他,仍能主宰青州。看他如何奈何我?”
齐小远心道还有这种人?他颇喜秦明的性格,点点头道:“同志啊……仗是有的打的。”
秦明奇道:“同志?”
齐小远心想老子战争片看多了,中毒太深啊。笑道:“志同道合,是谓‘同志,’哈哈。秦将军,你说我己占了四县,老赵会不会反击?”
“老赵?”秦明一愣,随即恍然,原来指赵佶呀。也笑道:“当然会。所以我才要请命,先攻下青州。索性闹他娘一场大的!”
“我看老赵不会还击。”齐小远分析道,“至少不会有太大的反击力度。为啥哩?一是朝廷无兵可用,二是我占这四县,等于癣疥之疾,他只是有些小痒痒,挠两下就过去了。然后我再占他几县,但绝不骚扰他的重镇,如此反复,让我方势力,形成犬牙交错的格局,让济州、郓州、东平、濮州皆成孤城,此战术谓之‘蚕食,’又叫‘农村包围城市,’。到了那一步,几座大城实如囊中之物。至于青州,实在太远,如果此刻远袭青州,那可是重镇,一下就会把老赵打疼了,那他还不玩儿命呀?不过你放心,史进已提举三庄四山,咱们迟早会二打青州,这次打下,就不放手了。”
卢俊义、吴用、公孙胜都在堂中,本来他们也吃不透齐小远的战术,此刻听了他的解释,豁然开通,心道宋江哥哥这计策,可真是新鲜,闻所未闻,却极其实用。
齐小远采取吞食战术,却非心血来潮,而是建立在对宋史的研究上的。梁山属京东西路,而这一带,防卫却很空虚。史书载:宋徽宗崇宁三年,京东、京西、河北、河东和开封府界创置马兵三十五指挥,以崇捷、崇锐为名;步兵七十二指挥,以崇武、崇威为名,合三万六千人。
关于崇捷等军的人数,《宋史》或称“五万人”,或称“十万人”,齐小远猜测崇捷等军满员是十万人,后因军费困难,陆续罢废,只剩下五万人,之后又废除七十五指挥,剩下三万六千人。但兵籍上仍记着满员,就是“十万。”
从兵籍上看,徽宗时的兵力多于哲宗时。然而当时军队编制缺额的状况,也是非常严重的。李纲曾道:“熙丰盛时,内外禁卒马步军凡九十五万人,承平既久,阙额三分之一,失于招填。”其实李纲的数据还是错误的,缺额绝不止“三分之一。”齐小远看过《文献通考》记载,单是河北一地,“将兵十无二、三,往往多是住招,故为阙额,以其封桩为上供之用。”
而且当时朝廷与金密谋,预备合攻辽国。重兵都屯于西北一带。后来方腊造反,才令童贯率禁军、秦、晋蕃汉兵十五万南下征讨。齐小远这种小打小闹,实不值得朝廷出重兵。

故此齐小远料到朝廷派不出兵来,便大胆“蚕食”了。
卢俊义赞道:“兄长妙计,令人耳目一新。”
秦明道:“小弟懂了。可老赵终究还是会痛的。”
齐小远道:“那是当然。不过,在他痛之前,我们要百般抚慰,坚持温柔战争,尽量让他不痛。哈哈……”
众人听见“温柔战争”这个古怪名词,尽皆大笑。
秦明也莞尔道:“打仗还能温柔?古怪!哥哥怎能令他不痛呢?”
齐小远道:“打两场战争啊!一场,就是蚕食了。另一场是政治战,也就是谈判。我们要跟老赵始终保持亲密接触,谈谈招安啊,风花雪月啊,再争取到他的几个近臣为我们说话,让老赵以为他随时可以招安我们。这样他就不疼了。当然,如果真的招安,只要条件合适,也没什么不可以。”
秦明一呆,道:“让老赵的近臣为我们说话?小弟不明白。”
吴用道:“哥哥的意思,是贿赂朝廷宠臣……”
齐小远道:“不错。愚兄最近就准备去汴京走一遭。”
众人细思齐小远的话,越想越觉得其理至深。其实齐小远所用策略,就是后世北洋军阀乃至红军常用的计谋。在谈谈打打中,逐渐成长壮大。贿赂宠臣,更是可行之计。
吴用叹道:“哥哥大才,匪夷所思。这趟去汴京走门路,哥哥也必有所擘划了吧?”
