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章 免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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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惠卿见状暗喜不已,今早王过来找他说了沈欢文章一事,要他找个机会与官家解释,力挺变法,走的时候还暗示他可以再给沈欢下绊子。王的意思,吕惠卿当作是王安石的意思,因为上次弹劾的太过明显,稍稍让王安石不满意,这次他学聪明了,暗暗提示官家而已。
“陛下,臣放肆了。”吕惠卿又装做低下头有罪的样子。
赵顼摆摆手道:“朕早说过了,恕你无罪。你所说情况,朕思虑了一下,觉得大有可能。唉,这下朝堂又要热闹起来了!”
“陛下,沈子贤此番行为……”
“你不必多说了,朕都知道了!”赵顼苦笑一下,“朝堂吵吵也就罢了,至于新法,你告诉王参政,让他放心,朕一如初始那般坚决,任谁都不可改变!”
吕惠卿知道多说无益,只能点头应是。心里不无失望,想趁机攻击沈欢或者以司马光为首的一派,无奈官家一口应承,倒让他一时找不着好的借口了,有种狗咬乌龟无处下牙的感觉。
“陛下,平章事司马相公求见。”一个寺人匆匆过来,禀报了一番,惊醒了沉默的两人。
“哦,快让他进来……不,让他到福宁殿。来啊,摆驾福宁殿。哦,吕说书,你也过来听听吧,司马相公来见,说不定是天下大事!”赵顼一下子有点慌乱,强自镇定,手脚利索收拾一番,快步想福宁殿走去。
好在本来离那里就不远,三下五下就走了进去。唯一不爽的就是跟在后面的吕惠卿了,官家此番模样,明显对司马光很重视,不敢在这里招待。怕慢怠了人家,要到大殿去,正式严肃,给足了面子。
吕惠卿不由轻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也是司马光做得成功,个人品德行为。无以挑剔,连官家见了都要心喜与佩服;这一点,王安石就要差得多。难怪官家要用司马光做宰相了。
司马光平章事头上的“权代”两字,在沈欢走后的一个月,就去掉了,已经正式成为大宋天下的中书门下平章事,实打实的帝国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顼到大殿的时候,司马光已经在那里候着了。见到官家身后领着吕惠卿进来,不由愣了愣;这个吕惠卿,经过沈欢一事,不由司马光不重视起来,一注意他地事迹以及对方对于王安石的作用,更是忌惮了。没想到官家对他也是如此宠信,召见大臣,还领着一个不入流的说书来见,这份尊荣。实在令人歆羡了。
参拜过后,赵顼坐回宝座上,笑着问道:“司马相公,何事见奏?”
司马光赶紧恭敬地道:“陛下,臣近日收到海州知州沈子贤的一个建策。考虑了几日。觉得可行,特来向陛下说明。”
“哦?他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赵顼似笑非笑。心里嘘了一口气,还以为司马光像吕惠卿所说的。看了沈欢的文章之后,有了攻击王安石等人的理论,向他诉讼来了;到头来人家是为了国事,不由轻松了许多。
司马光说道:“陛下也知道,沈子贤走之前,就一心要把厢军削减下来,如今之策,亦是与此有关。”
“厢军吗?”赵顼更高兴了,“对了,司马相公,邮政驿站之事进行得如何了,能削减多少厢军?”
说到这个,司马光笑了,颇是高兴:“陛下,一起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臣近日还受到了一个好消息,说筹划中地江南几路与河北诸路,邮政驿站都建设得差不多,大概下月就能付诸使用了;而枢密院统计,现在自愿脱离军籍专入邮政驿站工作的就有三万多人!”
“真的,三万多人?”赵顼大喜,“这是好事啊,司马相公,三万多人,一年下来,就可以节省一百多万贯钱,真是大好事呀!”
司马光也笑道:“陛下,确实是好事,这些人都是自愿出去地,下月一过,邮政收入一统计,就可以给他们发薪,从此再也不须朝廷花费了!而且因为是第一次实行,厢军有诸多顾虑,只待见出去之兵有了好处,他年自愿者应该更多。臣计算过了,如果全大宋各地都建了邮政驿站,能容纳二十多万的厢兵,大概能省一千多万贯的军费!”
司马光说得抑扬顿挫,特别是说能省一千多万贯的钱,他的脸也兴奋得红了,如果真能有如此效果,朝廷至少不需为财政太过担心了,至少能面前度日,不再像往常一样亏空,这对于他这个宰相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
连司马光这等老实稳重之人都陷入了狂想之中,何况年轻冲动的官家呢。只见他也是满脸潮红,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只是手指的颤抖出卖了他的心情。一千多万贯钱啊,现在帝国每年亏空几百万贯,如果多出那么多钱,还变什么法?如果再把余下地厢军都裁掉,娘的,有这些钱,有什么还不能做!
