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炉中的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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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十几天的跟踪,等候,牛器终于知道了这个学校的放学时间,是下午的五点半。当这一群女孩子骑车到达这片白杨树荫时,正好是六点,这时学校的晚饭刚刚开过,吃得慢的同学,还端着饭碗。为了最快地吃完晚饭,在六点钟等在这里,牛器每天吃饭都去得很早,第一个排队买好饭,然后三口两口地吃了,一抹嘴巴,走出门来。在这里,他装着惹无其事的样子在散步,等着心爱的姑娘从这里经过。
当可爱的姑娘走过来时,牛器的神经立即紧张起来,他睁大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就象那些歌迷,用似乎痴狂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走过来。他看清了,她是一张清水脸,显得很清秀,腿很长,身材很俊俏,手指也纤细秀美。更重要的是,这一些搭配在他的身上,是那么地恰到好处。这些特点,要是落到了别的人身上,不是显得太长,就是显得太瘦。总之是十二分地不合谐。她走路的姿势也很美,是那咱青春的很弹性的步子,有一点夸张,但绝不做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卖弄的成份。让人看见了没有一点的邪念。她骑车的样子也很好看。不是那咱妇人式的**坐在车座上坐不下而显得很肥大的样子,也是不男人们的把两腿分得很开的显耀或者挑衅,而是那种少女式的双膝合拢两脚分开的x式的。脚尖轻轻地点在脚踏上。这种样子,有一点佻皮,也有一点轻松。这样的姿势,只有少女,只有她这样,才这样的让人着迷。
牛器看呆了。
这丫头,她是谁家的姑娘呢?她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家庭条件怎样?他们会看上我这样的一个穷学生吗?牛器望着名字叫梦芝的小姑娘的背影傻傻地想。
小姑娘就那样轻轻地走过去了。
大概是她发现了有人看她吧。她明显地走得快了,正因为走得快了,越发地显得她是那样的好看和迷人。看着她那慌慌张张的样子,牛器心里有点不安: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份了。是不是吓着这姑娘了。然而就这一念而过,牛器转念又想,不会的,我也算是一表人材,走在路上,回头率也是蛮高的。她只会因此而感到骄傲,根本不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不便的。也许她还正盼着有人能这么看她呢。
和她走在一起的姑娘们,也发现了有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在看着她们的梦芝,她们用明亮的眼睛大胆地看着牛器,当牛器看她们时,又飞快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扭回头去。等到走远了,爆发出咯咯地笑声。在这样的笑声中,她们又拧回头来看看牛器的表情。
这么一弄,倒弄得牛器有点不好意思了。
等到她们走了远了,牛器又深深地后悔,刚才怎么没有找个话茬跟她说句话呢?象这样地一直不敢言语,一直不敢接触,那还不是水中月,镜中花,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可她的身边有那么的女孩子和男孩子,怎么才能和她说上第一句话呢,她会不会象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骂了起来。要是骂了起来,那有自己的难看了。真的骂起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没挨过骂,我倒要看看她骂人时是什么样子。那模式样一定跟现在不同吧,总之那也是一种少见的美。
