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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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伍员怒道:“哼,就算郭子离又怎么样。我是朝廷命官,北营校尉,没有圣旨谁能杀我?”
玄机摇头道:“范将军看来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此次京城六扇门中三名高手葬身杭州府,皇帝早晚会下旨彻查此事。你率部与南营同征,结果南营兵马尽殁,而你的人连根头发都没掉就跑回来了。是不是倭人杀了南营兵马无人知晓,但你见友军被围却不去救,临战却不攻,单这见死不救,临阵脱逃的罪名就够你诛九族了。更何况,城中对范将军的不止一人,朝中对范将军有异议的也不在少数吧。只要他们在金殿之上奏上一本:杭州府北营校尉范伍员通敌叛国,判你腰斩于市,就不知道范将军是否还有如此的胆气说这番话。”
范伍员听玄机一一剖析,顿时冷汗直流,却又嘴硬道:“哼,你以为随便将些理由就能吓到我吗?”
玄机笑道:“将军好胆,我是不是吓将军有待定论。但皇帝要查,就要有人遭殃,你说,是死伤惨重的南营诸将有罪,还是毫发无损的北营军官有罪?”
范伍员的脸色“刷”一下白了。玄机笑道:“将军,我有一条保命的计策,不是你听不听?”
范伍员惨笑道:“范某身陷牢笼,自保尚且无力,还有什么保命的计策可言。”
玄机笑道:“那倒不尽然,在来的路上我与郭将军达成共识。虽然南北营同僚时有摩擦,但毕竟只是杭州府的家事,就好比两个兄弟关上门打架,开了门后自然还是一家人。现下我与龙虎山张天师发为二批出城探查,若是妖物所为,我等自然除魔斩妖不在话下,但如果是人为,那就是扰乱民心,图谋不轨。范将军是北营校尉兼指挥使,我希望范将军能率领北营军马平定匪帮,还杭州府百姓一片清静。”
范伍员道:“郭子离怎会让我离开此地!”
玄机笑道自袖中摸出一杯钥匙,对着范伍员亮了下,笑道:“郭将军说,只要范将军立誓为南营阵亡的兄弟们报仇,那上次之事就一笔勾销。范将军?”
范伍员见玄机盯着自己却不开门,当下醒悟道:“我范伍员立誓为南营兄弟报仇雪恨,不惜此身!”
玄机满意的点头,将牢门打开后,径直离开。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郭子离会安排,自己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当下叫上玄因,带了黑白无常前往倭人出现的地方探查。
照着张府尹的地图,玄机四人一路走得倒也顺利。玄机见来路皆是小径,大军难行,又照着地图看了半天后,突然放慢脚步,避开路径在那树间行走。行了一顿饭的功夫,玄机突然停步,同时用目光示意玄因小心戒备。四人眼前是一片残垣断瓦,玄机仔细看了下环境,轻声道:“是最近才被烧成这样的,看来咱们没走错,再往前不久便是十三里铺,南营大军中伏之地。”
“有人!”玄因拉着玄机躲入林中。四人藏好不久,只见眼见红影一闪,还未看清是人是鬼,便有一股香风扑面。玄机闻到香味之后心脏突然不争气的跳快了几分,却听见“哗啦”草丛分开,有四个人跑了出来,带头的正是龙虎山的子敬,跟在他身后是竹剑两姐妹与一名面生的小道士。子敬辨别了下方向后,一指那红影闪过的方向道:“追!”
玄机心中奇怪,两批人手中都是一样的地图,而子敬又比自己早半个时辰出城,怎么反而是自己先找到了这里。还有他们追得人是谁,这股香气好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玄机一拉玄因道:“咱们也跟上去看看!”
