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武侯遗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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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月虽知玄机一向机变灵活,花样百出,但这一手抛符成林、克敌制胜之法却也着实令她吃惊。越与玄机相处,鬼月便觉得此人身上的秘密越多,当真是看不透,猜不明的人物。此时文柳柳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对玄机说道:“第一道机关已破,第二道机关还是等明日日出之后再来闯阵吧。”
玄机摇头,五行符是了枯道人花费了大心血,采集玄机精血,交由三宗高手制出的五道黄符,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世间仅此五张,而且非玄机精血不可发动。了枯道人本意是将五行符交给不习道法长生的玄机保命之用,但玄机进入江湖之后,先于杭州城外用金雷符换得玄因数人逃生,后又为救鬼月而催动了九阳火符,再天目山墓道中动用土柱符后,身上仅剩水、木二符。此次为破铁偶冰焰虫,唯一的两符又去其一,若是就此而回,那冷香宫凶手再放一批铁偶出来,可拿什么去破敌入宫?此次说什么也要一鼓作气,一路冲杀到底!
玄机心中打定主意,取出地图问道:“第二道机关在哪里?”文柳柳见玄机一脸坚决,只得将玉指在地图上一指道:“由此往北十里便是机关所在,冷香宫的入口也在机关阵中。”玄机将路程记熟后,把地图收入怀中,一声不吭抬脚便行。鬼月在玄机身边时间不长,但对他的脾气也有几分摸到,总而言之,便是“随心而行,不求无过,但求无悔”,玄机一动,鬼月便跟在了他身边。
也许是站得太高的缘故,天山上的月光不仅大的吓人,也惨白的吓人。在冰冷的月光下,五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冷香宫的入口赶去。天山的夜寂静无声,加上五人中谁也没有心情说话,这一路行来,只有脚踩在积雪中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气氛显得格外的沉闷。
十里的路说长也不长,当众人自一个冰峰转过去之后,眼前的景色顿时令人震惊。但见冰峰之后,数十根石柱擎天而立,在清冷的月光拖曳出一片影子。玄机等人慢慢走到石柱之前,但见这批石柱俱是由白玉所制,每根柱身粗得要有三人合抱,柱身上披冰带雪,将柱身上原本雕刻着的花纹尽数封存于坚冰之下。
玄机退后数步,却见这里的玉柱不下**十根,玉柱之间四通八达,看来并无什么奇怪之处。鬼月突然对玄机招手道:“这里有块玉碑!”玄机闻言向着鬼月那边跑过去,只见一块玉碑立于地上,有大半截已经没入雪中,若不是鬼月提醒,玄机等人怕便要错过此碑。玄机见碑上有字,忙动手将碑身上的积雪尽数清除,八个血红大字触目惊心:玉柱为界,回头是安。
又是“回头是安”!玄机一见到这八个字,顿时想起了天目山古墓中的那块石碑,那上面同样写着:划地为界,回头是安。两块碑上文字如此相似,又同时用了“安”字,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玄机回过头,再看这批伫立于天山风雪中的玉柱时,目光中已经起了变化,这批玉柱一定有秘密存在!
正当玄机要进入玉柱群中一窥究竟时,玉柱突然发光。玄机吃了一惊,连忙后退开几步,文柳柳对玄机说道:“这便是第二道机关,父亲说过,机关是依靠星月之力发动的。”玄机凝视同时发光的**十根玉柱,却见玉柱光芒越来越盛的同时,一团云气在玉柱群上空升起。云气若有似无,玉柱之中更传出阵阵异响,当真是见者触目,闻者惊心。
文天照对玄机劝道:“此间已经是冷香宫入口,冷香宫人随时都会杀出,现在玉柱又见星月而异动,敌暗我明,实在是不智之举,暂退为宜。”
玄机转头对文天照道:“你可知道这些玉柱布成了什么阵?”文天照摇头,玄机本就不指望文天照能回答的上,于是替他回答:“此阵便是当年几乎困死东吴都督陆逊,因而名震天下的武侯遗阵,‘诸葛八阵图’。”
文天照动容道:“八阵图!”玄机突然笑道:“据说诸葛亮死后,此阵便传给了他的弟子姜维,而姜维之后,此阵便只听其名,不见其实。今天能亲眼见到八阵图,实在是一大快事!”鬼月见玄机喜上眉梢,眼睛子一阵乱转,冷冷道:“你不会想进去试阵吧?”玄机反问:“为什么不呢?”他盯着发光的玉柱,跃跃欲试道:“八阵图可是天下少有的神鬼之阵,平时连见上一眼都不可能,今日既然见到,那便是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好汉陪我试阵去!”
