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冒名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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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玄机得了那军头指点,若大的杭州府顿时于心中了然,直奔杭州府台衙门。四人刚到门口,有一名青衣小童正翘首以望,见到二人道装打扮,顿时小跑上来问道:“二位可是前来捉鬼的天师?”
玄机奇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小童只当玄机在开玩笑,所以只是笑道:“我家主人已经等候二位多时,请随我来。”小童转身当先领路,却见两边立着的府内公人对二人的到来都十分激动,玄机耳尖听到几句公人的私语:“可算把他们盼来了,不知道他们二人哪位是当代的天师。”
玄机闻言心中已知大概,低声对玄因道:“八师兄,一会儿入内后,不管里面的人问什么,我们都只要笑笑不开口就行了!记住,千万不要开口!”
玄因点点头算是应下了,玄机眼珠一转,问那小童道:“城外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小童摇头低声道:“天师所问不敢不答,但我们这些下人又知道多少,还请问我家主人吧。”玄机心中沉吟,“看来城外之事多有猫腻,该不会是这里的府尹借口闹鬼,实则另有隐情吧?不管,今日这事让本少爷撞见了,就算不出手也要见识见识。”于是不再开口,随着小童直到中堂。
那小童抢先几步走入中堂大声禀报道:“龙虎山张天师及门人到了。”
玄机一笑,正愁不知他们等的是何方神圣,如此自报家门实在是太好了。只有玄因知道认错人了,动动嘴巴就想说话,见玄机笑着摇头制止,心中想道:“不知道小师弟这次又要闯出什么样的大祸来,唉。”不住打量四处的环境,准备一有不对便即拉着玄机离开。
“快快有请!”
语音中含有焦急与心事初定的兴奋,玄机一笑,大步入内,却见中堂之中一共坐着四个人,一人身穿官服,坐于首位,单从外表来,此人头发灰白相杂,年纪应有五十左右,一对眼睛是格外有神。位于此人左手正坐一人,身披铁甲,解剑横膝,稳坐如山岳,顾盼之时,虎目生威,是位带军的武将。右手坐着两人,一人面目祥和,大红袈裟,佛珠挂颈,光光的脑袋上有着十三点戒疤,正是位大和尚。另一人面如重紫,虬须满面,锦衣玉带,斜着半边身子倚靠在扶手上,虽然不言不语,但身上那股草莽豪杰的气息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却见那官员起身快步走到玄机等人面前,行礼道:“杭州府府尹张志声见过张天师。”
玄机微笑点头,目光却看向另三人,那大和尚先站起向玄机双掌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老衲灵隐寺住持澄空见过龙虎张天师。”玄机微笑着回了个道家礼,张志声连忙向玄机介绍另两个人道:“这位是我杭州府南营指挥使郭子离将军,这位是浙江义士朱猛。”二人对玄机不理不睬,玄机也不生气,径直往那张志声的位置上一坐,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一派宗师的威势自然流露出来。
玄因见玄机坐下之后,俨然就是个年轻时的了枯道人,登时想起了了枯道人,心中一酸,眼泪在眼框中不住打滚,连忙别过头去。那郭子离本就是个行伍出身之人,能有今日的职位,一方面是他的老上司提携,另一方面也是他在边关一刀一枪换回来的,所以根本不惧玄机的目光。而那朱猛更是不简单,玄机看向他的时候,更觉得自己正被一头猛虎盯着,不由心中犯了性子,索性直盯着朱猛看。
