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下辈子就是做蚊子,也要变成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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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性,她的五官没有明显缺陷,却也难以发现动人之处。她的身材也很普通,腰有点粗,身体明显发胖,是个胖姐儿。看上去,她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
虽然胖姐儿的模样和身材都普普通通的,但在和她聊了一阵后,我却发现她的经历一点也不普通,她的毅力,她的韧劲,她对家庭的责任心,以及她对老人和孩的爱心也一点都不普通。她说话的表达能力更是不普通,堪称非同一般,她能用朴素的甚至有些粗俗的语言说出深刻的道理,这表明胖姐儿是一个很有思想也很有个性的女性。
我们的对话是这样开始的——
“刚才我在走道上看了看,也听了听,发现很多房间都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你们这么大一家发廊怎么没啥客人呢?”我选了一个一般性的问题作为对话的开始,这个问题有何答案并不重要,我的目的只是试探胖姐儿对聊天有无兴趣。
“是没啥客人,现在只有你一个。”胖姐儿接话很快,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可是外面坐了好多服务员,都闲在那里没事干,那不是很浪费她们的时间吗?”
“放心好了,要不了多久客人就会来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
“我天天都在这里上班,对这里的情况还能不清楚么,现在才六点过一点,人们下班后有的正忙着赶路,有的在喝酒吃饭,这阵不是上生意的时间,过一会儿生意就会旺起来,到时候大家就都有活干了。”胖姐儿说出的话,总是那么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每天都是这样?都是晚上的生意要好一些么?”
“是呀,男人里面夜猫不少,白天男人要上班嘛,晚上才有时间出来混。”
“依你的经验,晚上什么时候才最上生意?”
“七点半以后客人就会陆陆续续多起来,到时候喝酒喝醉了的要来这里调调皮,醒醒酒,谈生意谈累了的,也要到这里来轻松一会。再就是深圳这个地方外地人多,好多打工的外地人要么是单身汉,要么媳妇没在身边,他们下班后无聊得很,没啥好玩的,也没啥事情可做,晚上也会来这里调剂一下生活。单身汉不是和尚,长期不沾女人是受不了的。”
“不简单,你比当老板的还要了解情况。”
“我还没说完呢,再就是我们这里有点特殊,我们店离皇岗口岸近,所以香港客人比较多。现在皇岗口岸实行的是二十四小时全天通关,香港人喜欢过夜生活又是出了名的,那些香港的夜猫经常是晚上兴趣来了就过关,过了关就上这里来了。也有不少的香港人在深圳有他们自己的企业,还有他们自己的住宅,皇岗口岸附近好多房都是香港人买的和租的,住在皇岗的港人来我们这里就更方便了,想来就来了,满足了就走人,自由自在得很。”
“香港人出手怎么样?大方吗?”
“他们精明得很呢,都是四处踩点,到处乱转,行情摸得很准,能抠几个钱他们照样会抠。不过我还是喜欢和香港客人打交道,香港人文明,懂礼貌,也爱干净,还能自觉遵守规矩,不耍霸道,不会又要你服务好,又不给你小费。我最恨的就是耍霸道的客人,这些狗日的东西混帐得很,服务是不能少的,小费是不愿意给的,一个个不讲良心死不要脸。”胖姐儿说的是普通话,音速很快,但发音并不纯正,夹杂着很浓的川音。
“听你的口音像是南方人,而且像是四川人。”
“你听出来了?对头哟,我就是四川人,是从川北达州那边过来的,我说的是四川普通话,很好听吧,有盐有味的。”
“是很好听,我也是你们那里的人,我是从重庆来这的,我们可以说四川话。”
“好啊,达州离重庆太近了,我每次回家都是先乘飞机到重庆,再由重庆转车到达州,我们算得上半个老乡了,和老乡在一起,讲家乡话亲热得多。”胖姐儿乐呵呵地说着,脸上一团和气。
“你出来多长时间了?”见胖姐儿如此健谈,态度也很热情,我的问话也就多了起来。
“差不多三年了。”
“时间不短呀。”
“是,一不留神,三年的青春就贡献给深圳了。好在留在这里能挣点钱,所以我每年还有条件回趟家,今年春节后飞机票折扣打得多,我就趁那个时候回了趟四川。”
“老家还有些什么人呢?”
“哦,多了,一大家,我妈,我的公公和婆婆,我女儿,还有我老公。”
“你父亲呢?”
