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长安城，要说不知道兰陵坊李府，铁定会遭鄙视的。你可以没文化可是不可以没常识。李府什么来历这么大牌？当然你会猜到会不会是皇亲国戚，毕竟跟皇帝是同一姓氏。
“嗯，可能也有点关系。我‘爹’是先帝的弟弟的表哥的外甥的堂兄，跟当今的皇帝是一辈的人，这些关系我搞不清楚，想来应该也算是很远很远的远房亲戚。当初‘爷爷’希望‘爹’借着这层关系入朝以求一官半职，可是我‘爹’毅然放弃了从政，后来从商了。现在生意做得很大，‘爹’也进入半退休状态，生意基本都是我大哥出面打理的。”此刻李思思正带着程筝逛李府。
“哇!牛人！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家到底干什么的，但是也算是商贾之家还是肥到漏油那种！要不然府第怎么会那么华丽丽呢？不说我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大官呢！”才刚惊叹完三院后面“秘密花园”的壮观可媲美故宫的御花园时，眼前的涟漪池的景色更是美不胜收。巨大的湖畔里碧波荡漾，时值春末初夏，湖里种植的荷花莲花含苞待放，万绿丛中点点红白粉紫，煞是好看，岸边栽满杨柳，随着清风拂拂正上演着“绿柳秧歌”。
“哇！实在太漂亮了！与此相比，昆明湖又算什么！”待到程筝大发大自然的神秘和古人的智慧的感慨后，他扭头一脸羡慕地说：“好样的！你就待在这十年了，难怪长得那么像人样！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要是放我们那，十年的岁月就要来个两倍乘法了！唉，没办法，环境污染太严重！”什么叫像人样？难不成我不是人吗！李思思嘴角又开始抽搐了。
“啊对了！你父母长得很般配啊！虽然老了但是精神抖擞，好像岁月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多少痕迹！想来年轻时也是俊男美女！而且人也很好啊！他们听到我要跟你一起住之后，都很平静啊！哪像那个芙蓉，大惊小怪！”
“我父母看人多过你吃饭，阅历丰富自然不说，从商遇的形形色色的人还少吗？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你是女扮男装了，自然就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了。而且他们想法开明得吓人，这一点我也很纳闷。你说他们从商见多识广吧，可是毕竟还是处在封建社会，有时候我都为他们的惊世骇俗的想法和行为吓到。”
“哦哦哦？此话怎说？”程筝此刻想的，就是——或许两老也是穿来的！
“譬如……两个会当着儿女的面，下人的面打情骂俏，旁若无人似的；还有我哥十七岁生日那天，我爹拍着我哥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我哥说：‘儿子啊，长大了啊，什么时候给你娘整个孙子啊？你爹娘提倡婚姻自由啊，你不用担心，自己有喜欢的就想办法追到手，需要爹的爹一定帮忙！——可是话说在前头啊，不许你花心啊，就只能要一个啊，我和你娘最不喜别人三心二意，三妻四妾的。我们李家永远只能有一个夫人，无论是老夫人，少夫人，还是少少夫人！知道没！这是家训！对不对啊夫人？”
“嗯！果然是传奇人物啊！我真有幸能落到他们手里——啊不，是家里！”看程筝的样子基本上已经把两老奉为偶像膜拜了。
“可不是吗？可怜我大哥当时正好在喝茶，听到这么一番话，差点就呛死在宴席之上！”
“对了！那个传说中的‘大哥’，我都来了两天了，怎么连他鬼影都没看到啊？”
“他上个月说是去洛阳一带视察生意了，估计这几天就回来了。怎么，想见我哥啊？”李思思忽然想逗他一下。
“当然！你爹娘那么神经！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见你哥会是什么神奇宝贝了！”