经过把散步地点的一换再换,牛器越来越接近梦芝姑娘的家门口了。终于有一天,牛器看见了她是进了一座黑门的院子。从外表看,这是一户平常人家的住处。门是黑的,但上面的油漆已经脱落,露出了白质的木板。但房子很大,很多,显然这家人的经济条件不错。不然没有这么大的房子。里面的房子是典型的四合院,有正房,有偏房,四边的房子围成一个口字形。院子里种着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树。是什么树呢,牛器叫不上名字。只知道树的枝干很古老,叶很小,枝是弯弯曲曲的。
看到了自己心爱姑娘的家,牛器高兴极了。尽管没有进去,可感觉就好象进去了一样。看够了她家的房子,牛器开妈注意起她家周围的情况来了。她家的门前,有一个水塘,很大,很三四亩大。里面种着很多荷花。时间正是夏天,花儿开很红堂堂的。绿色的叶子衬着美丽的花儿,美极了。
“我为什么不来这里写生呢?要是到这里来画画,一定有许多人来看的,可能有小孩,也有大人,那时候说不定她家的人或是她本人也出来看哩。到那时,找个茬子跟她们搭上话,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个想法,把牛器自己也吓了一跳。天下没有办不到的事。有时看起来很难的事,其实解决的办法就在眼前。有时看上去很容易的事,做起来困难重重,反而很难的好的结果。关键是看你肯不肯想办去。一个好的点子出来了,有时事半功倍哩。牛器高兴地往学院走。他一边走一边吹着口哨,顺便他还折下了路边的一支野花,一边在手里玩着一边跳着回学院。
星期天,牛器背上画夹,拿着画笔,穿着一身耀眼的运动服,潇洒地上村中的池塘边去写生了。说实话,画花卉并不是他的特长。他的特长在于跟李老师学画风景,特别是本地风景。李老师经过一生的实践,已经概括出出地山水的特点和皴法。这些都已经教给了牛器。对于能不能画好荷花,牛器并没有把握。到了池塘的边上,牛器找到了一棵大树,把画夹支在树下,开始对着荷花开生了。开始画得并不好,他用的色彩太火爆了,画出来的东西象荷花,但不象画,缺少画面的美和内涵。牛器有点着急了,趁着没人,他换掉了纸,重新开始。
第二张,不错,他大胆地经过取舍构图,画面组织得不错。在色彩上给色里加了墨,色彩沉着,对比强烈,颇有白石风格。
这时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他们在看着,议论说。有人说,快来看呀,画家来我们村写生了。有人说瞧瞧,人家画我们的荷花呢。也有人说我二叔也是画家,他在咱们市文化馆哩。他一张画要卖几百元。明年他要回家来,一定要他给我们家画几张。
有一个老汉走近牛器说:“你画的这画色彩是不是太黑了?”
牛器回答说:“大幅的花,怕的是色彩太火,要对些黑色。就跟油漆桌子一样,给纯色里常要加一点深色。这样看起来沉一些。”
老汉抽着旱烟,“噢,原来是这样。对,你说得对。”
牛器得意起来了。他开始摆出大画家的样子,一会眯着眼远远地看着,一会又走近画夹,呆呆地看几分钟,也不动一下。那样子好象是在沉思,又好象是在构思。
可惜村人是惯于劳动的,他们看了一会便走开了,各人去忙自己的事了。边那个热心的老汉也不见了影子。牛器有点失望。他们怎么这么不懂艺术呢?牛器想。

她需要等的人没来。牛器有点着急了,他很想不画这张破画了。
正午的阳光正红得象火。牛器在树下的荫凉处,也觉得烦躁起来。突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来:“为什么不借着讨喝水去她家看一看呢?”
想到这里,牛器把手中的画笔放下,转身向那座不知看了多少遍的黑色木板门走去。
走到门口,牛器敲了一下门,“家里有人吗?”
没有人应声。
牛器走进了大门,又问了一声,“家里有人吗?”
那个叫梦芝的姑娘出来了。大概是因为在家,她穿着一又白色的凉鞋,脚上没穿袜子,光着的脚丫指甲上,涂着鲜艳的红色。她的袖子挽着,是在洗衣服吧。
看到是牛器,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牛器用热烈的目光望着她,但想不起来说什么。姑娘呆了一下,转身走了进去。牛器正为自己刚才的没出息后悔,屋里出来了一位中年妇女。除了年龄大了一些外,这个人简直是梦芝姑娘的翻版。天下竟然有这样相象的母女。这位当母亲的,从背影看,身材简直还是一位少女。
牛器象抽筋似的吸了一口气。老天,娶媳妇要看丈母娘呢。她母亲长得这样,那女儿将来就是六十岁了,也一样是人中精华,万人迷的角色。
那位妇女大大方方地走出来问:“你找谁?”