“早就去世了。”
“哦,很不幸的。女儿多大了?”
“在读小学。”
“小孩只要一上学,经济负担就不轻。”
“是哟,那是必然的,所以我现在感到压力好大。”
“老公也在深圳吗?”
“没有,他在老家。”
“他为什么不出来?”
“他没有一技之长,出来有屁用。”
“你出来前,有一技之长?”
“有啊,我会加工服装,这是我的老本行。以前在老家时,我和老公做的就是服装生意,我手很巧,脑也好使,不仅懂得服装的裁剪和缝纫,还能搞服装设计,服装生产的各个环节我全都熟悉,那时是我主内他主外,我加工服装,他销售服装。”
“服装生意打走没有呢?”
“没有,但是这不能怪我。”
“那该怪谁呢?”
“怪他,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做生意怕吃苦行吗?不陪笑脸不说好话行吗?肯定不行的。我加工出再多的服装有什么用,他卖不出去等于白费力气。货卖不掉,本钱收不回来,那就死定了,最后只好关门了事。”
“服装生意歇业后,你就到深圳来了?”
“不出来行吗?一家人没有收入,那还不给活活饿死呀。我有一技之长,又听说深圳是个重人才的城市,就心动了,我想深圳有那么多的服装厂,自己的这点本事应该派得上用场吧,所以我就来到了深圳。”
“结果呢?来到深圳后你这一技之长发挥出了作用没有?”
“只发挥过一点点作用,我刚来深圳时,就是在关外一家服装厂打工。”
“从事服装生产不错啊,和你的专长很对口,你为什么还要改行呢?”
“有劲使不出啊。”
“工厂对你不够重视?”
“对,厂里那些屁大的芝麻官真狗屎,官不大却架大,卡得死人。他们做事太机械,只重资历不重能力,觉得我是一个新工人,又没有文凭什么的,就没有把我当骨干使用,只让我做小工的活,像设计呀、裁剪呀这些技术活,我全都沾不上边,整天只能和缝纫机打交道。开始时我也没有计较什么,心想人家对我总得有个试用期吧,得靠自己的表现说话。为了挣表现,我工作特别勤奋,月月都超额完成生产定额,出品质量也没说的,从没出过废品和不合格产品,可我卖了半年多的老实**,当头的连口头表扬都没有一句,眼里好像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只能是干小工的活,拿小工的工资。时间一长我就不乐意了,也就不想再干下去,于是我就炒了老板的鱿鱼。”
“离开工厂后,你就来到这里了?”
“是这样。”
“是别人介绍你来的吧。”
“不是,是我自己找来的。”
“你还真有胆量。”
“嗯?”
“你女儿都读书了,你的年龄应该有三十岁了吧。”
“差不多。”
“可你还是放弃了自己熟悉的工作,在一个陌生的行道上重新打拼,而且选的恰恰又是很择年龄的职业。干这一行,客人对服务人员的年龄是很挑剔的,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是挑,挑得很,老牛还喜欢吃嫩草哩,有啥好说的呢,可也不是绝对的,有的客人还就是喜欢成熟一点的小姐。”
“你觉得自己是个成熟的女性?”
“我的生活阅历应该比那些小女孩丰富,我也不会像她们那样娇情和扭扭捏捏的,我可以大大方方地面对客人,就像你喜欢聊天,我就陪你聊好了,你愿意聊几个钟我就陪你几个钟,你愿意聊什么话题,我都乐意陪着你聊,如果你想享受别的服务,我也可以满足你,我是不会躲躲闪闪装模作样的。”
“你一个人远离四川老家,就只因为你说的那些原因吗?”
“是啊,我身上的压力太大了,以前家里修房欠了别人不少钱,欠钱总是要还的,凡是经过我的手借来的钱,我都一五一十登记得清清楚楚的,一笔也不会错。我们穷人的朋友还不都是穷人吗,我借来的钱是人家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不可能不还,而且能够早一天还就不要迟一天还,不把人家的钱还清,我心里老觉得有件事情没有完成,不安宁得很。女儿现在上学了,开销也大了,这也得我来想办法,靠他是靠不住的。我这一辈是不可能有什么出息了,只盼将来女儿能过得比我好,所以我得出来挣钱,让女儿多读几年书,拿个文化程度高一点的文凭,至少得拿个大专文凭吧,否则长大后找工作好难。女儿要是读书还行,将来我就是卖血,卖身上的器官,也要供她读完大学。真的,我这样说一点都没有夸张,我就是这样想的。”
“可是你这想法不现实,深圳现在实行的是全民义务献血,你可以献血,但人家不会给你钱,卖器官更是国家明令禁止的,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我知道,所以我明知干这一行名声不好,工作也不稳定,但我还是选择了这里,我不想放弃挣钱的机会,只要能挣钱,能挣多一点的钱,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都穷到这个份上了,我就是想要计较,也没有计较的资格了。”
“女儿在你的心中是最重要的吧。”
“那是不消说的,女儿是我生活中的全部希望,她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排在第一位。”
“谁会排在第二位呢?”