这边玄机看朱猛看得性起,那里澄空大师对玄机身边的黑白无常也十分注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府尹张志声见几人都大眼瞪小眼,连忙打叉道:“张天师也已到了杭州府,那我们这次的行动便可以开始了。”青衣小童将门关上后,取出一张大地图置于地上,张志声道:“这便是杭州府与周边的地图,张天师请看。”这张图四人看了不下十遍,一拿出来便知道张志声想说什么,所谓请看,也只是请刚到的这位张天师一人看看。
玄机微笑点头,张志声以为他已经看清楚,便接着道:“自从唐时与东瀛国通使之后,便有东瀛国的武士浪人开始袭扰沿海一带。到了本朝,那些武士浪人更是形成一股股势力,或分或合,对江、浙一带不断侵扰。虽然多次派兵围剿,但这些倭人极为狡猾,每当进行大军前去清剿,他们便会退回海上。大军一撤,他们又卷土重来,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大军再至,他们再退。倭人勇悍,若是同等人数之下,南方诸军是败多胜少,是以历任官员都为这些倭人之事烦心之极。杭州湾水浅不适海船入港,所以倭人一直未曾像今日这般兵临城下。”
“八月十八钱城塘潮涨之后,杭州城外发生大规模的人畜失踪,本府派出众多捕快,尽皆一无所返。此事惊动了一位路过的六扇门高手,自愿前往探查。谁知也是一去不返,得到讯息的京城六扇门震惊,奏请圣上降旨,由六扇门中派出两位高手一同来杭州府详查此事。圣上不仅让两位六扇门高手对杭州府任一官员皆可先斩后奏,还拥有调兵的权利。”
“九月初四,两位六扇门高手带着南营三百名步兵出城未归。九月初五早上,其中一名步兵重伤回返,只来得及说了‘倭寇’二字便气绝身亡。南北两营当即派出八百名骑兵,两千名步兵出城,结果南营中伏全军覆灭,反倒是北营的一千名步兵丝毫无损的撤回杭州府。”
“呸,”郭子离朝地上重重的吐了口痰道:“明明北营的范伍员通敌,要不然怎么单单北营的人连头发也没掉一根的跑回来了,而南营一千八百名兄弟全都战死?八百名骑兵还跑不过一群步兵,呸,老子不信了!”
玄机见他们说来说去都是说倭寇,连“鬼”字都没提到个,不由心下犯急,恨不得掐着张志声的脖子要他快说,但脸上仍是一脸微笑,表示自己听得很认真。张志声道:“郭将军不必发怒,伍校尉不是被关起来了么,待事情查清楚之后,自然会给南营将士们一个交待的。”说完又转向玄机道:“天师勿怪,若只是倭人之事,自然不敢惊动天师大驾。但据北营逃回来的士兵说,这群倭人枪戳不倒,刀砍不伤,行进之间动作僵硬,目光迟滞如同失魂,更奇的是远远间便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便如同死尸一般。所以小官才请张天师来看看,是不是倭人之中有用邪法的妖人。”
玄机微笑不语,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味道。这时却听见门外有人以指叩门,声音急促。小童打开门后,却见一名当差的公人气喘吁吁道:“来了,老爷,又来了!”
张志声皱眉道:“贵客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什么又来了?”
公人道:“门口又来了位张天师,他的弟子正喝问为何老爷不出去迎接呢?”
“啊?”这下厅中数人的目光齐齐的集中在了玄机身上。玄因暗叫不好,便要抢过去拉起玄机便走,哪知那澄空大师倒先动手了。只听他口宣佛号,一把佛珠被当成暗器向着玄机和黑白无常二人打来。
黑白无常不惧刀枪,自然不把这些暗器放在眼中,当下两人往玄机身前一站,顿时立起了一面人墙。只听到“当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而那黑白无常身上的鬼气也猛然大盛,尽管如此,那些佛珠仍是打得黑白无常身体一阵剧烈的震动。
澄空动手之后,郭子离与朱猛护着张志声离开中堂,玄因眼见他们三人经过身侧,也不阻止,他只想让那大和尚停手莫斗。哪知那澄空一击无果之后更是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喝道:“好妖孽,连天师也敢冒充,还不乖乖的束手就擒!”
