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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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欢大喜,今日夸夸其谈,等的不就是这句话么!赶忙说道:“能为先生尽绵薄之力,是学生的荣幸!还请先生允许学生拜你为老师,作为门生,时常跟随左右!”
“什么,门生?”司马光愣住了。
沈欢抬起头来,注视着司马光,大声说道:“不错,学生甘愿做先生门生,一生追随!”
司马光反应过来,慌了手脚,两人本来说得好好的,大有忘年的趋势,转眼又出来个“门生”的概念,一时接受不了,更犹豫:“你是君礼的学生,恐怕……”
“君实先生,司马院长是一院之长,全书院学子都是他的学生,没有门生概念,学生若是拜你为老师,想来司马院长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司马光闻言一想也是,族兄做的就是教书育人的夫子,桃李满天下,不可能每个学生都是门生,自己若是收下沈欢,倒也没有失礼之处,不禁大是心动,沈欢治史方面的观点,大合他的脾胃,若有他帮忙,以后修起史来倒也可能事半功倍。
“你真的要拜老夫做老师?”司马光依然还有点不信。
沈欢坚定地点头:“不敢戏言!”
司马光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好吧,如你所愿,老夫虽然才学不高,不过痴长你数十年,想来能教你点经验。”
沈欢大喜,倒头就拜下去,正式地说道:“门生沈欢拜见老师!”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才在司马光的搀扶下起身,既是激动,又是复杂,自他一跪,他心里就明白,他这个时代的一生,都与司马光的命运扯不开了,两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再也不分彼此!
司马光哈哈笑道:“看来今天老夫赚到了,不仅得你提点,还收了一个才名震动京城的才子做徒弟。贤……哦,再称贤侄也不妥当,你可有表字?”
“未曾及冠,尚无表字。”
“那由老夫给你取一表字,如何?”
“欣喜至极!”
司马光捋了捋胡子,来回走了几步,喃喃地说道:“沈欢沈欢,一个欢字,相必当初是取一生欢乐平安之意吧?那这个表字该有另外一层意思才成,取‘子贤’二字如何?”
“子贤?”沈欢念了一下,“老师,可是见贤思齐之意?”
司马光哈哈笑道:“不愧是跟着君礼兄学过《论语》,正是此意。还望子贤以此作为警句,见贤思齐,万不可骄傲自满、恃才傲物!”
“门生晓得,多谢老师赐字。”
司马光点头道:“今年老夫在京中过年,你既为老夫门生,若有疑问,都可来找老夫。老夫做诗词的才情虽然差了点,不过若谈及治史,还能勉力教你。另外,这年一过,老夫也要着笔写《通志》一书,观你今日所言,治史亦有想法,可与老夫一道完成此书。嗯,子贤,朝中已经商议明年秋季即令各州进行取解试,待后年春闱考试取士,你是否打算参加?”
沈欢大喜,这个该死的科举考试终于要来了,虽然还没有明文诏令天下,不过司马光为朝中高官,这消息想来是不会错的了。大宋科举有三个步骤,一个是先由各州县进行一场选拔,是为“取解试”,之后优胜者在第二年春季集中京城参加礼部主持的“贡试”,再之后便是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高中进士者即为“天子门生”。
“门生多年所学,即为此道,当然要参加,况且这也是先父遗愿,不敢有所或忘!”
司马光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还需在这方面多花点时间精力,不可松弛。”
“是,老师教训得是!”沈欢嘴上说得漂亮,其实内心里大是失望,本来以为能从司马光嘴里听到一些推荐的话来,哪想到一个子都没蹦出来,愣是令人伤心。司马光为朝中四品高官,有向朝廷举荐才学之士的资格,可以让该士子跳过取解试阶段,直接参加贡试。这可比嵩阳书院那个类似于保送生的推荐名额要好得多,毕竟是“朝中有人好当官”,主考之人发现你是高官推荐而来,总也或多或少避过一些暗礁。失望归失望,沈欢当然不敢表现出来,反正来日方长,不怕磨不过司马光。再说今日能拜得他为师,就是一个胜利,若再奢求其他,就显得太过贪心不知足了!
“子贤,如今时日尚早,老夫进宫一趟,把你这《三字经》献予朝廷!”司马光整理了一番书稿与衣服,严肃地对沈欢说道。
沈欢愣道:“老师,现今朝中不是已经休假了么?”
司马光笑道:“虽已休假,不过宫中一切依旧,若大臣有事进凑,依然可以宫中行走!”
“那学生就先回去了,若有闲暇,再来向老师请教学问。”沈欢只能措辞告辞,看司马光的架势,有立刻行动的意思,心里不禁奇怪,这个司马光说干就干,雷厉风行,比王安石还王安石,最后怎么会落得一个保守派领袖的名号呢!