当下四人一路追赶,天色便渐黑。当红日落入群山里头时,玄机不由失望的拉住了玄因道:“别再追了,天色已晚,如果真是妖物,现在便是他们活动的时间。”
玄因点点头表示赞同,当下与玄机细致且小心的往前方移动。此地人烟稀少,路径又错综复杂,加上黑暗中光明太过明显,是以玄机四人只能摸黑前进。借着清冷的月光,众人总算还能算清道路,当下玄机对着月光看了下地图道:“此地已是十三里铺,我们……”一股异味打断了玄机的话,玄机在玄因眼中也看到了疑惑,连忙躲入林中阴影处,却见异味越来越浓郁,仅仅只是片刻,一股浓重的腥气布满整个树林。
“不好,不会是误入了瘴气区吧?”山林间常有地方落叶堆积,日久腐烂,积久则成瘴气。玄机心惊的向四下打量,却见此地地势开阔,山风呼呼不绝,怎么会有瘴气积郁,心中疑惑更大。
转头看向玄因的时候,只见他用手指了指开阔的地面。那平坦的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细微的龟裂,若不是玄因提醒还真没注意到。玄机见那地面龟裂由细变粗,由小变大。突然,一只满是泥土的人手破开土层,紧接着,更多的人手伸出土地,在月光下不住摇晃,气氛说不出的阴森。之后,土层四裂,月光下,一具具死尸自土中站起,尸臭之味顿时遍布整个树林,连接连不断的山风都吹不散。玄机见这批尸体个个都身穿铁甲,像是杭州府的南营精锐骑兵,顿时一惊,心中想道:“难不成那些战死的士兵全部尸变了?”
玄因向玄机使了个眼色,在问是否动手。玄机摇摇头,又指指黑白无常。玄因点头,玄机对黑白无常轻声道:“杀!”
谁知那黑白无常还未先动,林中死尸却像被惊醒般,一股脑儿的向着玄机这边涌来。玄机一看,这还得了,当下伸入探入腰间皮囊抓起满满一把雷火珠,全力向着死尸扔去。
“轰轰轰!”雷火珠强劲的爆炸将当前一排死尸顿时炸得支离破碎,而后边的死尸也因为雷火珠的冲击力被掀得四下乱撞,玄机大喝道:“杀!”
当下黑白无常开路冲入尸群之中,与群尸战成一团,两人刚一入尸群,顿时便陷入了无尽的尸海,尽管青魔眼左冲右突,所向披靡,但死尸胜在数量众多,不仅将黑白无常重重围困了起来,还有一大股向着玄机二人冲来,玄机双手再抓起一把雷火珠劈头扔过去,“轰隆!”爆炸声响彻云宵,整个大地也禁不住如此众多的雷火珠冲击,在爆炸声中颤抖。那批死尸虽然被雷火珠剃去了一大排,但死尸毕竟不是活人,若不是正面中了雷火珠,那些被冲击到的死尸很快就重新站起,玄机怒极,一把接着一把的雷火珠像雨点般倾泻向尸群,爆炸声不绝于耳,群山颤动!
“这下看你们死不死!”玄机喘息道,这样密集的挥臂次数实在让他体力大耗。却见硝烟弥漫中,一具死尸扑了出来,玄机急忙后退,只见眼前又升起一轮明月,光芒亮得让天上的繁星都相形失色。玄因手持洗月一剑腰斩了死尸,却见那死尸体上半身仍是不停的向着玄机爬去,又挥剑斩下了死尸体头颅后,这具尸体才终于不动了。
玄因方斩了死尸,却见玄机一边喊叫一边双手抓着雷火珠掷出:“师兄趴下!”玄因连忙就地趴下,只感觉一阵冲力推来,整个人不由自由的离地飞出一丈有余后重重摔在地上。玄机连忙跑到玄因身边,焦急的问道:“师兄,没受伤吧?”
玄因摇摇头,却觉得全身酸痛,挣扎的爬起,却见尸群又至,玄机伸手入袋,脸色顿时大变,连忙将手中的最后几颗雷火珠狠狠掷出之后,扶起玄因便跑,此时还不忘高声呼喊黑白无常道:“老黑老白,快撤!”
没有形成数量优势的雷火珠对尸群根本构不成威胁,玄因见尸群恶狠狠的越追越近,便对玄机道:“小师弟,扶着我走不快,你快走吧!”