“那……会让你失望的哦！”李思思买了个关子。某人果然中计了。“什么什么？为什么？难不成他长得很？碜？胖得比山猪之王还要“熊”伟？唉你快说呀！你存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我心痒难耐啊!特别特别想知道啊！”纠缠了一整天，李思思就是不说。于是，这个传说中的李弈，成了程筝心中最大的好奇猎物！
程筝在李府自然是过得如鱼得水，万分惬意。除了不姓李，谁也不会怀疑他不是李家主子。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讨得李家二老不知有多开心，巴不得认了她做女儿。程筝倒好，对他来说这简直求之不得。李思思算是比较理智的，她都没有在某人“卓越”的外交手腕中失去方向，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以及府中上上下下几十个下人的安宁生活着想，她在反对这个“收义女”的事情上行动甚是坚决，还真不得不让二老刮目相看：自己的女儿还真有母亲当年的风范。也难怪李思思态度坚决，某厮趋炎附势，巴结上层，欺负下层，是个人都会看不过去的。除了把自己当王子那样让别人贴身伺候外，某人还公然调戏婢女，调戏婢女也就罢了，他连家丁都不放过，但见你长得像样的，上来啥也不说，先摸摸你光滑的下巴、结实的胸脯、浑圆的pp……当真把自己当太子为所欲为了……想到这李思思脑袋又疼了，这是几天来第一千三百二十八次心里默念我后悔了能不能把他变走。
可是某人还不满足于此。他誓要扩大他的荼毒范围，从府内发展到府外。这不，今天原本晴空万里白云飘飘的，转瞬天就阴下去了，正是某人要出府“视察民生”的缘故。李家两老拍手称好，道什么小程来这还没参观过长安城，一定要感受一下长安的繁华；全府上下莫不烧香拜佛感谢神灵听到他们的请愿了，能清净一天是一天；可怜李思思还要陪这个流氓给他当导游。李思思总有一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想法。
土包子进城是啥样的？就是程筝此刻那样的。跑完东市跑西市，一间铺子一间铺子的骚扰别人，问长问短，吃着烧饼看糖葫芦，扔了烧饼就吃手里的一把葫芦串又跑去豆腐西施那买豆腐，临走时还要摸摸人家的手：“哎哟，你的手怎么能这么滑呢！比我刚吃的豆腐还要滑！”最后说得人家豆腐西施脸都红得要滴出血了才依依不舍地放手。某人还理所当然地说：这才叫真正的吃豆腐！
李思思俨然成了他的贴身丫鬟，帮他提着大包小包胡乱买的东西。本来芙蓉也要来“保护我家小姐”，某人说了一句：“其实你人丑嘛不是你的错，但是人丑还要出来吓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为了我美好的出巡日，为了天下的苍生，你还是乖乖留在府里扭你的S型纤腰吧！”芙蓉这几天受尽他的欺凌，又碍于他微妙的地位，敢怒不敢言，可谓悲惨。
程筝走到一个卖首饰的店铺里，指着柜台上的首饰，对李思思说：“你有喜欢的就挑吧！算我送你的！当作是感谢你收留我的酬礼了！”哪算送我，钱明明是我家的……李思思嘴角抽搐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了，怕再也改不过来了，真是悲哀。
“小姐啊，这位客官可是小姐的朋友？”店主看到李思思和程筝，恭恭敬敬地给李思思行了个礼。“嗯，是我的……朋友没错。”
“这是你们家的？”程筝忽然想起来初识思思那天那个掌柜好像也是这种态度的。“是。我们有做首饰生意。宫里的后妃饰品都是我们供的货。”
“那那个酒楼？”
“也是我们家的。”
“哦。”程筝想着也没什么的，毕竟在京城里那么有名的李府，有家酒楼有家首饰店不是什么大事。
“我看这位公子长得气宇轩昂，风流倜傥，又是小姐的朋友，不如就此挑一款送给心爱的姑娘吧！”掌柜满脸贴金似的笑道。
气宇轩昂？风流倜傥？老朱你到底知不知道“一失语成千古恨”的道理啊！李思思还来不及给掌柜使眼色，某人突然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掌柜果然老实！本人最大的优点都被你看到了，按你这么说，我不买你的首饰，岂不是有损我风流才子的名号！这里最沉最重的金步摇我都要了！”你什么时候叫的风流才子！！自恋狂！
