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帘卷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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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刹那一片寂静。
风儿胸口微微起伏着,眼里的光芒剧烈地变幻,许久,又抬手指着英语老师的鼻尖,冷冷地说:
“你以为你是谁?你可怜我没人要?可怜我没有地位?可怜的堕落?可怜我是孤儿?还是可怜我什么?对,我是没人要。可那关你什么事?你有资格可怜我吗?没有!其实,你应该会希望我死吧——这样,就没有人拖这个班的后腿了!”
那样的语言,从一个曾经的好学生口中说出,年老的英语老师一惊,久未发作的哮喘病竟又发作了,她想张口说什么,谁想到竟脚下一软,倒在的讲台上!
原本寂静的教室沸腾了,风儿却依旧平静如水,她平静地看着身边的同学下楼的下楼,打电话的打电话,面无表情。
这些人类,真不是一般的奇怪呢。

天蓝得那么澄澈,几乎要与大海融为一体。
火羽仰起脸,让阳光照在苍白的脸上,金发宛如流水,散在肩头。
碧蓝如大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动摇,然而几秒钟之内,火羽纤长的手又再次握紧了那一粒胭脂色的珠子。
米粒大的珠子,流动着琉璃的光泽,却是致人死命的毒药,血胭脂。
摊开手心,再次看了看那粒珠子,仿佛下了什么决心,火羽缓缓抬手,将毒药纳入口中。血胭脂并没有任何味道,只是嗅闻时会闻到一阵幽幽的香气,仿佛黄泉路上摇曳的红花,花香唤醒沉睡的记忆。
身边有孩子在玩水,白色的海浪涌来时,孩子咯咯地笑了起来。火羽冷冷地扫了海滩上的人一眼,碧蓝的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感,她转过身去,运气将药物化入了血液之中。
大海依旧是湛蓝的颜色,与天空融为一体。
沧海横流,家国翻覆,弹指之间已然千年,千年之中,这种有着胭脂颜色的毒药不知结束了多少人的性命,从制造它的人将它抹在剑上结束了那个纠缠不清的剑客的生命的那天起,它就注定与血腥和阴谋难分难舍。她不再是前世那个柔弱的人类少女,而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贵族、醉卧情郎膝醒握杀人权的血舞家族二小姐,她不会接受自己屈辱地存在于一个不接纳自己的世界的事实,所以,她这次要结束的,是两个人的生命。
同时结束的,还会是那个人类少女的光辉前程。
无论血舞嬿或火语,都不会和那个人类选择一样的道路。
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大小不一的光斑。
谁也没有注意高大的七夜树下蜷缩着的白衣少女。风儿茫然地抬起头来,望向浓绿的树冠,夜色般的眼睛里空茫一片。尽管体育课是应该运动的时候,但风儿的身体却不容许她剧烈地运动,她的心脏承载了太多不该承载的东西,早已疲惫不堪。
风儿坐了起来,背靠着七叶树的树干。树阴外的阳光是那样炽热,却无法温暖她没有温度的身体。
尽管她在魔界只需要一句话,便可以让许多健康人死在自己面前,但此时的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脆弱,没有力量,没有健康的身体,更没有地位。
风儿甚至不知道阿剑已在身旁坐下,只是转头的一瞬间,才看见自己的亲信。
“阿剑,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死?”风儿冷冷地问了一句,又用嘲讽般的语气接着说,“你认为我是个没尊严的歌妓舞女,没有妇道可言的荡妇**,可是我偏偏就能统一整个南方,拥有令所有人嫉妒的财富和地位……撇开权力与地位不谈,我在文学诗赋方面的能力也比你强,而你的智慧又不容任何生灵否认——归顺于我很勉强吧?有没有想过杀我而占有我所有的一切?”
“我、我怎么会?”阿剑惊慌地抬起头,才发现风儿眼里的光芒亮如妖鬼,不复平日的空茫。
“而且,你难道没发现么?你随时都可以拿走属于我和我的家族的财产,去过自己的好日子啊——你一直帮我聚敛钱财,连统计都是你一手负责的,你就没发现我从来不检验你统计的结果么?那就是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现在人类整天都在测验这个测验那个,当然很快就知道了。你呢?你跟着我这么久,居然没发觉?”风儿冷笑道,“你肯定很不服吧——可是谁让你是个混血呢?”
她的笑容冰冷,一如面对着追杀自己的百万神兵。
“大小姐,我怎么会希望你死呢?”阿剑慌张地分辩,“如果你认为……我是个贪财无义的小人……那你这么多年都相信我,让我和你平起平坐,享受荣华富贵,又是……为了什么?”
——不错,归顺于这位烟花巷出身的上层贵族小姐是勉强的。她是千年白狐的化身,还是皇都第一女伎馆芳菲苑的花魁,艳冠皇城的歌舞姬,他一直认为,她是没有尊严可言的。
甚至在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他明明看见她只身用精妙无比的剑法杀死了数十个比她强壮得多的人,却还在那个红发的十一岁女孩休息以恢复灵力的时候,上前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直到那日在芳菲苑重逢,她夺了台下一位贵族公子的剑,穿着华丽的舞衣与她搏斗,她的每一剑都柔软曼妙,仿佛没有任何力量,而只是优美的舞蹈,但那每一道剑光都隐含着毁天灭地的杀机。那是他唯一的一次失败,败给了一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女子,一个歌舞姬。