玄机正要说话,却见面前叉路口也有一伙人飞奔而出,当先那人剑身上七星耀眼,连忙大喜欢道:“子敬兄,咱们又见面啦!”
子敬回头见玄机扶着玄因逃奔,又见他们身后尸群赶得近了,连忙手中七星剑一引,剑上七星借星月之力化为剑气,一剑将几具尸体斩飞后赶上二人。玄机见他们跑出的这边也涌出许多死尸,顿时跑得更快了。
这时,玄机感觉身后生风,匆忙回头看了眼,原来是黑白无常追了上来,顿时大喜道:“你们也逃出来了!”但一眼望见身后尸群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顿时苦恼,眼睛一转,把玄因交给黑无常照顾,自己从怀中摸出五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停步回身朝半空中一扔,又咬破舌尖朝五符吐了口血水,喝道:“精血为引,五气归来,太上降魔,雷动九天,急急如律令!”
五符在空中无火自燃烧为灰烬,乌云闭月,高空之上雷声隐动。此时群尸涌至玄机身前,玄机一跺脚,再喝道:“九天降雷伏魔,开!”
“轰!”众人身子一震,天空像被人轰塌了半边一样,一道粗壮的雷电直劈而下,将涌到玄机身前的群尸劈得四下横飞,焦臭无比。玄机又一口血水吐向半空,喝道:“九天降雷伏魔,再开!”
两道闪电直劈入尸群,然后众人才听到“轰隆”的雷声。雷声未歇,玄机再吐一口血水,喝道:“九天降雷伏魔,五雷轰顶!”
“哗啦!”众人被突然闪下的雷电刺痛了双目,连忙闭上眼睛。却听见玄机焦急的喊道:“还不快跑,五雷符撑不住了!快跟我来!”众人被亮光所伤,目力未复,便凭着听力向着玄机那边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虽没有头破血流,却也是伤痕累累。再过一会儿,视力恢复,子敬众人见群尸被远远的抛在身后,知道多亏有玄机的五雷符,要不然真是凶多吉少。
谁知喜色未动,前面有一只队伍迎面而来,人未至,腐气先到,竟又是一队死尸。众人顿时色变,玄机将玄因交给子敬,说道:“带我师兄回城,我去引开他们!”
“小师弟不可!”玄因伸手要拦下,玄机拍掉玄因的手,道:“此时还争什么,放心,有老黑老白保护,凭这些死物还要不了本少爷的命。”说着将凤钗取出塞入玄因怀中,严肃道:“师兄,有一事你必须要记好,此钗关系本门今后的命运,是生是死全系于其上。回城之后等我三天,如果三天我还未回城,你马上带着凤钗到杭州天目山东岷村找到一个叫公输无涯的人,叫他务必打开凤钗的机关。打开之后,内有天机,是否照办,你自己看吧!”
接着玄机向子敬行了道门大礼,说道:“子敬兄,拜托你了!”
此时众人哪里还不知道玄机的打算,子敬问道:“道友还有什么心事未了么,子敬愿意代劳?”
玄机神秘一笑,突然问竹剑道:“漂亮的竹剑妹妹,有一个问题我想不明白真是死不瞑目,子敬兄是不是就是你的意中人啊?”
“你……”众人见玄机在这当口还有心说笑,特别是竹剑,听到之后更是又羞又恼,玄机问完之后哈哈大笑道:“老黑老白,咱们走!”
