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残雨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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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儿和谜漩已经在这座熟悉却陌生的城市游荡了几乎一个下午,但她们却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恍惚之中。
她们觉得自己永远跑不出这个森冷的海边城市。
白昼开始变长,夕阳把大海尽头的天空染成了凄美绝望的血色,大片大片地渲染开来,波光闪烁着夕阳最后一抹金色,带着奇异腥味的海风拂面而来,掀起姐妹俩漆黑的长发,映着淡淡的阳光,染上了一抹奇异的色彩。风儿的一袭白衣,也在残阳如血中染上了殷红,绚烂而刺目。
城市并不大,在此时却仿佛没有尽头。

对于一个星期之后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的风儿,所有人都给予了异常的关切。
她的家已被烧毁,连母亲也葬身于火中——这是外界的说法,风儿不能流浪街头,所以从国外考察回来的父亲带她回到了他的姐姐的家,那幢二十四层的高楼。那是一个又黑又瘦,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的男人,他并不知道风儿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风儿,他更不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像新闻里的那些家长一样,死在这个他曾经认为是最好的傀儡的少女手上。

海边小城的黄昏是静谧的,海岸边回荡着飘渺空灵的琴声。
风儿坐在礁石上,任凭初春的冷风掀起自己的长发,拂过自己的脸颊。长发垂落,遮住了脸的轮廓,琴声漠然却透着难以压抑的悲伤,温柔似情人的低语,却有着神秘的悲凉,仿佛倾诉着一段凄美缠绵的爱情,又仿佛呼唤着离去的恋人,缱绻缠绵,缥缈却又真实,催人泪下。
一直以来她耳畔都缭绕着一阵凄婉的笛声,仿佛穿越了轮回,倾诉着前世无法诉说的爱恋和悲哀,似乎在呼唤着什么,祭奠着什么,只有她能听见。那是缥缈又真实的声音,让她觉得似曾相识——是那一曲《淡淡忧思》么?那样的悲伤如最蚀骨的毒药,缠绵入骨,悲伤如水银般渗入了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听着听着,竟潸然泪下。
忆往事兮泪潸然。
她一直以为她爱的是残星,那种饱满的幸福曾经填满内心的每一寸角落,可是,每当她听到笛声时,却总有一种奇异的恍惚——她爱的,并不是那个温文儒雅的白衣书生。
残星死后的每一夜,她都拥着不同的男子入眠,只为不能抵御独眠时无边的孤寂和空茫,他们的身体在那一瞬间融合,但灵魂却从未交会过,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已将那些纠缠遗忘,一切,都不过转瞬即逝。如秋天琉璃瓦上的飞霜,触碰得到彼此的身体,却始终无法抵达彼此内心的最深处,带给彼此的,也不过是躯体纠缠时微弱的一点温暖。
阿剑静静地站在风儿身后,没有像平时她失神时一样,迅速过去唤醒她,而是静静地听着,听着这缱绻缠绵的倾诉,即使他能一直保持快乐,却也难以抵挡这种侵入骨髓深处的悲伤。这首曲子不是属于他的,更不会属于他主人身边的每一个男子。
情之一字,累人如此。
他正沉醉在这凄婉的琴声中,却只听“啪”的一声响——琴弦断尽,少女的指尖和嘴角都沁出了丝丝缕缕的血。
风儿推开琴,想站起身来,谁料身子猛地一震,一口鲜血便涌了出来,染得白衣一片殷红!
“大小姐,你没事吧?”阿剑想上去扶住主人,然而毕竟一生从未触碰过母亲之外的女子,还是顿住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我没事的……”病弱的少女挣扎着站稳了身形,声音里却透出掩饰不住的衰弱。

淡淡的光线透过粉色的窗帘,洒在风儿的身上。
天际缥缈的笛声萦绕耳畔,如影随形,日夜不息。似是幻觉,却是真实存在的,细细听来,竟仿佛一个失去了恋人的男子,日夜呼唤着不知所踪的心上人,从未停歇,前所未有的忧伤铺天盖地而来,如涨潮时的大海,淹没了枯萎扭曲了的内心,倾诉着轮回无法抹杀的爱恋和不舍,在冬日渐渐昏暗的傍晚,更是衬托出了一份凄凉。

——可惜明年花更好,去年今日与谁同。
风儿只是在渐渐黯淡的光线中尽量缩紧身子,泪水不知不觉便漫上了眼底。
“呵,大小姐,你有喜欢的人么?”
诡异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风儿的思绪。
“如果有的话,会是阿剑吧?”
无论天殇还是血舞镜,都没有回答。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冬季的风掠过的声音。
“你真的就这么喜欢他么?”那个声音却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去认识,你何必作茧自缚呢?”
“原则可以不要么?前程可以不要么?学业可以不要么?荣誉可以不要么?你的‘极限’又是什么?莫非你什么都不在么,尊贵的大小姐?”
少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莫名的笑意,似是质问那两个沉默的灵魂,又似是自语,万籁惧寂中听来,更是诡异不可方物。
风儿在渐渐黯淡的天光中抱紧了肩膀,无声地仰望着灰冷的天空。该是初春了,这座临海的城市却依旧是彻骨的冷,黑夜也是这样的漫长。可是那些被视为新的开始的黎明,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无非又是在训斥、教导和叹息的目光中度过的一天而已,无论黑夜和白昼的长短,每一天都是这样,千篇一律。

又是一个黄昏。
夕阳的光辉从惨白的云层中透了出来,娇柔无力,无法冲破云层的束缚,只是在天际露出一抹惨淡的金黄,连温暖也感觉不到。城市在这阴惨的天气里,也变得黯淡无光,令人生厌,何况歌舞升平背后,又有太多的丑恶,太多的勾心斗角,让一切都带上了无法消融的森森冷意。
细细的雨丝,如万千银色的罗网,笼罩住了这森冷的城市。一切都开始迷离,纷飞的雨丝掩盖了连血腥味也闻不到的竞争,让一切都多了一层朦胧和微妙。
可是这纷飞的雨丝下,又有多少被生生扼杀的灵魂,用鲜血与泪水,写下一个个怨毒的诅咒?
雨丝,落在谜漩和小爱的长发上。漫天的雨,恍惚中化作了漫天的飞花,天地一片殷红如血。
“你们应该怎么做,相信你们会想明白的。”
班主任的话语仍回响在脑海里,谜漩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想把这段记忆从脑海里赶走,却是挥之不去——一切本该忘记的,都被那个残忍的咒语永远地锁在了脑海里,无法遗忘。
“小爱,对他们来说,学习又是为了什么呢?”
谜漩眼眸深处透露出一丝悲哀,小爱却已不知该如何回答。
“连你也不知道了么?是啊……这样学习的意义……已经连我们这样智慧的种族都不可知了……”
“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
身为傀儡师的谜漩苦笑了一下,看着自己食指上缀连引线的戒指。
曾经可以利用手中的引线操纵一切生命的她,也会变成命运的傀儡么?
谜漩再度闭了一下眼睛,感觉身体里有什么在呼唤着,呼唤着她挥动引线和双剑,把眼前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小爱抬头,能听见一切凡人所不能听见的声音的耳朵中,突然听到了无数诡异的哭喊和倾诉,仿佛是那些被压制下去的怨恨灵魂们听到了什么召唤,急切地要冲出封印,去寻找一切怨恨的开端!
她一转头,便看到了傀儡师痛苦与挣扎交织的神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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