“我妈。”
“你的公公和婆婆呢?”
“他们都重要,都是我最亲的亲人,他们和我妈一样,并列,都排在第二。”
“老公排到了最后?”
“这个嘛……嗯,是有点委曲他,可也只能这样了,在我的这几个亲人中,他是我牵挂最少的,自从出了远门后我就没有怎么想到过他,他排在最后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让他挤到前面去,我的心里通不过。”
“难怪先前我问你家里还有几个人,你在回答我时也把老公排在了最后。”
“是吗?我没觉得哟,我是随口说的,没想到你会这么留意。”
“听你讲了这么多,我心里老有一个想法,觉得你一个人出来闯世界,除了你讲的那些原因外,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你说是什么原因?”
“你可能想离他远一点。”
“怎么了?你是私人侦探?”
“没有的事,我哪是什么私人侦探,我是瞎猜的,但我想映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还是错的。”
“怎么说呢,对了一点吧。”
“你的确想离他远一点?”
“嗯,有一点。”
“这又是为什么呢?”
“唉,真不好说,说出来会吓你一跳。”
“有这么严重?”
“有。”
“莫非,你们中间还有一个第三者?”
“啊?谁啊?谁有第三者。”
“不是你有,就是他有。”
“也不是你这么说的,我走的时候不是为这些事情。”
“但我觉得,除了你自己所说的原因外,不外乎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中的一个,或者两个原因都有。”
“哪两个原因?你觉得是哪两个原因?说出来听听,看你说对没有。”
“一个原因是你丈夫好赌,赌得连家都不顾了。别一个原因是你们中间有人感情走私,是谁在走私感情我可就猜不着了。”
“啊?你怎么啥都知道!啊?哈哈,你是神仙?你太神了,你怎么这么神啊。”
“哪有什么神仙,是生活中发生了太多相似的故事。”
“你对这些故事感兴趣?”
“是,我对生活本身感兴趣,生活不就是由许许多多的故事构成的么。”
“我说嘛,难怪你这么喜欢听我说话。”
“是,因为你的话里有好多的故事。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已经有了小孩的女人,一般来说极不情愿远离家庭远离丈夫和孩,然而若是出现了上述情况,那就不一定了。”
“他这人就是好赌。”
“赌得大吗?”
“大小都赌,就像吸毒鬼一样,已经上瘾了,难改了。”
“你劝过他没有?”
“何止是劝,再狠毒的话我都对他说过,我骂他,挖苦他,但是没有用。这人啊我算是看透了,只要沾上了一个赌字,就一点理性都没有了,啥话都听不进去,啥后果都不再考虑,无论是什么钱,只要让他拿着就有可能给你赌出去。服装生意本来就不好,可收到的货款他却不懂得珍惜,要用来当他的赌本。生意垮杆后不再有货款,他就拿家里的存款赌。家里的钱赌光后,他还不肯收手,到处求爹爹求奶奶的借钱赌,在外面借了一**的烂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得清。他借的这些钱都是瞒着我悄悄干的,从没经过我的手,我是不会认帐的,我也不可能帮他还帐,他自己的问题得自己解决,我现在连他到底借了多少钱都搞不清楚。他打牌手气好像一直都很差,每次都是给人家‘送菜’,在他们那个圈里,他是出了名的‘菜背兜’和‘菜哥哥’,尽给人家垫背。最要命的是他赌红了眼后,连他父母用来养老的钱也不放过,全都拿去输得个一干二净,这可是两个老人的活命钱呀,他竟然也出得了手,简直没有一点人性,猪狗不如。”胖姐儿越说越气,气得眉毛都快竖了起来。
“他父母养老的钱,怎么会落在他的手里呢?”这事我感觉有点蹊跷。
“这也是有原因的,老爷有病,已经瘫痪好几年了,一直睡在床上起不来,我出来之前是婆婆和我照顾他,我出来后,照顾老爷的事就全摊在婆婆身上了。老爷的存折平时都由婆婆保管着,可是前段时间婆婆害了场大病,她怕自己两眼一闭匆匆忙忙地撒手走了,就把存折交给了我老公保管。我知道婆婆这样做是出于好心,婆婆虽然还有两个儿,但全都不理家里的事情,对老爷不闻不问的,老爷的事情就我分担得多。婆婆看我有孝心,才把存折交给我老公的,婆婆的心偏向着我们。可婆婆也真是的,儿只有一尺五寸长时就由她一手一脚带大,儿身上有哪些毛病,她应该根根底底都知道,怎么能够把存折交给一个赌鬼呢?”

