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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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烈日烘烤的岗瓦纳城活像是一个巨大的烤炉,里面熙熙攘攘的游民就如同一个个失去水分的肉干,无奈的忍受着燥热的煎熬。现在已经是第三十二天了,萨迦和雅菲兰再也没有了前几天那种观光风景的闲情逸致,现在,他们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寻找食物,但即使是这样,也只能搜寻到一些被人随手遗弃的发霉变质的残羹冷炙。面色饥黄,嘴唇干裂的雅菲兰,神志萎靡的被萨迦托着,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城市的街道上,这里是偌马特恩大街,岗瓦纳最繁荣的商业街之一,自从和平的曙光普照在雅迪兰克之后,大陆各地的商业活动日趋繁荣起来,偌马特恩商业街也在和平光环的护佑下迅速崛起,来自各地的商旅汇聚一堂,弱小但却精明能干的地表侏儒族,是天生的工程学家他们正在自己的小摊前竭力的兜售自己不久前发明的新鲜玩意,能够唱歌的神奇盒子,上了发条就会活蹦乱跳的机器松鼠,还有可以看到很远处的竹筒,都吸引一大群人在此围观,对面冒着浓浓黑烟的铁匠作坊里,敦厚而又沉默寡言的大胡子矮人正专心致致的捶打着火炉上的铁剑,对他们来说和平或许也不是一件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没了战争,他们做工精良的铁剑也就没了用武之地,自从各族签署了冈瓦纳停战协议以来他的生意就减少了四成。不远处的一家重甲店却是门可罗雀,走近仔细观瞧,原来这家看似呆头呆脑的牛头人店主,早已把重甲店改成了女士休闲服装专卖!然而,这里令人眼花缭乱的一切,萨迦都不感兴趣,他的眼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大街中段,明晃晃高悬在阁楼上的那张白底红字招牌:‘卡莱姆特色烤肉’。这家老板昨天有幸接待了一位出手阔绰的贵族,狠赚一笔,喜极之余,大发善心将一小块香喷喷的烤肉随手丢给了正好路过他门口的萨迦。这是萨迦和雅菲兰自流浪以来第一次吃到带肉的食物!这块烤肉虽然远比不上从前还是贵族的萨迦公爵和雅菲兰殿下,一顿普通早餐上的小食,但却在如今看来,就算是用整座城池和他们交换,他们也绝不会动摇。烤肉那无比香美的味道至今还回荡在萨迦和雅菲兰的口中,难以抵抗诱惑驱使着他们再次经过‘卡莱姆特色烤肉’店打算碰碰运气。萨迦拉着雅菲兰的小手跟随着摄魂的肉香早早的来到烤肉店门口,便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眼巴巴望着里面一盘盘被炸成金黄色的烤肉,不住的用破烂的袖口擦拭着从嘴里流出来的口水。
‘走开!走开!哪里来的小乞丐!真是晦气!’店主克莱姆用手指狠力的推搡着萨迦和雅菲兰,生怕他们贴到自己洁白的围裙上,显然,他已经忘记了昨天的事情,或许他根本不在意那块肉丢给了谁,哪怕当时路过他门口的是条小狗。
萨迦领着雅菲兰失望的躲到一边,他们不住的回头望向那一盘盘正在远离他们的金黄色烤肉,就像是要离别亲人一样依依不舍。此时饱经磨难的萨迦再也不会用‘驭虫术’去报复那个烤肉店的老板了,毕竟他经历的欺辱和谩骂实在太多了,如果要他一一报复的话,恐怕此生也报不了仇,他已经麻木了。况且这个老板曾经赏赐过他们有史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萨迦又有什么理由去记恨他呢?
没了烤肉,也就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们提起精神的事情了,肚子里‘咕噜咕噜’的激烈抗议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现在该是去找食物的时候了,然而,由于长时间得不到吃的,他们的两条细腿实在是驮不动虽然已经骨瘦嶙峋的躯体。萨迦和雅菲兰疲惫的坐在一阶冰凉的石梯上用膝盖拄着下巴,无精打采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经过,一切都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这些无聊的光景,萨迦和雅菲兰早已厌倦了,渐渐的,他们的眼皮开始合拢,的确,睡觉绝对是一个保持体力的好方法。
‘扑腾’一声,萨迦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自己的脚下,他懒懒的抬起眼皮扫视石阶下方,一个月牙形白皙的物体出现在萨迦的眼睑里,‘饼!半张白面饼?!’萨迦惊喜的尖叫起来,他一把抓起面饼推醒仍然睡意绵绵的雅菲兰。看到面饼的雅菲兰犹如遭到电击一样,她兴奋的跳了起来!萨迦开始兴致勃勃的分饼了,他马利的将两手掐住饼的正中间,正欲将其一分为二之时,萨迦却忽然停住了,他抬头看着雅菲兰枯黄干裂的小脸,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和从前那个楚楚可人的小殿下联系在一起,想到这里萨迦不由得心头一阵疼痛,如此窘迫的境况怎能对得起把雅菲兰重托给自己的特跟爷爷和女皇陛下,萨迦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迟疑片刻,他低下头将两手移开面饼的中线对准饼的一角狠狠撕开,一大半美味的面饼递到了雅菲兰的手里,迫不及待的雅菲兰兴奋的接过面饼狼吞虎咽的咀嚼起来,仅仅片刻工夫,这半张面饼便被消灭殆尽。萨迦和雅菲兰仍意犹未尽,他们弯下腰用手指甲认真的捏起掉在地上细小的碎屑往嘴里送去。

忽然,一只硕大的兽皮鞋砰地一声落在萨迦和雅菲兰的面前,将剩余全部的面饼碎屑碾成了烂泥,食物居然被毁坏!萨迦愤怒了!他猛地抬起头沿着细长的大腿向上望去,然而,正午的艳阳迫使他不得不避开强光,偏移视线。萨迦迅速向后退了几步,用手遮住眉头,决心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胆敢毁了他的食物!