“陛下,若真能像司马相公所说,正是喜事,可是,臣又有几个忧虑了。”一旁的吕惠卿看到官家神思纷纷,眼光闪烁,不由急了,生怕他陷入了司马光所画的大饼里出不来,心思翻转,有了计较,开口出声引起注意。
“你顾虑什么?”赵顼有点不悦,好不容易有了件喜事来欣赏,心情正好的时候给人破坏,是人都难免不高兴。吕惠卿看了一眼司马光,才正色说道:“其一,邮政驿站是否真能有足够的收入付费给这些厢兵;如果不够,厢军重新要回军籍不说,一旦闹起事来,后果堪忧。其二,像司马相公所说,今年所裁厢军,不过三万多,明年就是情况好一点。驿站跟不上来,也不过五万吧,要裁掉二十多万,估计要花去五年时间。一千多万贯钱,五年下来,一年也不过省下两百多万贯,对于朝廷现在每年亏空几百上千万贯来说。依然是难以应付局面。陛下,节流再怎么好,没有另外的收入。依然只是治标不治本呀!”
这些话一出,司马光顿时变了脸色,对于吕惠卿更是怨恨了,他听从了沈欢的建议,面对急于求成的官家,尽量不提裁军要花地时日,免得失去了耐心,更加倒向变法一派。现在吕惠卿当面拆穿。真是大大怨愤!
赵顼愣了一下,才道:“却也是个理。”
司马光急了,道:“陛下,时间长是长了点,不过只要稳扎稳打,花个七八年时间,把五六十万厢军都裁掉,那对我大宋来说,也是千古功绩了。而且裁厢军。并不会引起朝争,安稳舒服,何乐而不为?”
赵顼又点了点头。
吕惠卿反驳道:“司马相公,想是这般想,其中最关键的是邮政驿站能否有赚到足够的收入呢。如果没有。一切都免谈!”
司马光嘿了一声。笑道:“这个吕说书就无须为本相担忧了。陛下,邮政驿站还未建成。臣就让下面官员去与那些商贾富豪说明了其中作用,他们都说会鼎力支持驿站事务。^^ ^^有什么要送,都交予驿站,对邮政大是欢迎。还感谢朝廷建此驿站,方便了他们地通讯!总之臣仔细算过了,以大宋民间之富,是足够应付这些厢兵的。”
“好,很好,能应付就好!”赵顼也给吕惠卿说得害怕了,听得司马光保证,宽心了许多,以他对司马光地了解,这位稳重老臣都说行,那事情肯定是行地了。
司马光又道:“就算邮政应付不过来,臣还有后招。陛下,下面那些官员与民间各地商贾富豪接触,听他们反应,这些从事大生意经营之人,除了对通讯的方便有要求外,还对运输有着莫大地需要。”
“运输?”赵顼很是不解。
司马光解释道:“也就是押运。商贾走天下,最大的要求还是安全,人与货地安全。虽然民间有些镖局在从事护卫运输行业,不过听那些商贾说,还不足够,对他们的力量,也不大信任。因此老臣想,如果邮政系统收入不够的话,还可以组织这些厢军,成立一大批押运之队,专门从事对商贾富豪货物地押运。陛下也知道,货物重大,所需运费也是颇大的。也就是说,如果厢军行之,收入绝对不菲!”
“好好,司马相公心思灵活,举一反三,看来朕让你做宰相,确实没有看错呀!”赵顼的高兴,那是不需说的了。
一旁的吕惠卿却是心里大寒,连一心只读圣贤书一向老实巴交的司马光都学会让朝廷做些生意了,而且还颇有成效,有比这样更可怕的吗……特别是对于王安石一派来说,这样的敌人,比之只会满口大义地要难对付得多了!
不甘心让他在官家面前独美,吕惠卿立刻说道:“司马相公,你这样夺镖局生意,不是与民争财么?”
“啊?”司马光大是惊奇,摸了摸须子,“陛下,难不成是太日从西边出来了?制置三司条例司的人竟然也会说与民争财?”