“婆婆对你放心吗?”
“放心,两个老人一直对我很好,也很信任我。”
“那她为什么不把存折交给你保管呢?”
“那时我已经离开达州了,远在深圳,怎么给我?想给我也不方便啊。婆婆对他很不放心,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提醒老公把存折保管好。我对这事很敏感,一听就感觉情况不妙,血直往脑门上冒,他那见不得钱的德性我还不知道么,让他保管存折等于是让猫儿保管鱼虾,保管到最后怕是连尸都见不到,于是我赶紧打电话给老公,放重话警告他说,老爷存折上的钱一分一厘都不能动,动了我要和他拼命。他在电话里装老实,喂喂喂地答应得好好的,说自己再缺钱花也不会做这么缺德的事情,用了这钱会遭雷劈的。可他说话像是在放屁,放过就忘了,他根本就没有照自己的话去做。这人啊,就是变猪变牛都不能变成赌鬼,一成了赌鬼,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连良心都拿去给狗吃了,我老公这是就样的货色。就这样,老爷存折里的钱几天功夫就被他赌光了。”
“存折上有多少钱?”
“总共有一万多块,别看金额不算大,可那是两个老人长年累月省吃敛用抠出来的,不容易啊,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钱只是过了一个人的手就全没了,而且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儿。”
“这事老人后来知道吗?”
“知道,这么大的事情是瞒不了的。婆婆病好些后,就急着催儿把存折还给她,可哪有呢,所以这事马上就露馅了,两个老人气得不得了,差点被活活气死了。”
“你老公现在有没有工作?”
“没有,服装生意做垮了后,他就没有干过什么正经的事情,偶尔心血来潮会卖点水果什么的,像是搞来玩一样,也不知道赚到钱没有。”
“看来,你们这个家完全是你在支撑着。”
“是啊,现在有好几处地方都指望我的钱,家里得靠我寄钱回去,要不他和女儿吃什么?我妈那里我也得寄钱,老人家钱多一点日就不会过得那么紧。公公婆婆对我一直都很好,我也不能忘记他们,也得时不时寄点钱,我给公公婆婆的钱有时还超过了给我妈的钱。”
“对公公婆婆,你有一种还债的心情吧。”
“是,是替他们的儿还债,这个债我认,这债不还良心上过不去。”
“这么多的人都依靠你挣的钱生活,难怪你说自己的压力好大。”
“没有办法,男人缺钙,挑不起维持家庭生活的担,只好由我把这副担挑起来,可是除了这些,我内心还有更大的压力。”
“哦?”
“我怕寄回去的钱又被老公赌掉啊。今年三月我离开老家时,给他留了两千块钱的生活费,那时家里还有一千多斤桔可以卖钱。回到深圳后,四月份我又寄了一千多块钱回家,总共有四千多块钱,不少了,可是不到三个月就被他花光了。前几天他打电话来,说手头没有钱了,让我再给他寄点钱回去,我又不是开银行的,能有多少钱呢?”说这话时,我发觉胖姐儿紧锁着眉头,满脸愁容。她一个女人要承受这么大的生活压力,也真够为难的。
就在这个时候,床头柜上的一部银灰色手机响起了美妙的音乐声,胖姐儿用一只手继续按摩着我的肩头,用另一只手掀开了手机屏盖,看了看,旋即关上盖对我解释道:“是别人发来的短信息。”
“是你老公发来的吗?我瞎懵了一句。”
“是,问我吃饭没有。”
“他挺关心你的。”
“哼!关心?天晓得他关心的是什么,我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狗日的来电话,他只要在电话里关心我,我心头就紧张。”胖姐儿愤愤地说道,脸上堆积着苦笑。
“你这么害怕接他的电话,是有什么原因吧?”