秦明知道他们要谈机密事了,行礼退出。
齐小远道:“跟官家谈判,也没有一定之规。不过多塞些银子而已。我梁山有的是银子。我这两日就起程,你们几位,继续按我的计划行事,把东阿、平阴、阳谷等县都占了,只有一点,千万别躁进。”
六月二十一日,齐小远安排进京将领,分头起程。第一批,鲁智深和武松;第二批,戴宗和张清;第三批,石秀、燕青、柴进、齐小远;第四批,时迁和焦挺;第五批,穆弘和樊瑞;第六批,杨雄和李应。
本来宋江每次下山,李逵都闹个不休,抵死要跟去。这回因受过三十军棍,知道“宋江”对他失望,再不敢恃宠而骄,撒泼闹事了。齐小远颇为欣慰,觉得世上无不可教之人。
每一批人都带着五六个挑夫,那担子里,是用来贿赂重臣的三十万贯金珠珍玩。宋江这一批,则是带了十多个原籍汴京的军汉,坐车乘马而往。
进京人员调拔也是有用意的,鲁、武、石、焦、穆、李、杨都是江湖名人,步战好手,燕青会各处方言乡谈,柴进气质超群,时迁是神偷,张清有飞石特技。而戴宗和樊瑞,则有特异功能和幻术。
齐小远上山后,曾分别召见过戴宗和樊瑞,主要就是考察他们的异术。神行法,呼风唤雨,在“水浒”书中被吹得神乎其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齐小远是一定要看个明白的。一试之下,戴宗、樊瑞的本领虽没有书中描写的那么夸张,却也货真价实。
比如戴宗,就在后山给齐小远亲演神行法,只见他绑上四个甲马,屏息静虑,片刻之后,身体一颤,抬脚便走。近看似与常人行走无异,远看却是脚不点地,如同御风而行。齐小远大为不解,等戴宗转回,便要求亲自一试。
戴宗给齐小远绑上两个甲马,齐小远按戴宗指点要诀,用内功心法调息静心,只觉得两腿渐渐发热,丹田内力源源向两腿流去,接着就不由自主地抬起脚来,向前一跨。只一刹那间,就走出十几米远。齐小远觉得两脚几乎不受大脑控制,自顾自地迈动。身体轻飘飘的。心道:“这法子好,跟刘翔有得一拼。哈哈。”
他有心试试神行法威力,也不停下,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林木向后飞掠,风吹得脸上肌肉隐隐生痛。走了一圈,他放松身心,调心调息,让腿部热力从脚底涌泉**缓缓散去,然后慢慢停了下来。神行法的奥妙,他也想明白了。
原来戴宗的神行法奥秘全在甲马,那甲马是四个牛皮制成,外面光滑如镜,里面却是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凸点,摸上去有点扎手。齐小远猜想这东西绑在腿上,凸点可以刺激相关**位,加速血液循环,引导全身内力集中于腿部,就好像服了兴奋剂一样,让人健步如飞。
齐小远的内功己练到穿越境界了,对内功的理解也是非常透彻的,他知道古代有一种类似自发动功的灵子术,掌握诀窍后,要跑就跑,要止就止,动上一整天都不会疲倦。所谓神行术,亦即灵子术的一种。
而樊瑞的功能,就更有点儿神秘了,竟然真的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当然,齐小远是不信这一套的。也不便问樊瑞真相。试了几次,齐小远看出来,撒豆成兵,不过是魔术,要借助各种道具。还要有人帮忙。樊瑞在齐小远面前表演,自不便找手下军汉帮忙,这法术就不大灵光了。而呼风唤雨,却是道家的一种内丹催眠术,催人入眠,引发幻觉,再借助道具造成的效果。
不过樊瑞一次可替千百人催眠,尤如现代的大型带功报告会,也够了不起了。齐小远没敢让公孙胜表演,但估计也就是催眠能力比樊瑞高一些。这种催眠术用在战场上其实作用不大,运动的情况下,战况瞬息万变,谁人肯老老实实接受催眠呢?
经过试验,齐小远知道异术多是魔术。尽管不能说无用,但用场实在不大,大受各种条件限制。难怪在“水浒”中公孙胜、樊瑞的异术出场有限。连盗取“生辰纲”时,公孙胜都没用上异术。当然,如果事先准备充分,这异术的效用还是很厉害的。
齐小远甚至想到,日后有机会倒要指点指点公孙胜和樊瑞。他虽然不会玩魔术,但看得太多了,大卫.科坡菲尔、胡迪尼、约翰.加布里埃尔等魔术大师的表演,放在这时代就是“仙术。”齐小远觉得他可以启发公孙胜和樊瑞的思路,也可以帮他们制作全新的声光道具。当然,这些都不急,以后再说。
一行人分头上路,一路无话,于六月二十五日的黄昏时分便到达汴京。汴京又称“汴梁”、“东京”,是当时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都市,城中店铺达六千四百多家,人口己超过百万。
齐小远在几里地外便望见壮观的城楼,屹立于平原上,城外屋宇密布,人烟稠密,城内还不知繁华热闹到何等地步,心情又紧张又激动,心道:“老子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来到北宋的首都,还可能会见到李师师、赵元奴。既是婊子,见者有份,老子却不像宋江那么傻比,说什么也要大被同寝。只有把她们都拿下,她们才可能为你说话。古时女人对与已有关系的男人,情份是不同的。嘿嘿……”
想到得意处,不禁笑出声来。柴进奇怪地道:“仁兄何故发笑?”
齐小远漫声吟道:“万里经营到海涯,纷纷调发逐浮夸,当时费尽生民力,天下何曾属尔家。哈哈……”
这是康熙帝嘲讽秦始皇筑长城的诗,齐小远见汴梁如此规模,自已有取而占之的野心,心有所感,因而随口吟出。
柴进文化素养颇高,心道:“好气魄。兄长其志不小。”想到自家先祖也曾拥有天下,却又轻易失去。自己经营沧州柴庄,结交天下好汉,其隐密的,未尝不是想恢复祖业。然而一切都落空了。“只怕今后真是公明兄长的天下吧?”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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