果然,司马光立刻动身,与沈欢一道出了府邸,待沈欢再次拜别后,上了官轿,直奔皇宫而去,丝毫没有理会一脸郁闷留在原地的沈欢。朝中大员因为要上早朝的原因,置办府邸的时候都在皇城周围,路程很短,片刻工夫后司马光即到达内皇城门口。
本来他想让侍卫通告垂帘听政的太后,后来突然想起宫中传言官家之病有了好转,逐渐痊愈,心里有了犹豫,不知该把《三字经》交给谁为好,最后想这个大宋朝毕竟是官家的天下,如今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上朝,不过病愈之后肯定还是他做主,既然他现在好转了,还是见他吧,至少问候一声也是应该的。便转向福宁殿而去,说要求见官家。
福宁殿的龙床上躺着大宋朝的皇帝赵曙,也就是日后的英宗皇帝。宋仁宗一生仁义,老天却很对不起他,儿子生了好几个,没有一个养活,最后无人继位,只能从宗室里选出一个皇子来继养。这个人便是赵曙了,不是仁宗的亲生儿子,本与皇位无缘,却能作为北宋第一位以宗子身份继承大统的皇帝,应该说,他很幸运。但不幸的是,他体弱多病,继位之初即大病一场,而不得不由曹太后垂帘。
最近他感觉身体有了好转,身体也精神多了,今日醒来,有了读书的兴趣,因此令人扶起来,斜靠在龙床一边,手捧一本书籍,读得津津有味,接着听得寺人通告说谏议大夫宫外求见,不由奇了,司马光的名头他听说过,是位忠臣,如今休假了还进得宫来,不知有何急事,连忙令人带进来。
司马光礼仪得当,一路行来,并不敢张望,待看见了官家之后才拜礼:“臣司马光拜见陛下。”
“平身,赐座。”赵曙的病便是狂症,发起病来要打人杀人,如今清醒至极,看来真的好得差不多了。他今年才三十一岁,还是有为青年,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不过看着锦色衾被上的龙凤图案,依然一阵满足,更有一股底气,他是大宋朝的皇帝!虽然纠缠于病榻之中,不过威严之态还能令别人恭敬害怕。
“谢陛下!”司马光恭敬地坐在下人搬过来的椅子上,距离赵曙的龙床不过半丈之远,这里不是朝堂,而宋朝的政治气氛可不像后世某个鞭子王朝一样变态,虽然说朝堂上臣子在宋初丢掉了座位,不过非正式场合,臣子在皇帝面前还是能坐着交谈的。当然,也不用动不动就磕头高喊万岁自己则称“奴才”。

司马光关心地问道:“不知陛下的龙体是否痊愈了?”
赵曙苦笑道:“还是老样子,不知何日方好,这些时日朕不能亲政,好在依赖太后与诸位臣工的努力,方不至于使朝政运转不过来。司马大夫,朝中无什大事吧?”
太后垂帘听政,在新皇面前,司马光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答说一切正常。
赵曙又淡淡地道:“朕这些日子身体有所好转,想必不久即可痊愈,若能亲政,还望司马大夫多多辅助,汝之才能,朝野俱闻,朕当然也不会不清楚!”
“陛下为我大宋真命天子,臣敢不全力效忠!”司马光凛然答道。
“嗯!”赵曙满意地点头,“如今朝廷已经休假,不知司马大夫今日觐见所为何事?”
终于能说明来意了,司马光微微一笑,掏出怀里的《三字经》来,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恭身递进给赵曙,之后退在一边站着,说道:“臣偶得此《三字经》,但觉于我大宋教化有大功用,不敢隐瞒,特来进献给陛下。陛下请看,这是经文,读来琅琅上口,便于启蒙。还有,这是标点符号,是用区分句读的,更有妙用!”他侃侃而谈,把《三字经》与标点符号吹嘘得厉害。
赵曙本来不放在心上,一听解释,也立刻被这些标点符号的功用给吸引住了,越看越觉有趣味,人也激动起来,脸现一阵酡红,有种病态的红晕,开口说道:“不错不错,这《三字经》文章颇为顺畅,不过与这标点符号比起来,还差了许多,有此符号,他日文人士子读起书来不知方便几倍!”
“正是!”司马光也点头说道,“如此符号,对我辈读书人来说,无异于福音!”
赵曙龙颜大悦,道:“如此文章符号,当然得由朝廷颁令天下,让天下士子习之!司马大夫才学高深,为我大宋教化做出巨大贡献,朕一定要赏赐予你。”
“臣不敢居功!”司马光说道,“此文并不是臣所作,而是臣的门生沈欢进献,不过他没有功名,并不能上达天听,因此由臣代劳而已。”
赵曙吃了一惊:“司马大夫的门生?沈欢……好耳熟的名字,朕应该在哪听过!哦,对了,是否写下《水调歌头》的沈欢?”