众人缩身躲入林中,却见玄机向那队死尸迎了上去,突然响起半空一阵龙吟,玄机身前突然冒出两条神威凛凛的螭龙来。却见那两条螭龙大显神威,一吐烈火,烧得死尸队伍焦气四溢,一喷寒冰,将一些冲过头的死尸一一冻成冰团。玄机指挥着冰火螭龙且战且退,慢慢的向着那群被五雷符挡住的死尸靠去。不片刻,玄机与黑白无常顿时陷入了重重包围中。外围是密密麻麻的尸群,若不是那处在半空飞腾冲插的两条螭龙渐渐向来路移动,众人还真道玄机已死在尸群之中。但如此密集的数量,纵使玄机有如此神物相助,恐怕也终会力尽而亡。众人忍着眼泪,目送着冰火双龙渐渐进入林间深处,待路上的死尸尽皆过完之后,子敬背起玄因,带着师弟师妹向杭州城方向飞奔。山风扑面,玄因泪流满面。
却说玄机一路向着深处冲杀,一面想着脱身的对策,黑白无常跟在玄机身边将偶尔扑上来的死尸一脚踹回到尸群中。虽然此时无事,但玄机自知苦处,冰火螭需要精血维持,玄机一路割血喂冰火螭,此时已经脚步虚浮,恐怕用不了一柱香的时候,他便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在这时,却见群尸突然后退开来,一股淡淡的清香钻入鼻子,似是茉莉花开,却又不全是,那种独特的味道当真是令人难忘,当下精神一振。玄机抬头,却见月光下,一位身穿素白宫装,脸上蒙有面纱的女子飘然而至。她的眼睛就像星光般耀眼,气质高雅如那天界仙子下凡。
玄机眼见这女子一对,群尸退开,便开口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那女子轻声笑道:“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魔。呵呵,小道长,你不怕我么?”
玄机笑道:“我既然敢一人到此,自然是无所畏惧。连这尸海都未吓到我,更何况一个非人非鬼的魔呢……魔?你是魔?你也是从苍琅山中逃出来的魔?”
那女子对着玄机道了个万福,轻笑道:“小女子丑三娘,正是大神座下一魔。”
玄机闻言顿时指着丑三娘喝道:“老黑老白,冰龙火龙,杀了她!”
冰火双龙顿时仰天龙吟,以迅雷之势冲向丑三娘,那丑三娘长袖一甩,一条白丝巾如灵蛇出洞,玄机还未看清楚,那冰火双龙竟被这条白丝巾缚了个严实,重重摔到地上。玄机一连几次试图指挥冰火双龙,哪知那双龙就像被割断了龙筋一样,只是软在地上,怎么也动弹不了,最后玄机连召回双龙都做不到,顿时又急又怒,对黑白无常道:“老黑老白,快杀了她!”
丑三娘向着黑白无常素手轻招,那黑白无常的身体顿时倒地,两颗青珠破尸而出,直直飞向了丑三娘。丑三娘信手一抓,反掌再看时,两颗青珠正在她手心中滴溜溜地转着。丑三娘轻声道:“青魔珠哪本门之物,不甚落于凡间。相公说,此珠并不适合留在你身边,是以叫我前来收回去。相公还有一言相告:当初赠君冰火螭,只为保君一时之平安。冰火螭可保君安,亦可使君丧,请君慎而重之。言尽于此,小女子先行告辞。”话音刚落,那缚着双龙的白丝巾也缩回丑三娘袖内。山风拂过,但见月光如洗,哪里还有丑三娘的影子。
玄机揉了揉眼睛,左左右右的看了好一会儿,又见黑白无常尸横于身后,知道刚才并不是幻觉。此时群尸又动,玄机指挥着冰火双龙抵抗,却见冰火双龙无力的吼了声,化为两道金光退回到冰火螭内,任凭玄机怎么呼唤也不出来。
尸群面前岂敢有失,玄机见不到片刻功夫,不仅失了青魔眼,连那冰火螭也失效,顿时面如死灰,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群尸,不由摇头坐在了地上,自嘲道:“不知道他们是把我生吃呢,还是拉回去红烧,最好不是清蒸。”
正当玄机喃喃自语,鼻中再闻到先前的那股香气,脑海突然清明了起来,“啊”的一声跳了起来,抬头喊道:“漂亮好姐姐,是你来了吗?”
却听娇媚的笑声起,一团红影闪入尸群,几下便到了玄机身前。香风扑面,玄机深吸一口气,赞道:“姐姐好香!”
那女子笑道:“油嘴滑舌,是不是瞒着姐姐偷偷亲别的女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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