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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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人来人往的PUB,潮水般拥挤的街道,和绚烂耀眼的霓虹。一切的一切都充斥着夜晚特有的颓靡,和诱人的堕落感。
可是在这样的氛围里,闯进了极不和谐极不搭调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面色苍白,目光冷峻,没完全扣好的口子暴露了一点锁骨的姣好的轮廓,一点点的漠然,一点点的清透,似乎不属于黑夜般,干净,又令人莫名地伤心。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红色棒球帽的男孩,脸色阴晴不定。
他们一出现,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青年似乎在抉择什么一般,定在原地,双拳紧握,直到那个红色帽子的男孩带着诡异的笑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的眼神才微微一变,固执得令人寒心。
夜色里的青年男女们纷纷注意着这个不寻常的青年,窃窃私语着。
霓虹闪烁得好象要晕眩一般的剧烈。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青年颀长的身影猛地一闪,慢慢地,慢慢地,在那个男孩的面前跪了下来。
他就那样跪了下来,眼里的不甘和悲哀炙伤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眼睛。
他静静地跪在那里,像是等待什么样的裁决一般柔顺地低着头。所有人都屏息观望着,似乎他这一跪会跪到天荒地老,像一个叛逆得不顾一切的天使,平静地接受属于自己的惩罚。
红色帽子的男孩吊起一边的嘴角笑了笑,很干脆地把左脚踏上了青年的后脑,狠狠一压。青年似乎已经麻木,任他这么用劲地压了下来,头猛地一沉。
人们的心脏也随之一沉。
然后那个面目模糊的男孩微笑着开始系自己的鞋带,他的动作很轻柔,且不急不缓,好象一个还有很多时间的上班族,享受着仅有的那一点闲适。
一只脚系完,他很满意地把左脚放下来跺了跺,随后把自己的右脚放了上去。
整个过程让人揪心地不忍直视。
青年紧握在粗糙地面上的双拳攥得血肉模糊。可是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反抗过,失去了自己的力量般任人凌辱。
红色帽子的男孩终于缓慢地系好了鞋带,脚却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然后他在所有人迷惑不解的注视下,一歪脚重重地踢在了青年左边的颧骨上!青年的头被踢得侧到了一边,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跪着,一动也不动。
男孩似乎很满意他的这种反应,伸手挑起了青年的下巴,那张带着伤痕的英俊面目立刻展现在围观的人面前。
"大家记着,这个叫做秦臻的败类,曾给萧落我,如同狗一般地下跪过。"
波澜不惊的音色里,有人开始倒抽冷气。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迫抬着下巴的秦臻绝望地闭起了双眼。
不能反抗。。。。。。不能。。。。。。
拳头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萧落轻蔑地看着秦臻,似乎觉得羞辱得也够了,然后哈哈一笑,俯身去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句:"你还是错了。"
秦臻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头垂得很低很低。
"唐豆根本不在我手上。他现在正在自己的家里,好好地看着电视,你做的这一切,他什么也不知道。"
萧落放肆地大笑起来,夜色里白皙的面容染上一丝报复后畸形的妖娆。
"对了。忘记告诉你,你的电话,还真要谢谢你的朋友KEN转告我呢。"
说完,他踏着愉快的步子走入夜色的模糊中。
人群渐渐地散去了,议论纷纷着,窃窃私语着散去了。
秦臻勉力支撑着自己高烧的身体,过了许久才缓慢又缓慢地站了起来。他站得非常的不稳,好象稍微有谁推一下就会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然后他开始往回走,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般机械地往回走。
如果以前的秦臻还有傲气,还有桀骜,还有叛逆,还有自尊的话,那么现在秦臻,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废物。
还能乞求什么?一个废物的话,是没办法自己支撑着走下去的。
他那些少得可怜却赖以生存的自尊,已经不复存在了。毁了,完全地毁了。没有任何的理由,没有任何的回报,就这么白白地被一个带着鲜艳帽子的男孩轻易地毁了。
白痴。他自嘲地笑,自嘲地骂自己。
颧骨上青色的痕迹没褪,双手上的血迹也仍然新鲜。
是不是自己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被人讨厌和伤害。
也许当初真该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
那时候,是为了颜夜,为了KEN,和父母闹翻也要留在国内。发誓不能让任何人看扁,于是叛逆,于是把自己变得很强大。
现在,是为了唐豆,为了自己真心爱的人,白白地把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东西亲手打碎,却换来被人戏耍,闹剧一场的结果。
可是现在自己却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夜晚的风吹在秦臻发烫的身体上,他的嘴唇因为高烧干裂得怕人。
明天,会是怎样的起点?要怎样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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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豆抱着个枕头坐在床上,心神不定地读着有关商务的书。
不知道秦臻的烧退了一点没有?有没有按时吃药?带给他的饭菜吃不完该坏了吧?睡眠的质量还是那么不好吗?
满脑子都是秦臻秦臻秦臻!唐豆气得把手上的枕头恶狠狠地砸到了墙上!!
难怪人家拿他不识数!!!干吗老那么关心他呢?!
胸口憋得气闷,尽管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唐豆还是忍不住跳下去拿起了话筒,开始拨那个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号码。
就问问他饭有没吃完就挂!就问这个!!唐豆很阿Q地安慰了自己一下,惴惴不安地听着那边的电话发出"嘟--嘟--嘟--"的长音。
过了很久,听筒里才传来清脆的"卡擦"声,显然是被接起来了。
"秦臻?"唐豆很小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回答,电话那头,沉默得快要死掉了。
"秦臻?你在对不对?说话啊?"唐豆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有点点焦急起来。

电话那边还是一般的死寂,过了许久,唐豆听到一声粗重的喘息,随后是话筒掉落在地的重重撞击声!
