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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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我总是试图用当空气男的方式,保护自己,不受伤害。长大以后,进了大学,学会了用更加自然的方法来掩饰,我开始变得很贫,说些招人喜欢的话。在高中同学的眼中,我的性格变好了,外向开朗了许多。只有我自己知道,无论用多少层盔甲武装自己,季景煜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我是一个有病的人,喜欢自虐的人。
我有两个秘密,那是我痛苦的根源,我害怕着和别人的接触,用嬉笑轻易带过会触及这伤口的话题。我知道即使以后结婚生子,也不可能对妻儿们坦率的说出来。
我已经决定将秘密带进棺材了。
高中的时候,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人,在他身边,我感受到从没有过的轻松与安全。所以,当彼氏抱着我的时候,我也想过是否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然而,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彼氏有了自己的圈子,有了自己最重视的人。对他来说,季景煜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况且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断的对自己这么说,强烈的自我暗示着。忘掉座位的事情吧,那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反复的这么想了以后,终于可以平静下来。
然后,到了升大四的暑假,在那个小型烧烤会上,我再一次见到了他。
——对不起,我迟到了!
就在我们三个忙着摆弄烧烤用具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凌空响起。
抬起头,发现那个身影逆着光出现在红色的落日前,周身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在略带紫红的天空下,微微的扬起手。
这样的画面,一如许多年前的那个黄昏。
那时候,申心告诉季景煜,合适的人选找到了。他们来到早已废弃的音乐教室,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里,窗外是棵血色的槭树,背后是一轮红色的落日。彼氏的身体仿佛融入了夕阳的混沌之中,周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那一刻,季景煜看不见申心,看不见教室,只知道彼氏在略带紫红的天空下,微微的扬起手,朝着他笑了。
我呆呆的站在烧烤台前,望着彼氏。
他的手扬起来的刹那,我听见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尘封的记忆宛如被风扬起的纸片,飘忽忽不知其所踪。太久太久了,那种悸动的感觉,我几乎就要将它忘记,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那天我似乎又恢复到过往空气男的角色,耳畔是赵燕语的聒噪。我只是静静的看着,看彼氏如何温柔的拥安筱楠入怀。
我对自己说,季景煜,一切都结束了,你真恶心。
终于熬过了这个晚上,送赵燕语回家的路上果然还是逃脱不了惩罚。
痛痛痛~老婆大人,是我错了,你好心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谁是你老婆!
话是这么说,但经过连番讨绕外加一声“老婆”的爱称后,赵燕语还是放了手。我一边装作痛苦的对着手背上的红色拧痕吹气,一边偷偷看她的眼色。如果以后真的娶了她,可能要在世人的鄙视下当一辈子的“气管炎”吧。

你觉得小楠的男朋友怎么样?
该来的终究逃不掉,我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笑了。
蛮好啊,长得不错,对她也很好,最重要的是家世好,我说。
生活就是这么实际,不管沉浸在甜蜜中的恋人们如何海誓山盟生死相许,如果将来真的准备结婚还是应该按照现实的标准来评判。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燕语盯着我,他那样的人真的会看上小楠吗?不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吧。
你不是说他们已经谈了三年多了吗?
可那是在网上啊,而且,你不觉得他们不太配吗?
女人的好奇心总是这么旺盛,直觉也敏锐的叫人讨厌,我苦笑了一下,伸手搂住她的肩:你这样说,会让我以为你看中了他,所以在嫉妒安筱楠。
找死!
一击直拳和声音同时落下,我险些怀疑旁边的这个生物不是我找的女朋友,而是随时会要我命的女杀手。捂着脸颊蹲下来,我开始笑,笑得赵燕语险些以为我被打坏了脑袋而乱作一团。
她就是这样的女孩,活泼而又直接,有时会发些小脾气,撒点娇,却丝毫无害,而申心,显然是另一个极端。想到申心,我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赵燕语突然揪住我的脸发难,今天你有点怪啊,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叹气,出了什么事吗?烧烤的时候也没说什么话,不像平常的样子。
平常的样子?什么是我平常的样子?我心里暗暗的想,你所知道的不过是进入大学以后的我,而这样的我究竟能否算真正的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拜托啦,小姐,今天我们玩得够晚了,再不回去你爸妈会以为我意图不轨,要找我算账了。
她突然停住脚步,望着我笑了,目光盈盈:你真的会对我意图不轨吗?
我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说什么傻话,小姑娘越来越不知羞了,既然你到家了,那我也回去了。
我想我离去的背影或许有些狼狈,因为她无意中触及了那个伤口,我总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看上去已经由内向孤僻变得开朗健谈,甚至在某些人的眼里还有些贫嘴,但本质却没有改变。我在害怕,害怕着与人的接触。
许多年以前,彼氏对季景煜说,景煜,我有的时候很羡慕你,因为你像神仙一样,无欲无求。
不是的,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也会好奇,我也有放不开手的时候,但是我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告诉自己不要奢求。因为只要没有奢望,就永远也不会失望。
许多年以前,庄逍逸的事情换来了这样一个教训,也使我学会了如何用“季景煜,你真恶心。”这句话来掐断自己的不舍和不切实际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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