“这位公子说的是这支‘千娇百媚”吧！公子好眼力，这可是本店最名贵的簪子，可媲美宫里娘娘们的金步摇啊！此根簪子是上次与进供宫里的一并设计的饰品之一，非常名贵，而且仅此一只……”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要了！”
一声气势凌人的女子声音打断了掌柜的话。数人都转头看向来人。
只见店铺门边，正站着一位姑娘。素身红装，娇艳似火，妍姿俏丽，窈窕无双。所谓金粉佳人当如是。程筝看得两眼发光，思思却是不经意皱了皱眉头。
美人风姿卓越地走近他们，程筝直闻得缕缕桂花清香，沁人心脾。美人站定，同样满眼放光地看着程筝。
“薛姑娘大驾光临本店，真是令本店蓬荜生辉啊！请里头座！”
“不必了。”她看都不看掌柜一眼，只盯着程筝说：“这位公子不知贵姓？奴家好像以前没见过？”
“哦，薛姑娘是吧，程筝这厢有礼了。能有幸在此见到薛姑娘，真是程某三生的福气。像薛姑娘这样的绝色佳人，不是轻易能碰到的！”
“原来是程公子。公子见笑了！奴家不敢当！”盈盈一笑，颠倒众生。
“像程公子旁边的这位李姑娘，不也是绝色佳人吗？”薛婧容往李思思看过来。李思思只觉得浑身瑟瑟发抖。
“思思与薛姑娘是不同类型的，不能混为一谈。”某人继续打哈哈。
“哦？此话怎讲？”薛婧容嫣然巧笑。
“思思是‘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而薛姑娘却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袅袅娜娜，风情万种；群芳难逐，天香国艳’，恰似这支簪子的名字‘千娇百媚’！”
薛婧容听了颇为得意，只望着程筝，清眸流盼。
“所谓宝物赠美人。虽然这簪子不是什么宝物，但是也确实名贵，而且‘千娇百媚’这个名字我看也只有薛姑娘才配得起！不知薛姑娘是否赏面接受在下的小小心意呢？”
“这……”
“薛姑娘，既是程公子的一番心意，薛姑娘就收下吧！”掌柜不忘美言一番。
“既然程公子这么说，奴家推却反而显得矫情，奴家多谢公子了！”说着盈盈一拜。
程筝完全投入到风流才子这个角色了，急忙上去搀扶起薛婧容：“姑娘快请起！”薛婧容抬头直视程筝，秋波频频暗送。
待到掌柜包好簪子递给丫鬟，薛姑娘才依依不舍地扭头离开店门，才走出门口没几步，又回头轻喊：“不知何时能再见程公子？”
程筝潇洒一笑：“有缘自会相逢！”还真有点风流韵味。薛婧容会意一笑，才又回头离开。
至此，在一旁的李思思终于深深地吸气呼气。然后恶狠狠地给了某人一个白眼：“风流才子？这是什么时候起的雅号？我怎么不知道？！”
程筝玩上瘾了，继续“文质彬彬”下去：“思思莫不是吃醋了？你大可以放心，程某的心里只有思思一人！还记得吗：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我俩爱的誓言岂是别人轻易能打破的！走，我陪你去别的地方。”说着无比温柔地搀扶着思思走出店门。这番对话听在掌柜耳里又是一大新发现：原来这位公子是小姐的“良人”！怪自己刚才不会看人，还乱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男人真是太好玩了！难怪那么多男人争做风流才子！我刚刚表现怎样？帅吧！我自己都被自己的演技吓到了！居然能说那么文邹邹的话！”某人兴奋不已，却不知早已惹祸上身。
“你就高兴吧你！看你将来欲哭无泪会怎么样！”李思思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唉，这话怎么说？难道那个薛小姐还是毒蛇猛兽不可？！”
“要是毒蛇猛兽还好点，最起码你还会有那么一点剩下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刚刚都做了什么啊！谁不好调戏你去调戏薛婧容！脑子秀逗了吧！还是嫌命长啊！”
“这到底怎么了啊？你倒给我说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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