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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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取了车,随意地兜了两个圈子,然后返回自己家中。
关于手冢教授拥有别墅一说,被证明属于真实的谎言。三年前,手冢无意中看到海角上这座灯塔要被拆除的消息,从报纸上的照片看颇中他的意,经过实地考察,然后费了不少的金钱和门路,手冢把灯塔和灯塔的附属建筑一起买下来,经过适当的改造后,就如同拥有了整个海岸线的一段。
现在,原本为看守人所住的灯塔下连体的小屋,被改建成起居室、浴室和厨房,沿着灯塔的旋转楼梯而上,手冢叫人靠着墙面修了螺旋上升容积可观的书架,塔顶的灯拆除后余下很大的空间和360度的飘窗,手冢把那里布置成一间很大的卧室,有最佳看海的视野。
在塔的底部还有一个隐秘的依地基而建的地下室,手冢搬进来以后又加固了它,地下室的陈设简单却干净,墙上钉了价值不菲的镶嵌板,沿墙都是高高低低的陈列架,还有一张工作台,只有专业化的眼睛到了这里才会发出如同探险者进入宝窟一般的惊叹,更专业的人或许能通过识别陈列的古物都属于同一个距今遥远的时代,了解到此间主人的特别偏爱。
手冢舒服地泡了一个澡,他在厨房里忙碌一会,为自己准备一顿简单的晚餐,然后上到顶楼的卧室,从酒柜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抽出书架上一本相簿,在正对着海平线窗前的椅子上坐下,现在的光线很好,太阳正要落到海平面以下,海面上的天空折射出绚烂的色彩。他轻轻地呷着杯中酒冰镇后的清冽,另一只手翻开了相簿。
相簿里几乎全是登山的场景,不同于电视中渲染这类勇敢者运动所用的浪漫手法,登山者的尴尬、狼狈、滑稽、窘迫、畏惧以及最重要的自我陶醉般的狂喜,都被真实而富有技巧性的记录下来。手冢的照片不多,他不喜欢上镜,也不怎么配合那位摄影师,但还是有几个瞬间被捕捉到,包括手冢在营地里专心整理装备的样子,在镜头上看着自己,总觉得特别生硬。
手冢翻到下一页,有他和另一个人的合影,当时他们正在一块岩石的狭小缝隙里休息,并分享同一块巧克力以补充热能,他们曾经多次合作征服这个星球上最危险的几座山峰,真田弦一郎,不多的几个手冢可以以老朋友看待的人物,真田有着手冢认识的人中最杰出的忍劲,他驯服雪山就像以前的西部牛仔驯服马匹一样,认准目标就一往无前。手冢看着照片上那张脸孔拨通一个号码,他等待片刻,然后电话接通,一个男人沉稳无波的声音传过来。
“你好,我是真田。”
“真田,你好,我是手冢国光。”
“你好,有什么事情?”真田直截了当地问道,口气平淡地就好像他们不是几年没联络,而是昨天刚分开一样。这就是真田的好处,不需要多费口舌的那种男人。
“我需要你帮忙,”手冢直切主题,“我要进行专业的恢复训练,为一个月以后参加XXXXX山的登山队做准备。”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有三年没登山。”真田说道,并不多问缘由。

“三年十个月。”手冢补充。
“情况不算好,我们见面再谈,一切取决于你的身体状况。”
“谢谢。我会尽快到你那里。”手冢挂上电话。
他又在窗前坐了一会,只到天空中变幻的光线完全地黯淡下去,然后他走下楼梯,并没有开灯,也许是得天独厚,他几乎生来就具有在夜间良好的视力,他一直下到地下室,关好门,才把嵌在地下室墙上的灯打开,柔和的光立刻铺满在四下陈列的收藏品上,手冢站了好一会,享受这种特殊的熟悉和宁静感,然后他走到工作台前开始工作,为他上次带回来的几件古物做标签,手冢对待这件事情非常地认真,用毛笔在白色的卡上一丝不苟地记下他鉴别的这件物品所属的年代、基本的特征,以及他的点评意见。
手冢成为历史学者其实很偶然,在他以极其优异的成绩从中学毕业之前,他的父母就已经去世,为手冢留下的遗产只够让他们的独子筹备一个体面的葬礼。手冢在选择大学方向时采用了最客观的判断标准,那就是奖学金的多少,他的导师应该庆幸正好在那一年,有一位慷慨的收藏家为学校的历史系设立了筛选严格却非常丰厚的奖学金,手冢成为该奖的第一个受益者,并且一直独享这份荣誉到毕业。
手冢的导师在某一个暑假要求他留下来工作,在清理一批库存文物时,手冢指出了其中的一点差错,而后来进一步的研究证明他是对的,导师在欣喜之余,把手冢介绍给了本校最大的资助者之一的榊太郎,他恰好正是那位设立奖学金的收藏家。榊太郎相当关注着这位受他资助的青年学生,甚至是手冢毕业后。在手冢作为冬季奥运会选手拿到冬季两项奖牌时,他甚至收到了榊太郎专程让人从日本空运来的一大把鲜花。
当手冢结束了在国外的留学生涯,附带着一个登山家的名誉回到日本时,接受了大学任教的邀请,他在国外因为偶然的机缘,以很低的价格得到几件不错的古董,他设法把它们带回国内,这激发了他的兴趣,在手冢看来,比起拍卖会上那些利欲熏心根本不懂得古物价值和意义的投资行为,黑市交易更有乐趣,但这并不是一个清贫的大学教授所能负担的。
榊太郎也正是那时候出现在手冢面前,他把迹部景吾介绍给手冢。
迹部景吾当时刚刚正式接手情报组织的秘密部门不久,他高傲又精明,野心勃勃,需要一批强大的新生力量的支持,他在与手冢的第二次会面中谈到:“就象没有绝对的真相一样,这世界没有绝对的真理和道德,这个国家历史上所有的光环与荣耀背后,都有人在隐忍又沉默地清扫着故作高尚的人不原意面对和承认的污秽和垃圾,这是所必需的代价,我们是这个国家的清道夫。”手冢对迹部的理论没兴趣做出评价,在认真考虑了各方面因素后,他提出自己的条件,接受对方的邀请,开始了他的第二份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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