他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什么也没想就冲出门去。
秦臻出事了!一定是!!
黑夜里的唐豆显得那样的焦急无措。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没所谓了,只要秦臻没事。。。。。。只要他没事,唐豆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妥协!
什么都可以!!
站在他家的门口按了半天铃,却丝毫没有发现有人要来开门的迹象,唐豆终于忍不住,一脚接一脚地开始踹门。
该死的,秦臻,开门啊。
手脚渐渐被冻得麻痹,楼道穿堂而过的冷风呼啸着从耳边吹过去,唐豆焦急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时候,对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裸着上半身的中年叔叔很不耐地看了唐豆一眼:"我说这位年轻人,敲门么敲敲意思意思就好了,你这么个敲法,大家还用活吗?"
唐豆见到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叔叔!请帮我把门撞开好吗!我朋友在里边生了病!我要立刻见到他!!"
中年人很狐疑地扫视着唐豆:"这个。。。。。。别人家的门怎么好随便。。。。。。"
"拜托了!!谢谢您!!!"唐豆无比诚恳地请求道。
中年人又看了看唐豆,估计觉得他不像坏人了,再加上他的神情实在充满了哀求,这才半信半疑着点点头:"好吧,我帮你看一下。"
他回头冲屋里喊着:"阿黄!出来帮一下忙!!"
小一号中年男子立刻出现,看来是父子两。两人合力撞了几下,木制的门很快便开了。
"啊,爸,这门怎么这么不经撞啊。"
"是啊,幸好咱家装了防盗门。。。。。。现在的青年人啊,真不知道安全的重要性。。。。。。"中年男子絮絮叨叨着。
"谢谢!!"望着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大门,唐豆急匆匆地道谢,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进去:"秦臻!你在吗!在吗!不要吓我!秦。。。。。。"
他的声音一下子凭空消失了。吞咽在喉咙中,不上不下。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栽倒在床边,身边是未挂起的落地的话筒。
那么多那么的酒瓶,多到唐豆以为冰箱里的啤酒全都被秦臻解决了,那个男人坐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一动不动。
"。。。。。。你!!"反应过来的唐豆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伤还没好而且发着烧的人喝这么多酒很伤身的!!既然口口声声地说爱我!就不要让我这么担心啊!!"
男人没有反应,甚至连呼吸都是浅浅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喂!!你听没听我说话啊!!"唐豆心急地走上前两步,要把他拉起来:"不要坐地上!!着凉的话,不重复感冒吗?!你这人是存心糟蹋自己吗?!"
就在这个时候。
地上那个一直默默不动的雕像般的人说话了。
嘶哑的声音,仿佛歇斯底里地哭过吼过之后的那种淡淡的疲累:"不要过来。"
唐豆的脚立刻定在原地,像被施了什么定神咒。
那是秦臻的声音?那个不可一世神采飞扬的。。。。。。秦臻的声音?!
"。。。。。。不要过来。。。。。。不要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真的。。。。。。"请求般的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荡漾着,压抑得唐豆心底抽痛得厉害。
"秦臻。。。。。。"他小小声地唤着,他终于看到了秦臻所有的伤口,如果他不过来,是不是就要自己承受。
一个人究竟有多大的压力,多大的痛苦,才会在病得这么严重的时候喝掉如此多的酒?
唐豆轻轻地走了过去。他的动作舒缓小心,仿佛怕吓到地上的青年一般。
然后他张开双臂,把秦臻抱在了怀里。
那人只是挣动了一下,便不再有反映。
微风吹动着窗帘,淡淡的星光从半敞的窗户里射进来,蒙在两人身上,一层光晕。
"不要这样好吗。"唐豆紧了紧怀里蜷缩的人:"我知道你很痛,不要自己承担,好吗。"
秦臻的呜咽声轻微地发了出来,有点不切实际的微弱。
"。。。。。。我曾经想要恨你,想要狠下心再也不见你,可是我做不到,"唐豆把下巴抵在那人柔软清香的头发上:"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永远也不能取代。我喜欢你的强势,你的霸道,你的温柔。。。。。。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漾出柔软的光芒,美得令人赞叹。
"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都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吗。"唐豆移开了自己的下巴:"抬起头好么?我们都。。。。。。不要再彼此伤害了,我已经。。。。。。想通了。"
确实想通了,如果一次又一次这样子担心,不如成天都守侯在他的身边。
没什么丢脸的,遇到真心爱的人,是庆幸的事不是么。
很久很久,唐豆温暖的体温才嵌进秦臻冰冷的躯体里,他终于抬起头,眸子里尽是无助和哀伤。
"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秦臻的目光没有焦距,有点语无伦次:"我以为我可以做的到,我真的这么以为的。但是我除了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白白丢掉,什么也没做成。"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唐豆还是很细心地碰触了一下他左颧骨的青痕:"你做的很好,你很强,真的,在我眼里,永远都是。"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心意相通。
唐豆不想去了解是什么伤害秦臻如此之深,秦臻也没有想去说出来,是谁先抬起头吻住了谁,又是谁逐渐加深了这个痴迷的吻,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今天晚上,他们只属于彼此。相爱得不再可悲。
--他们是那么那么用力地互相喜欢着,因为这个,有什么不能谅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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