摩勒一手将窜出的玄机又抓了回来,鬼月冷声道:“打晕他,我们等天亮后再进去!”眼见摩勒的大手便要斩落,玄机忙叫道:“天亮之后说什么也不能闯阵!”众人一愣,摩勒停手,但仍是抓着玄机的后颈不放。玄机暗叫好险,郑重其事的解释道:“八阵图说穿了,也不过是奇门遁甲中衍生出的一个法阵,以‘门’字诀为主,阵中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八门之中唯有生门是活路,其余七门配上‘奇’字诀与‘遁甲’诀后,若不知八门生息的变化,纵有千军万马也要迷于阵中,死于其间。八阵图中八门位置时时变化,循环生息不停。所以,白天与黑夜对于八阵图来说,并无分别。”
鬼月仍是不信,反问道:“既然白天黑夜都无分别,你刚才为什么要说天亮之后不能闯阵?”玄机心中暗道:“废话,若不这么说,岂不是要白白挨顿打。黑大个的手掌皮糙肉厚的,谁会不是让他捶。”但脸上仍是一本正经道:“兵法有云:一鼓作气者胜。冷香宫放出铁偶冰虫本是想置我们于死地的,哪里知道被我的神术一施,冷香宫是偷鸡不成反赔米,气势一定低落。况且他们一定以为我们会原路退回,择日再战。但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媳妇儿你说,以我们的胜兵追他们的败兵,能不无往而不利吗?既然是赢定了的事情,那我们又为什么要给冷香宫一个晚上的时间休息,让他们恢复了精力明天再来破坏我们的闯宫大计呢?所以,我说,天亮之后不适合闯阵。但现在……”玄机满含深意的看了眼众人,众人哪里还不明白玄机未尽之言。
鬼月点头道:“说得有些道理,不过”话锋一转:“没得商量,打晕他!”摩勒点头,一记手刀打在玄机颈侧,使其昏厥。却听八阵图中传出一个女声:“要入阵吗?我帮你!”听声音年纪似乎不大,但语气冰冷有如天山万年不化的冰雪,令人听了身子真打颤。
“是冷香宫的贱人!”“唰”的一声,鬼月持剑面对八阵图,却听背后摩勒突然怒喝,一股寒冷的气息传到自己背后。鬼月一惊,知道敌人来袭,当下反手刺出一剑。却听“当”一声响,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在剑身上,芳华剑顿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鬼月拿捏不住,芳华落地,那女声似是极为吃惊的“疑”了声,卷起地上的芳华宝剑,挟着被制的玄机闪入八阵图中。
鬼月见玄机被抓入阵中,自己又失了师尊亲赐的芳华宝剑,而自己连敌人的样子都没看见。这对鬼月来说实在是极大的侮辱,当下便追入八阵图中。摩勒本想拦住鬼月,便鬼月的轻功得自鬼母真传,本就高出摩勒不少,此刻又是突然施为,是以摩勒的功力根本就拦不住鬼月,眼睁睁的看着她扑入八阵图,但见玉柱光闪,鬼月凭空消失在玉柱之间,把摩勒看得是又惊又急。

玄机被带入八阵图后,只见玉柱群俱消失不见,眼前白雾迷茫,连伸手都不可见五指,视线低到了极点。那抓玄机入阵之人将玄机随手扔在地上,砰然有声。一离开那人之手,玄机被制住的**道立时解开,玄机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自怀中取出匕首,护于胸前。
却听那人道:“竟是‘芳华’。”言语之中颇有沧桑之意。玄机听后,高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抢了我媳妇儿的剑!”那人惊道:“你说什么?”玄机高声重复了一遍,那人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连声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陡然提高声音问道:“你们已经成亲了?”
玄机也不正面回答,只说道:“你这人可真有趣,我都叫她媳妇儿了,你说我们成亲没有?”那人怒道:“好个贱人,那我就叫她来陪你一起死!”玄机不明白那人为何发怒,连声叫道:“喂、喂,你是谁啊!”
面对着茫茫白雾,任凭玄机如何叫唤也不见有人回答。突然,有一个人被扔到了玄机身边,玄机下意识的问道:“谁?”却听鬼月的声音反问道:“玄机?”玄机大喜,伸出手便要去牵鬼月,谁知触手之下,一片寒意传遍全身。玄机只觉得被自己握住的这只手掌肤如凝脂,虽然光滑无比,但握在手里感觉就像是握住了一只冰雕的手掌,寒意彻骨。
玄机连忙撒手,却听擒了他入阵的那女人怒道:“臭道士,找死!”雾气之中,一剑突来。玄机吓了一跳,连忙抬手用匕首格挡。但那一剑实在太快,玄机的手方抬起,芳华宝剑已经到了玄机胸前,一剑刺透玄机外衣。冰火螭立时泛起一层金光,挡住芳华透胸一击。女人又是一声“疑”,芳华缩回浓雾之中。
许久,女人迟疑道:“冰火螭?”
玄机傲然道:“不错,正是冰火螭!”
女人问道:“你是奇门宗的弟子?”玄机点头不语,他相信那女人能看得到自己的动作。果然,女人又问:“你和公输无涯是什么关系?”