她始终不愿承认那个叫血舞镜的女子的尊严与智慧,
可是这个烟花巷里的翘楚却一跃成为了富可敌国的贵族,带着两个妹妹统一了南方十二郡,拥有了梦境般的奢华庄园,也从此夜无虚夕,于是他又认为她是个没有妇道可言的荡妇。
但她却做到了那些平民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她终于把昔年看不起她的人都踩在了脚下。
“不是为了什么,更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是因为你的容貌,我有傲枫和铭渊他们,我只是把你当朋友。”风儿淡淡一笑,“你要我的财产?可以,我死之后,我可以分给你一部分。如果你要走,我可以给你离开所需要的盘缠。”
“但是,你必须对我说实话!”
风儿眼里妖鬼般的亮光终于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意,她笑道:“不过,你能在我和残星手下走过三百招,很值得赞赏啊——虽然当时我们两个人打你一个,有点不公平。”
百毒郡主与逍遥校尉,是血舞镜和残星的称号,这两者加在一起,便代表了不可侵犯的力量,即使残星已死,这两人的名字仍是一个传奇,连阿剑这样身法灵敏武功高强的剑客,也在三百招后被打得虎口震裂流血,长剑脱手飞出。这两人不仅外功高得不可思议,内力也近乎绝顶,最令人惊叹的是,他们都将内力练到了无形,没有出现内家高手常见的太阳**青筋突起的现象。
“不公平?在逍遥校尉和百毒郡主手下能走过三百招,怎么说也证明我是不错的高手了。”阿剑禁不住自豪地一笑,那一笑无忧无虑,不同于风儿阴郁冰冷的微笑。

小爱静静地站在海边犬牙交错的岩石上,拈着一剁刚摘下来的曼佗罗,海风带着微微的咸味,吹起她漆黑的长发,耳畔缭绕着虚无而又真实的琴声。
琴声冷漠而又柔媚,哀伤凄艳中透着决绝,仿佛万丈悬崖之上盛放的血色蔷薇,又仿佛死亡之海里死去的胡杨树,即使死去,依然指向高原无垠的天空。弹琴的,是白衣的少女,漆黑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苍白的脸,她纤细的手指挑着桐木冰弦,宛如落寞的精灵。那样的琴声,几乎可以让凶猛的麒麟神兽和深海蛟龙低头收爪。
依然是一曲《血染的华年》,凄美得让人心疼,讲述着那被染成妖娆的血色的年华。血舞,在鲜血中舞蹈,本身就是个与血腥分不开的词,绚烂的青春,注定染上鲜血的颜色。惨烈而又绝望,仿佛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血色漫天飞扬,充满了悲伤和痛苦,仿佛地狱血池中挣扎的怨灵心中的仇恨,不堪回首的前世,带来了充满了血色和混乱的今生。在琴声中,天地被惨烈地化为一片空白,转眼又被涂抹上了新的色彩,画出了新的世界,新的日月星辰,新的天地五行。
琴声,飘渺而决绝,依稀还能看见当年金戈铁马不让须眉的潇洒,风儿秀气苍白的脸上,竟有泪珠缓缓滑落。
一曲终,风儿抱琴而起。
“小爱,你确定没有别人听到吗?”
“姐姐,这时候不可能会有人来。”小爱抬头,发现了风儿颊边的泪珠,不由惊讶道,“你、你哭了?”
“没事……”风儿看了看四周,突然双手用力,将那把琴声声摔裂在悬崖上!
“你、你怎么把琴摔了?”小爱惊呼。
“它不是我的琴,我也不想为这些人类奉献什么,包括音乐。”凝视着破碎的琴,风儿面无表情,仿佛那是一堆朽木。
小爱望着盘旋的海燕,不发一语。

风儿一袭白衣,散着长发,神情肃穆而冷定。
纤细玲珑的指尖,被刺出了深达血脉的伤口,殷红温热的人类之血汩汩流出,风儿的眼身依旧冷定,俯下身去,在白色的瓷砖地上画出了一个血色的逆位六芒星符号,然后起身,双手交叠在胸前,曼声吐出了奇异的吟唱。
吟唱过后,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尖刀,对着左手的血脉狠狠划下——主动脉应声而断,血喷薄而出,遍地殷红,漫流的鲜血在六芒星在中心会聚,随着一道耀眼的红光,幻化出了一只血色的凤鸟!
风儿望着遍地自己的鲜血,低低地吐出了两个名字:
谜漩,小爱。
奇异的咒语再度从风儿唇边滑落,腕上见骨的伤口里,瞬间又涌出了殷红的鲜血!
那已是风儿一半的生命。

“啪”地一声,谜漩母亲手里的竹竿清脆地着段在谜漩周身的血色光芒下,两截竹竿一落地,竟生生地化为了无数细小的尘屑!
血光流转,宛如血色的羽翼站开,护住了谜漩。
人类妇人惊愕的刹那,那血色的光芒轰然大盛,竟连天空上的一轮明月也比了下去!
有任何人敢于伤害谜漩时,无论**伤害还是心灵伤害,那个人都会在这道血光下灰飞烟灭!
血凤之泪!——谜漩在刹那间便感觉到了,那是她的姐姐独有的血祭术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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