“不是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吗,他只要关心我就不会有好事,怕是又要向我伸手要钱了。对不起,我得发个信息回去,要不然他跟着就会打电话过来,那得白白花费我好几块的话费钱。”在发短信息时,胖姐儿依然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在我身上按摩着。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很注重客人心理的女性,生怕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了对客人的服务。
“老公常给你发来信息吗?”等胖姐儿发完短信息,我又问了一句。
“那得看他缺不缺钱花,口袋里没钱时,他的信息就发得多,电话也打得长,说出的话也甜,求我嘛,话能不甜吗?可是等我把钱寄出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电话不打了,信息也不发了,他的这些滥章法我见得多了。”在胖姐儿的嘴角,隐现出了一丝嘲讽的邪笑。
“你觉得他还能改吗?”
“改?我看是狗吃棕,解(改)不了啦,人都长这么大了,早已定型,你叫他怎么改?这种不现实的梦我是不会做的,好梦成不了真,只能是越做梦越痛苦。”
“别的梦你又做过没有呢?”
“什么?”
“比如说你在深圳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与你有点浪漫故事的男人。”
“那肯定是有的,但我有自己的原则,我是不会不要家庭的。”胖姐儿不假思索地作出了回答。
“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我完全没有想到,胖姐儿在回答这种问题时也极为爽快。
“有半年多吧。”
“和他一直都有往来?”
“有。”
“你觉得,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如果有,那也只能是各有所求和各有所得的关系。我是不可能离婚的,这一点我很明白地告诉过他。”
“你觉得,他得到的是什么?”
“哈,你怎么什么都想知道,他能得到的是他想得到的,是你们男人想从女人那里得到的,你们男人想得到什么,他都想得到,我说明白了吗?”
“呵呵,够明白的了,那你想得到的是什么呢?”
“钱。我不能没有钱。”
“除了钱,你就没有别的得到?”
“当然也有。”
“也得到了女人想从男人身上得到的?”
“是的,我也是有所得的,只有失没有得的事情,谁做呀?对家里人还差不多,对外人那可不行。嘿嘿……怎么说来说去,倒是我们女人赚了呀,男人是又付精又付银,是吧?女人呢,是又得了精又得了银似的,女人真的赚了吗?呵呵呵……嗯,是得这么想,这么想心头才会平衡一点,要不然,人都会被弄疯。”
“其实我想问的是,你在和他的相处中,除了金钱那层关系外,还有没有得到一些你所需要的感受,也就是说,有没有得到感情方面的东西?你觉得自己与他是不是一种情人的关系?”
“这分得清楚吗?说不清楚的,情人不像情人,客人也不像客人,有像情人的时候,也有像客人的时候,都有的,可又好像总是在变化之中,不是一成不变的。”
“就是说,你们之间还是有情人那样的一种情怀?”
“有,我需要这个,孤独的女人都需要,但是我不贪心,我只需要一点点浪漫就行了。”
“不想多一些浪漫?”
“多了我就承受不了,我丢不开我的家,还有我的家人。”
“他呢?”
“哪个他?”
“就是你说的那个情人不像情人,客人不像客人的男人,他是怎么想的呢?”
“他让我头疼。这两个男人,没有一个不让我头疼。他的出现干扰了我平静的生活,他不懂事。”
“你指的是哪方面?”
“他不明白和已婚的女人要好,一定要懂得游戏规则,可他老想破坏规则,这就很危险。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的想法就多起来了,经常劝我离婚。我一开始就对他说清楚了的,我们之间只能是游戏,只能是交朋友,我不会有别的想法,也希望他不要有别的想法,这些他当时都是答应了的。但是他说话不算话,不守信用,他还**阴谋诡计,偷偷摸摸的把我家里的电话号码也弄到手了,我真担心有一天他会干出傻事来。”
“干出什么傻事?”
“打电话到我家,给我老公直接摊牌,把我俩相处了半年多的事情向我老公全抖出来,逼我老公退出,要是那样麻烦就大了,家里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最害怕发生什么事情?”