却听玄机不紧不慢的说道:“大和尚,人人都说出家人要四大皆空,我看你是事事不落空。我们师兄弟为除妖而来,你倒把我叫做妖孽,不知是不识好人心呢,还是有意为之。你刚说你是灵隐寺的住持,我倒觉得火气这么大的和尚少有,定是妖人所扮。老黑老白,不由客气,打得他趴下喘气为止!”

黑白无常等得就是这句话,当下身影一闪,已经到了澄空面前。那澄空佛法修为虽然不低,但对上百年前名盛一时的魔器青魔眼还是显得微不足道。黑白无常各出一手,一搭澄空左肩,一搭澄空右肩,澄空登时觉得身体如坠冰窟,全身的经脉血气俱像被冻住般,才一会儿,他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再也坚持不住,却听玄机道:“行了,放开他吧。”黑白无常松手,澄空如蒙大赦,全身寒气顿消,但全身的精气神都像被掏空一样,再也站不住,瘫倒在地。
玄机轻声对黑白无常道:“你们吸了他多少精力?还不快还点给人家,要不然他死了,本少爷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听此语,一向没有第二种表情的黑白无常竟然一起摇头,眼中青魔眼青光大做,玄机竟然读懂了它的意思:宁杀错,不放过!
“本少爷先灭了你们!”玄机咬牙切齿,作势要招唤螭龙。那黑白无常眼中又放青光,此次青光黯淡,如同受了委屈般,然后慢腾腾的把手放在澄空身上。
此时澄空虽然失力,神智却仍清醒。见那黑白无常还要在他身上搭手,不由心中叫苦道:“阿弥陀佛,此次在劫难逃矣!”念头刚刚升起,却觉得全身一热,只见那黑无常放手于澄空丹田,白无常则放手于澄口胸口气海,两人微微吐劲,把澄空的功力还了一些给他。
澄空只觉得全身精神一振,再感觉体内的真气,虽然没有以前那般雄浑,却比以前精纯不少,患得患失一时之间也难以形容。
玄机见澄空气色好转,便对黑白无常道:“没听到刚刚那个府尹说吗?城外可是有一批刀枪不入的倭人,听见没有,刀枪不入,高手啊!到时候我怕你们吸到想吐。走吧,去问问那个府尹倭人的事情。”
玄机刚刚踏出一步,却见门外寒光一闪,接紧着剑气扑面,两个娇嫩的声音喝道:“妖孽,纳命来!”正当玄机慌乱之即,却听玄因一声闷哼,随即“噌”的一声,两柄利剑飞**中堂房梁,露于木外的剑身颤动不止。玄因挑飞二剑之后,玄机便见两名少女捂着手腕往门边退去。
“老黑老白,抓住她们!”黑白无常动手,玄机补充道:“要活的!”黑白无常何等身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两名少女便如小鸡般被提到玄机面前。玄机看看黑无常擒住的少女,又看看白无常擒住的少女,顿时笑了。这两名少女明眸皓齿,肤色细白,容貌清丽如同那竹中仙子,更奇的是两人生得一模一样,却是一对双胞胎。
玄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道:“两位妹妹好漂亮,不知道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呢?”
却听右边的那个少女怒道:“放肆!”
玄机奇怪转头问澄空道:“和尚,这个问题很放肆吗?”
澄空只觉得这个小道士古怪的很,当下也不说话,玄机又问玄因,玄因老实道:“不放肆。”玄机笑道:“我师兄说我问得不放肆,妹妹又要我放肆,我只好问得放肆些啦:两位妹妹有意中人没?我帮你们介绍好不好?”
“淫贼,我师尊就在外面,等一下就叫你笑不出来!”那少女又道。
玄机笑问道:“哦,你师尊是谁?”
“龙虎山张天师!”少女很骄傲的说道。
玄机却不在意的说道:“哦,是他啊。那我们就出去见见他吧!”
院中早就站满了全神戒备的士兵,见到玄机等人出来,正要围上去,却见后面的黑白无常一手拎着一个天师弟子,而玄因又像是押着澄空大师,士兵们投鼠忌器,又纷纷站住了脚跟。
玄机走到院中,却见十多名道士手持钢剑将七人围住,一名道士喝道:“快放了竹剑与竹灵两位师妹,不然定要将你们斩成肉酱!”