牛器回答:“不找谁,来你们家讨口水喝。”
那女人大方地说:“那你进来吧。”牛器跟着那女人进了屋子,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梦,把热水瓶提出来吧,这小伙子要喝水。”那女人朝屋里喊。
屋里有人应道:“妈,我还忙呢,正洗衣服。”
“梦熊,你把水壶给我提出来吧。”女人又向屋里喊。
一会儿,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提着一只热水瓶出来了。
这男孩长得漂亮极了。很象他姐姐。
那妇人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叫着说看把家里弄得乱成什么了,来了客人,坐也没处坐,又让牛器不要笑话。
牛器客气地说,居家过日子,谁家都是这样的,不用客气。
妇人帮着牛器倒了水,然后递了过来。水很热,根本喝不下去,牛器端着水吹着,就是一口也喝不下去。
妇人问牛器是那里的,到这里来干什么。牛器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他是师范学院的学生,是来村里池塘写生荷花的。因为天热,喝了,才来找水喝的。那女人警觉地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不在池塘边的人家要水?”牛器只好说:“那几家屋里没人。”女人的态度明显地冷淡起来,自己走到一边去收拾家里的杂物去了。牛器问他们家里的情况,女人回答得很简练。于是牛器知道了,这家的男主人是在外地工作的,在地质队里。家里有一儿一女。姓常。
从这家出来,牛器感到了从来没有人兴奋。这点小小的成功,让他欣喜若狂。他终于走到这家人的面前,和他们面对面地打了一次交道。他想,凭着他的聪明,一定能这家人弄得很熟的。
以后的日子,牛器还是做着他的日常功课,每天去路边等着这位可爱的常梦芝从学校归来。看到她,他感到安静、快乐、轻松。同学们也看出了他的异常,有人借口和他一块散步,也跟了上来。当这些正处于青春妙龄的少男们发现牛哥们竟然在这里发现了一位绝代佳人时,一下子全来了劲,加入了这支等待常梦芝同学的队伍。大家都学会了打扮,学会了走路,说话,十几个人的队伍每天在路边的白杨树林里等着这位可爱的姑娘回家。
当常梦芝走过来时,大家都向她行着注目礼。等她走过去时,有人打起了口哨,有人尖叫了起来。这种情况,在那个年代还不多见。很有一些小流氓的意味。
那些从他们面前走过的中学生,仅管也是成群结队的,但在这些大哥哥们面,他们就显得娇小多了。她们一方面用发亮的眼睛打量着这些幸运儿,时代的骄子,另一方面又胆怯甚至是害怕地快速地离开。等到走远了,又有人回头来年这些大哥哥们的表现。牛器他们中又一次地笑了起来。有女生回头来年,这也是男生的回头率。大家得意地笑着闹着,叫着,似乎是吃了兴奋剂一般。
当大家回到宿舍时,还在为刚才的兴奋而难以入眠。有人打听这姑娘是谁,家在那里,家里有些什么人。也有人问牛器是不是喜欢这个姑娘?对于前者,牛器老实地回答了。对于后者,他总是毫不客气地给予反击,“这不是废话嘛,不喜欢,整天去那里等人家干什么?”
于是有本地的同学反问牛器:“这姑娘他爸在外地工作,她妈在本地,肯定是农民户口,这样的人,你也要吗?”牛器拍着胸脯说:“两个人只要喜欢,不管她是干什么的,也不管将来她家里有什么人,我都愿意。”
又有人找出了牛器的弱点,“你家在外地,而且是山区小县,将来怕要回到那里去工作,人家女子也许还不愿意哩。?”
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肯定会影响到这件事的结局,不过牛器很快地想到了办法:“我不会要求在你们这里工作,上门不行呀。”
“人家家里有男孩子哩,要你来白分家产呀。”同学反唇相讥。
牛器一下子感到了困难。平时想的学好了本领,将来成龙变凤,可那是很远很远以后的事。一遇到眼前的实际问题,那些想法现在显得是那么的可笑。象是天空中的飞絮一样轻飘飘的,无法跟现实相抗衡。
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只要人家姑娘喜欢他,他一定会对人家负责到底的。也会对她家的人好的。会把她的弟弟当成自己的弟弟,会把她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一辈子永远不变。
牛器感到了同学们的说法和想法多少有一点嫉妒。他们是眼红自己的幸运,他们是想用这些困难把自己吓倒,然后他们趁虚而入。一定是这样,他们这些东西,小心眼还不少哩。想到这里,牛器感到一丝幸庆,要不是那天夜晚的那个白毛衣姑娘,他不会出来散步散心的,不出来也不会遇见这位常梦芝。那个高一点的,很象是常梦芝的姑娘,是自己的幻觉呢,还是真有所谓的狐狸美人?不知道。但这一切都象是上天在有意识地安排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现在的目标。
人生真是奇怪,你以前做的事,没有对错,它象是写一篇长篇小说,不管开始有几条线,最后都是奔向最后的终级目标的。也象是江河,不管千头万绪,最后都流向了东方的大海。
牛器相信,自己现在做的,都是为了最后的幸福而在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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