“害怕的事情太多了,怕女儿不理解我,不宽容我,从此不认我这个当妈的。怕公公和婆婆为这事着急,他们的身体本来就很差,已经是半条命的人了,要是人一着急,一口气上不来就危险了,弄不好连命都保不住。我也怕我妈埋怨我,指责我,老年人嘛,思想都很传统。现在我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家里的电话号码他已经弄到手了,想防是防不住的,只希望他做人还讲点良心,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你有这么多的害怕,唯独没有提到害怕老公。”
“他呀,我不怕,要分要离,要拆要散,我都无所谓,可我现在无法提出和他离婚。离婚后公公婆婆怎么办?女儿怎么办?这些事没有一件我放得下,所以还是不离为好,不管怎么说,我有责任把这个家保住。”
说着说着,胖姐儿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这一回不是有人发来了短信息,而是打来了电话。
刚开始时,胖姐儿没有回避我,她当着我的面接通了电话。通话时,透过从手机里飘出的声音,我听出对方是位先生。过了一会,胖姐儿似乎不想让我听见他们的通话内容,就用手轻轻地拍了我一下,示意要耽误一会儿,然后走出了房间,站在门外和对方继续通话。
“会是谁呢?会是谁打来的电话呢?是她的老公,还是她在深圳的那位男朋友呢?”我心里想到。
大约三分钟后,胖姐儿边打电话边面带怒容地走了进来,口气也变得生硬了:“你不用解释,解释我也不听,我知道你到哪里去了,不就是到那个女人那里去了吗,你瞒不了我的。”说完,胖姐儿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她真的很生气,完全没有顾忌到自己面前还有我这个客人。
“是你的男朋友打来的吧?”
“是。”
“别看你气乎乎的,其实你很在乎他。”
“瞎说,我才不管他的烂事。”
“嘴里说不管,心里却很在乎,要不然你也就犯不着这么关注他的行踪了。”
“他骗我嘛,他说他昨天乘火车到武汉出差,但是他在电话里却问我们店里还在停电没有。今天下午这里的确停了一会电,他怎么知道?说明他昨天根本就没有出差,他肯定是刚上火车的,刚才电话里倒是能听见火车轮轰轰隆隆的响声。”
“他没有出差,就一定是到另一个女人那里去了?”
“他去了哪我不想管,也管不了,可是他骗人总不好吧,我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就这么好骗?好在我对他从来没抱过高的幻想。”
“你想得很透彻。”
“那是因为我把他看得太透,看透了也就想透了,幸好我很清醒,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坚持你的游戏原则?”
“是啊,要不然我把所有的感情全都押在他的身上,不是又亏大了吗。”
“对自己的未来,你有过什么考虑没有?你就这样不停地在外打工,又不停地寄钱回家吗?”
“还能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家是我自己的家,我总不能不管吧。”
“和深圳这个男朋友的关系,会维持下去吗?”
“这可就说不准了,也许说分手就分手了,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谁也不需要对谁负责,分起手来会很容易。男朋友我可以没有,但家我不能没有,没有家我会失去我的女儿,真要那样我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我很清楚,我和其他男人的关系无论怎么处,都不会有什么发展,顶多就是保持一种情人关系。”
“你们这个家完全靠你一个人支撑着,你的内心能保持平衡吗?你有没有一种委曲感?”
“有时会有的,但一想到女儿和老人,我的心就软了,也平衡了,一切委曲都会烟消云散。谁叫我是媳妇呢?谁叫我是女儿又是母亲呢?一句话,谁叫我是女人呢?女人天生就命苦,女人要顾家庭,要顾老人,要顾小孩,还要顾自己的男人,什么都要顾及到,可是男人什么时候顾及过我这个女人呢?无论是家里的那位男人,还是身边的这位情人,只有在想要钱或者想要我身的时候,才会想起天底下还有我这个人。老公想我的钱,情人想我的身,不就这回事么?我全都看明白了。”
“如果下辈可以自由选择性别,你会选择做男人还是做女人?”
“男人,当然要做男人,当女人太吃亏,活得太难也太累,当男人就太容易了,下辈就是做蚊,我也要变成公的,总不能让我吃了一辈的苦,还要吃二辈的苦吧。最好呀,能让我成为一个很有钱的但长得很丑的驼背男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怎么想把自己变得很丑?”
“我就想看看到了那个时候,那些靓女们是怎样来追求我这个丑男人的,呵呵,我这样想是不是有点变态啊?”胖姐儿自己似乎也觉得这话说得有些离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羞怯的表情。
我在想,胖姐儿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变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由男人给出才更加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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