炫目的艳阳下,一个头上裹着黑巾,浑身随便披着灰色土布便衣的黑影叉开双腿悠闲的站在石阶上,一只脚还在不断的颠着地面,继续糟蹋着萨迦的食物!这家伙虽然长得很高,但是从他敞开衣襟里露出的那具枯瘦的骨架上来看,应该没有多大力气。一只黑色的眼罩绕过他高高的鼻梁跨过突起的颧骨斜罩在左眼上,而他的另一只眼睛正垂着眼皮蔑视的瞧着自己。萨迦也同样愤怒的狞视着这个可恶家伙,他发誓要打爆这个混蛋剩下的那只眼睛。
面对着萨迦野兽般的盛怒,那人只是冷哼了一声,随手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了另外半张面饼,悠闲的颠在手里用嘲弄的语气说道:‘不错,还满能吃的嘛,我这里还有半张!想吃么,小子?!’看到了面饼的萨迦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怒意全消。杵在原地半晌,喃喃道挤出一句:‘想!’
‘哼,哼!想吃的话,就跟我来吧!’说罢,那家伙便拎着那半张面饼吹着不着调的口哨,悠哉游哉朝偌马特恩大街里走去。萨迦和雅菲兰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仿佛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对那半张面饼无限的渴望,于是,萨迦果断的牵起雅菲兰的手坚定的跟在饼的后面。
大街上纷乱喧嚣的热闹场面划眼而过,萨迦目前所能看到的,就只有饼!穿过沸腾的市场,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小巷,这里的景致开始渐渐的灰暗下来,小巷的地面不在像市场里的青石路面那样平整,崎岖颠簸的小路非常的跛脚,四处散落的垃圾和脏水散发出难闻的怪味,浑身长满跳蚤的流浪狗只顾低着头四处找食。
路边两旁一扇扇用木杆支撑着的破布下,一群脏兮兮的乞丐,横七竖八的倒在他们费尽心机才搜集到的,那成堆令人眼花缭乱的破烂上蒙头酣睡。穿出小巷,萨迦和雅菲兰跟随着半张面饼又钻进了一条更加阴冷的胡同,一阵萧瑟的阴风抚过萨迦的面庞,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开始警觉起来。萨迦将视线从那半张面饼上移开,环顾四周凄冷的地界,这里的路面上甚至找不到半块整齐的路砖,两旁简陋的房屋参差不齐的簇拥在一起,阴影完全淹没了这条狭窄的胡同,即使是炎热的夏季,也很难在这里找到一点燥热的感觉,周围死气沉沉的宁寂使人感觉到些许不安和惶恐,房顶上高大的烟囱里飘出的袅袅青烟笼罩在胡同整个狭小的空间里,偶尔传来几声奇怪的鸟鸣,更增添了不少诡异的气氛。这里即使有零星过往的路人也大都被飘逸的深色斗篷遮掩住了面容,一股阴寒之气从斗篷下汩汩溢出,令人望而生畏,躲在角落里的野猫瞪着两只泛着绿光的眼睛像幽灵一样窥视着过往的人们。
萨迦只觉得头皮一阵发紧,浑身的汗毛几乎竖立起来,他本能的放慢脚步小心的跟在后面,雅菲兰也早已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她死死的抱住萨迦的胳膊,小脸紧贴在他的肩膀上四下张望。
阔步前行的‘半张饼’,感觉到后面有些不对,于是他侧过头瞄着畏缩的萨迦,一阵蔑笑,讥讽道:‘怎么了,小子!害怕了么?’
听到半张饼的嘲笑,萨迦不在四处张望,他把目光聚焦到半张饼身上,冷冷的上下打量一番过后,缓缓的说道:‘不怕!’
‘那就是不饿喽?!’‘半张饼’有些不耐烦了。
‘饿!’
‘哼哼!想吃饼就得快点跟上!’‘半张饼’冷笑一声,转身继续赶路。
‘那可未必!’萨迦轻轻推开粘在身后的雅菲兰,后手悄悄的搭在腰间的匕首上,嘴角上抹出一丝阴邪的笑容,锐利的目光如同准备随时出击猎杀羚羊的豹子,慢条斯理的语气中却渗出无限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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