“正是!”司马光感到与有荣焉,自己学生写的词连官家都听过,这可是天大的荣幸。
赵曙更奇了:“听闻此子年幼,竟然能写出《三字经》与发明这些标点符号?”
司马光不无自豪地道:“非常人,当然有非常之举!”
赵曙呵呵笑道:“司马大夫收的好学生!好,就凭这个教化之功,朕一并赏赐予他!”
“回陛下,臣这个学生一再交代微臣不要提到他的名字,因为他怕被声名所累,只是臣不敢居功隐瞒这才说出事实真相而已,若陛下大张旗鼓赏赐,就违了他的本意,还请陛下能体谅一下。”
“哦?”赵曙更来兴趣了,“如此有趣之人?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强人所难,他既然不想出名,司马大夫是他老师,那朕赏赐予你也是一样!”
“这……”司马光一时为难了,前来时只凭一腔忠心热血,并不曾想过赏赐问题,如今碰上,还真棘手,若赏于沈欢,有违他的交代,若自己领赏,又显得不合适,可若有功不让朝廷赏赐,也失了朝廷脸面。
“就这样决定了!”赵曙摆手说道,“朕要赏你……嗯,朕如今尚未亲政,司马大夫,这《三字经》不如交由宰相韩相公与太后裁决,你看如何?”
司马光心下凛然,恭声道:“一切听凭陛下主意。”
赵曙淡淡地道:“就这样决定了,朕会令人把此文转交给太后,待明年开春由朝堂加以赏赐,当然,那个沈欢既然不愿出名,那这个进献之人就只有司马大夫一人了!哦……坐了这般久,朕有点累了!”
“臣恭请圣安,这就退下。”司马光但觉这个尚未亲政的官家有股神秘的威严,不敢多说。
赵曙看着司马光必恭必敬地退了下去,不由摇头苦笑:“这个司马君实……”
“父皇!”赵曙被一声呼喊打断了沉思,抬头一看,他的皇长子急冲冲地从殿外进来,不由摇头苦笑,他这个儿子,虽然被封淮阳郡王,性子却是急得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毛病,要不然……
“原来是皇儿!”赵曙笑着说道,“这般急做什么?”
来人正是淮阳郡王赵仲针,微服出去与沈欢打上交道的那位,他几步跨到赵曙身边,喘了一口气,关心地问道:“父皇身体是否又好转多了?儿臣听下人来说你都能接见大臣了,这才赶来看看。”
赵曙点头说道:“还算行。”
“父皇刚才见的是谏院大夫司马君实?”赵仲针好奇地问,“他有什么事,竟然来打扰父皇休养!”
赵曙把手中的《三字经》递给赵仲针,道:“他为这《三字经》而来。你看看,颇多有用之处,特别是那个所谓的标点符号……”他再一次把标点符号的知识传授给自己的儿子。
赵仲针也大是惊奇,立刻看出了这些门道:“父皇,此书一出,今后我大宋文人士子可都方便多了!咦,这字熟悉得紧呀……父皇,这好像是一个叫沈欢之人的字体!”
“哦,你认得沈欢的字?你没有看错,这正是一个叫沈欢之人写的,他是司马君实的门生,如今写出此文,让司马君实进献给朝廷呢!”
赵仲针大是恼怒:“好个沈欢,有这么好的东西竟然还藏着掖着,不给本王一睹为快,实在是可恶!”说完才意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父皇,你也知道的嘛,儿臣学问学习上日夜维持,不敢松懈,可也有疲烦的时候,有时就乔装到外面轻松轻松,这个沈欢就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一个……朋友!”
赵曙点点头,没有见怪儿子的意思,这个儿子勤奋好学,读书经常忘记吃饭,向来没有不良习惯,他放心得很,虽然担心他的安全,不过一个郡王,与民结交,应该也不会有御史盯住不放,笑了笑:“听皇儿之意,这个叫沈欢的士子给了你不少好东西?”
赵仲针羞涩一笑:“也没多少,就一本《数学总则》而已,是他写的有关‘数’的书,最近儿臣日夜钻研,倒也有所成就。”
“又一本书?”赵曙呵呵笑道,“看来这个沈欢很有才华嘛!皇儿,你给父皇说说,他是个怎么样的一个才子?”
赵仲针说道:“他的诗词文章,想必父皇都了解了吧。至于他的为人,说真的,儿臣并不是太了解,一个才华横逸之人,不过却又不像一般的文人……嗯,他没有像一般文人那样狎妓玩乐,或者说附庸风雅。另外,观他所作《三字经》与《数学总则》,让人感觉他更大的才能在实用方面。对,就是实用!”
“实用……”赵曙心里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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