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梅林风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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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大家都是匆匆的赶路,无人言语。天刚黑定,队伍就开进了青石村。
马车未进上丹庄的大院,早有家丁上前禀告了忠老爷,只道是商队路上遭遇了土匪,小姐和二少爷并无大碍。忠老爷披着虎皮长袍,众家丁打着大灯笼,包括上丹庄的男女老少,一大群人在院子里候着。这种场面除了逢年过节,平时鲜为少见。
等马车进了上丹庄,千仙雪第一个跳下马,扑到忠老爷的怀里嚎啕大哭!老爷子虽然不知详情,但是宝贝女儿回来了比什么都强。直到樊丁和几具血淋淋的家丁尸体被抬下马车,这才让忠老爷的神色变得震惊起来,速速让管家打了灯笼上前查看,得知是一伙官军所为,忠老爷狠狠的一跺脚道:“我定要找洛水县令李世充查个明明白白,这是谁家的部下,真比羌尾人还要可恶。羌尾人纵然凶残,可也从不欺压自家百姓!”
次日大雪又开始纷纷落落,好晴的日子仅仅过了一天。
上丹庄在大院撑了布篷,搭起了灵堂。紫松岩柏,绿幡白花,猪头整羊,冥香钱纸。啼哭声不绝于耳,超度经阵阵诵读。整个青石村的人都前来吊唁,另有死者的远方亲属不时赶来,妇者哭夫,孺者询父,每每当时,定会引起众人共鸣,好一阵悲恸欲绝,十里之外若有所闻。
虽然江乔羽在这个世界并无血缘亲情,无牵无挂,但是身临其境,看尽悲者无数,竟然也对官兵隐隐作恨。
千仙雪也因为这些死去的家丁,终日把自己锁在房中,茶饭不思。
倒是忠老爷派到洛水县衙的家丁回报,县令李世充大人正在洛水全城展开调查,严侦这伙据说来自邬县的襄兰乱军,定给上丹庄一个交代。得知消息,忠老爷又让家丁备了山货钱币,前去道谢。凡官场之礼,尽数其道。
作为上丹庄的家丁,等过了小七之日,死去的家丁入土为安,江乔羽方才有些空闲。第八日,全院的家丁准假一天,和其他家丁一样,江乔羽狠狠睡了个懒觉。这些天白天忙碌,晚上能有点时间休息,也被哀乐丝竹惊扰,哪里安生过片刻?
太阳偏西,房中的木炭早已化为一盆灰烬,冬日的寒气渐渐袭来。不断有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夹杂着零星的雪花打在江乔羽的脸上,点点寒意终于唤醒了沉睡中的少年。
温暖的被褥让江乔羽依依不舍,他赖在被窝里,默默运行了一遍内力。那枚藏在内力深处的血珠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既不影响内力的运行,也没增加内力的雄厚;想把它从丹田中逼出来不成,想用内力把它吞噬也不成,就像身体里多出个毫无用处的器官。
还好,至少它不在自己的肾中,让江乔羽不用担心是结石。
可是,这八天来,江乔羽也没弄明白自己的内力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吸取胡德三身上的血气。而且,吸取的同时,内力几乎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似乎被另一种意识形态所控制,因为自己在那一刻大脑几乎空白,连自己是如何将手臂和铁剑从胡德三的身体里拔出来都不知道。
的确,自己这个半年下来,内力增长得十分缓慢,入了冬天,几乎处于“冬眠”状态,无论自己如何用功,似乎进入了一个瓶颈。或许,“内力”就是未知属性的“灵力”,它正主动的想方设法突破瓶颈。
江乔羽两眼看着头顶上的雕花椽梁一番猜想,咕咕直叫的肚子又不得不让他来了个鲤鱼打挺,起了床,速速穿上衣服,来到后房的山泉水槽中抹了把脸,走出厢房。
离晚饭还有一个时辰,江乔羽有些无奈,只能四处闲逛。
抬头远瞻,江乔羽无意中又看到了呈凤山对面刚埋的家丁新坟,顿时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自然联想到九日前的那场惨剧,想到那伙乱军,江乔羽突然想起了死于自己剑下的乱军之首胡德三,心中一动,随即大步出了上丹庄。
呈凤山并非高山峻岭,江乔羽运气于腿,不到一碗热茶的功夫便到了紫松乱石崖。
江乔羽心中还惦记着“必杀记”上“胡德三”的事情,和八日前众人杀了兵痞胡德三之事竟是如此相似,心中甚疑,便想拿出“必杀记”再度查看。
江乔羽打开机关,掏出石条,将那本“必杀记”拿了出来去。翻开“必杀记”,江乔羽暗暗吃惊,原来第一页上的“胡德三”三个原本猩红的字已经褪去了颜色,变成浅浅的灰色!