一听到“公输无涯”四个字,玄机顿时发问:“你是谁?”女人不答,冷声又问了一次。玄机说道:“我来冷香宫就是为了找公输无涯,他是不是还在这里?”女人显然不满意玄机的回答,再问二人关系。玄机心烦怒道:“我是他老丈人的朋友,也是他女儿的师弟,娘的,公输无涯在不在这里?”
女人沉默,片刻后冷冷说道:“既然你们渊源深厚,那就凭本事走出八阵图吧。”玄机早就不耐烦,冷哼道:“小小八阵图就想考倒本少爷,痴人说梦!”女人冷笑:“既然八阵图难不住你,我就给你一个时辰时间出阵。如果办不到,我先杀了和你苟合的小贱人,然后再慢慢折磨死你!”玄机听得心中发冷,暗想:“虽说八阵图是八门为主,但要在一个时辰内破阵谈何容易。”女人见玄机沉默不语,冷声道:“不说话就是没意见,我在出口等你一个时辰。”
玄机连忙出声挽留,无奈那女人已经带着鬼月远去。玄机叫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回答,知道多说无益,便静下心来思考破阵之法。对于玄机而言,八阵图中最难的不是出阵,只要明白原理,通过一系列计算总是能出阵的,但难就难在一个时辰之内破阵。玄机咬咬牙,先观察起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处于何门之内。
白雾之中突然传出一阵杀伐气息,紧接着罡风大作,天昏地暗。玄机知道是那女人到了出口,正在发动八阵图。玄机凭着所见所闻进行判断,突然半空响起一个炸雷,玄机脑袋中激灵一下,心中顿时泛起不祥之感。果然,一阵黑风吹来,那风吹得凶恶,当真是风劲如刀,视众生为鱼肉。玄机终于肯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正是八门之中最凶的死门。
当年陆逊也正是由死门进入八阵图,入阵之后当真是风沙走石,铺天盖地,若不是有孔明的岳父黄承彦指引,必当死于八阵图内。那时的八阵图虽然是孔明所布,但其岳父心善,不忍杀生,是以没有发动八阵图。
今时不同往日,那女人可不是黄承彦,玄机也没有陆逊那般好运,要走出八阵图还得靠自己努力才行。当下玄机心算起天干地支,五行八卦相生变化之数,左手不停的掐诀,半天之后,终于踏出一步,一步之后,玄机再算,如此反复计算,踏出足有百步之后,风停沙止,玄机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死门与其他诸门相连的地带。只要一步走错,进入了其他的六门,便要再计算,重新来过。
玄机立于原地不动,再次心算方位与八门变化。但此时与在死门之中的算法又有不同,死门之中,玄机力求脱困,所以算得只是死门变化。但现在脚踏八门之界,心中要同时运算八门数术之变,这个数据的复杂与庞大不是个人所能想像,玄机计算良久,只觉得自己越算越迷糊。没有纸笔为辅,玄机无法把算得的结果记录在案,所以每当有新的变化算出之时,玄机心中便要停下片刻,将全部算出的结果都要记忆一遍,以免遗忘。即便如此,玄机最后仍是心力憔悴,痛苦的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怀中匕首突然落地,玄机伸手去拾匕首,突然心中一震,面露喜色,原来匕首脱出怀后直**地,玄机突然想起,那八阵图何等神妙,许多人穷尽一生都未必能算出其中的一二分。而女人之所以可以自如进出八阵图,无非是八阵图中有一条固定的通道,这条通道是恒而不变的。就像所有的阵法有一个阵眼一样,这条恒而不变的通道就是八阵图的阵眼。想明此处之后,玄机心中豁然开朗,飞快的在心中算了一遍后,右脚朝前踏上一步。眼前景色顿变,四周没入了无边的黑暗,玄机的眼前只剩下一张白玉石桌,桌上置有一个木盒,盒上刻有三朵莲花并蒂而生。玄机走到石桌前,想要拿起那盒子观看,谁知那盒子竟像生根般牢牢的固定在石桌之上。
玄机看得奇怪,慢且小心的将桌上的木盒盒盖掀起,盒中空无一物,盒子两侧倒被刻出数个不规则的小洞来,而且玄机发现这个木盒子比自己先前所得到的那只大了一号。他自怀中取出木盒,试探着整个放入桌上的木盒。
玄机手中的木盒一放入桌上的木盒后,小木盒盒盖突然自己掀开,置于其中的红玉慢慢飘浮了起来,一道白光自盒中射出,直直的照在了红玉之上。红玉光芒大作,玄机被晃得睁不开眼睛。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只见红玉之中的金沙折射着木盒中的白光,一些影像投放到了黑色的天空中。
玄机摇头仰望,但见四排金字浮在空中,如同被风吹过的湖面上所呈现出的倒影,微泛起褶皱。玄机一字一句念道:“纵横十九道,世事尽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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