玄机回过头笑道:“原来两位妹妹的名字叫竹剑竹灵啊,好名字。”然后转头对那名道士喝道:“你不够资格跟我说话,叫这代的张天师过来见我!”
那名道士料不到玄机态度如此强硬,又见年青一辈中的佼佼者失手落入了对方手中,不由也吃不准玄机的来头,正在犹豫要不要先上去把两位师妹先救出来再说,却听见一位中年道长笑着走了进来。一众道士连忙向这位道长行礼,竹剑竹灵更是同时呼道:“师尊!”
那道长微笑着朝玄机等人走来,一众道士为防有失,正要跟上,却见玄机也是一人朝张天师走去。这下便不好再跟上去,免得日后传到江湖上,堂堂龙虎山张天师竟然去见个小孩子也要带上一大批弟子。
二人在院中站定,玄机问:“张天师?”
张天师微笑道:“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玄机同样微笑道:“玄机。”
张天师笑道:“好一个玄机,不知玄机道长冒名顶替是为何事?”
玄机道:“先是误会,后是好玩。”
张天师阅人何其多,却也料不到玄机如此回答,不由笑道:“那看来道友也是为倭人之事而来。既然志同道合,为何还要刀兵相见呢?”
玄机耸耸肩道:“兵来将挡,剑来当然就刀往。先是这位澄空和尚无缘无故的动手,然后是你的两个漂亮徒弟冲进来喊打喊杀,我若再不还手,恐怕你此刻是在和死人说话。哦,不,是我此刻已是死人,而你则成了坐上贵客。”
张天师被玄机一抢白,顿时觉得尴尬,他自成为圣上钦封的张天师后,何曾有人胆敢如此对他说话,不由心中也生了怨恨,但表面上仍是哈哈一笑,说道:“那就是小徒的不对,徒弟有过,是做师傅的没教好,贫道愿代劣徒向道友道歉。”
玄机笑道:“要杀我的不是你,你向我道歉做什么。你这样做无非是想我放了你两个徒弟,也不是不可以,但只是有个条件,如果你做到了,我自然就放人。”
张天师涵养再好也不禁冷哼一声,想他张天师何等尊荣,肯向这个无名小子道歉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但这小子不但不领情,还敢和他讲条件,当真是欺人太胜!场中十几名龙虎山道人顿时怒喝扬剑,剑光晃得玄机心烦意乱,冷声道:“学了几招三拼两凑的破剑法便觉得了不起了吗,有本事下场过两招,不然就乖乖收声靠边蹲着去!”
张天师冷笑道:“原来道友想要切磋几招,那好,贫道便领教下道友的剑术!”
谁知玄机摆手道:“你都是一教之长了,还好意思下场和一个小孩子比剑么?胜之不武,败之无颜,平手则更显无能。叫你徒弟中剑法最好的一个出来吧!”
张天师被玄机说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只觉得生平所见之人中,再无一人能比眼前这个小孩子更可恶的了,当下黑着脸点道:“子敬,你去领教领教这位道友的剑法!”
“是,师尊!”一名约摸二十三四岁的道士跃众而出,张天师带着其余的弟子退到一边,众兵士也觉得好奇,顿时便将整个院子给空了出来。
子敬反手持剑,对着玄机一抱拳道:“请指教!”
玄机负手上上下下看了子敬一番后,问道:“你使得是什么剑法?”
众人哄笑,哪有这样的人,比试之前竟问别人的剑法。子敬也是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本派正宗的天师剑法!”
玄机点点头,却回头道:“八师兄,龙虎山的天师剑法七拼八凑,似乎自长生剑法中也偷了几招过去。一会儿你和他比剑时如果看到类似本门剑法的,不要藏私,也让他看看正宗的长生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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