想当初这红字根本无法涂抹,现在怎地变了颜色?是受了天地间的潮气,还是……还是这个胡德三就是杀死的兵痞胡德三,如今已“必杀”,所以红字才会淡去?
如果是这样,那以后还会出现“必杀”人的名字吗?“必杀记”上的人真的“必杀”不可吗?是不是自己不去理睬,那么“必杀记”上的人就会在不久的将来杀了自己?
江乔羽眉头紧锁,苦苦的思索。虽然他能接受异世的一切怪事,但是对这本“变异”的“必杀记”,还是将信将疑!翻开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一直到最后一页,甚至把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必杀记”却再也没有半个文字的踪影。
和白色的纸张一般,江乔羽的内心也是白茫茫一片!
江乔羽思前想后,做个千百个假设,又一个个把它推翻。不知不觉,抬头看天,四周已经黑了下来,只是积雪反光,所以并不觉察。江乔羽想把“必杀记”带回去细细研究,说不定啥时候会冷不丁跳出一个名字来,便将它放入怀中,匆匆下山,返回上丹庄。
回到上丹庄的膳堂,晚膳已经开了多时,里面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江乔羽盛了了一碗米饭,打了几样小菜,在长桌的一角坐了下来。
心中有事,饭菜到了口中全然无味。
“必杀记”如果是一本预言自己在异世将要注意哪些人,或者哪些人将要对自己不利,这自然是一件称心如意的法宝;可万一这是一本让自己在异世“惩凶除恶”的指南针,依照自己的本事,杀?就算“必杀记”是真的在启示我,给我一个做英雄的机会,我江乔羽又能杀得了谁?
想到这里,江乔羽忽然自嘲的一笑,再看面前的一碗米饭,已扒拉的一粒不剩,桌上的小菜却一样未动,早已冰凉。虽然只有三分饱,江乔羽却没了食欲。“必杀记”的出现,多多少少了增添了一些烦恼。
走出膳堂,眼前的景色让江乔羽郁闷的心情略略好转。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大雪。没有一丝寒风,大片的雪花密集繁茂,在橘黄的灯笼照射下,显得柔和生动。刚刚被扫过的大院,此时铺上了薄薄一层白雪,显得干净纯洁。本想直接踏雪穿过大院的江乔羽,此时倒禁不住收住了脚步,不忍心破坏这幅大自然的杰作。
陶醉间,江乔羽慢慢扬起头朝天空看去,想去感受哪一种激烈的、似乎蕴含生命的飘飘洒洒……突然间,就是这不经意的一抬头,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正静静站在对面的厢房上。
黑衣人似乎早就在等待江乔羽的出现,等江乔羽看到他的时候,他不慌不忙,朝江乔羽招了招手,然后纵身跳进了厢房另一边的大院。
江乔羽心中一惊,不过他没有大声呼喊。能够自由出入上丹庄的人,如果是想对自己不利,恐怕早已让自己死的不明不白。招手自然是要让自己跟过去,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自己灵武不精,勤修内力,巴不得有一段奇遇,能够改变自己的人生。
想到这里,江乔羽咬了咬牙,左右看了一下,穿过这个院子,不声不响的跟了过去。
穿过大院,步入后面的小院,对面是整齐宽敞的四层阁楼,灯火阑珊,这是忠老爷和众家人的住所。顺着走廊往右,有一个月亮门,黑色的门楣清晰可见,上书“梅林”二字。
江乔羽看到了雪地里一串奇怪的脚印。这串脚印是从院子中央开始,一直延伸到梅林的月亮门。
江乔羽一寻思,立刻明白过来,黑衣人一定是从屋顶跳到院中,然后走进了梅林。敢在上丹庄如此明目张胆,一定是个灵武者,而且至少是灵火层三重的灵武者。
顺着这串脚印,江乔羽进了梅林。
先是一排低矮的厢房,住着些杂役。门缝里透出道道火光,隐约可闻杂役们取暖闲聊的声音。一串脚印又顺着高高的柴垛子向远处的竹篱笆延伸。
过了篱笆,再里面就是黑乎乎的梅林了。江乔羽深吸一口气,用内力罩住全身,一声不响的跟了过去。
推开虚掩的篱笆门,果然,江乔羽一眼看到了黑衣人。他正站在不远处的一颗腊梅树下。背对着江乔羽,头顶和双肩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若不是黑色的衣服下摆,根本辩不出这里站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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