“你……”吕惠卿又羞又怒,一时心急,口不择言,没想到闹了个大乌龙。
“好了!”赵顼也是哭笑不得,心里暗怪吕惠卿,以前总是司马光等人拿“与民争财”来攻击王安石等人,吕惠卿当然会大鼓其口舌辩驳,没想到今日反过来说司马光,难道真是司马光说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臣放肆了。”司马光惶恐地说道,“陛下,太阳打西边出来,是臣从沈子贤那里听来的,觉得有趣,不由记了下来。”

“相公无须自责。”赵顼摆手说道,很无奈,司马光就是这样,很重风仪,一失态就要告罪,“这话很形象,真的很形象。”
吕惠卿的脸顿时红白相间,都可以开染坊了。司马光见状也不由开心地笑了。能让吕惠卿这位口才颇是了得之人吃亏,那是件难得之事。
“好吧,司马相公,邮政驿站之事就交给你了。另外,你所说的为商贾押运之事,朕觉得颇是行得。反正厢兵只吃饭不干事,相公就把这些押运队伍拉起来吧。各地一支,也算裁军。”赵顼还是那个要一下见功之人,发现押运队伍真有利可图。不由又心急了。
司马光沉吟着说道:“陛下吩咐,臣自当遵行。不过这个押运之事,是臣想来为邮政驿站无效之后的救招,不能用得太急。还需等邮政驿站有效可以自足之后再施行,免得出了意外有法可救。陛下以为如何?”
赵顼想了想,点头道:“是朕心急了。司马相公老成稳重,就依相公之意来办吧。”
“陛下圣明!”司马光恭维了一声。
赵顼想起司马光的来意,不由问道:“相公。谈了这么多,你还未说清来意呢。你说沈子贤向你建策,又是有关厢军地?”
“是的,陛下。”司马光正了正脸色,“海州有一千厢兵,沈子贤说他年内就会裁掉此军。不过按他地法子,说这一千厢军还不足够,请求陛下再拨以两千厢军,一共裁掉。不过要调动军籍之人。还需陛下做主,他不敢擅动。”
“他一下能裁掉三千厢兵?”赵顼吃了一惊。
“陛下,三思呀!”吕惠卿发现沈欢又要建功了,赶忙出口反对,“陛下。一个地方官员。要三千兵做什么?我朝官员要调动一千兵以上,都要朝廷批准。一千尚且要谨慎了,何况三千乎?”
赵顼听了却笑道:“吕说书莫急。这种事,司马相公难道不清楚吗?他敢说出来,想必是沈子贤之策甚妙吧。是否,司马光相公?”
“还是陛下圣明。”司马光笑了,不无讥笑吕惠卿急着做小人的模样,从怀里拿出一本奏章,递上给官家,“陛下,这是沈子贤的策论,臣稍稍润色,觉得可行,方才上奏。”
这次赵顼从座位上站了起,出来亲自拿了奏章,再回到御案,展开一看,初始还不见脸色,后来却是越来越喜了;吕惠卿见状不由更忧,瞥了一眼司马光,最近司马光越来越有优势了,在朝堂上,隐隐压着王安石一头,这对他们变法派来说,不见得是好事。
“好,果然是沈子贤!”赵顼合上了没几页地策论,大笑着赞道,“司马相公,这个免役法想得好啊!你给大宋天下教出了一位栋梁之才呀!”
“陛下谬赞了。”司马光谦虚地说道,“陛下,这法子是沈子贤想出来裁掉地方厢军地,不过他说没有经验,不敢写成奏章献给陛下,更不敢立刻实之天下。他说可以让他先在海州试验试验,待有了成果,再推之于天下也不迟。”
赵顼却愣道:“朕觉得此法大善,是良法,可立刻颁行天下,何必再试。”
司马光急了,道:“陛下,法再好,也须实践。沈子贤说得好,实践可以检验一切。再说法在此地良,在彼地就不一定是良了。还不如择一地试验,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更正,毕竟只是一地只域而已。臣觉得这是老成之言,于国有大利,陛下不可不鉴!”
赵顼不由沉默,末了才叹道:“你们呀,总是这般小
司马光道:“治大国,若烹小鲜。陛下,此理古今皆然也。”
吕惠卿闻言心里一突,心想来了来了,沈欢的思想观点,果然有着莫大地威力,对于思想改造,简直是无往而不利,连司马光说话都要兜上几句,教训别人了;可是这些话想来又有理,辩驳不得。不由心急如焚,又不知道沈欢写了什么法字,竟然让官家心喜如此。
赵顼转头发现了吕惠卿地模样,以为他急着要看沈欢地法子,想了想,让他拿过去看。
吕惠卿本来也极欲一看,听了吩咐,不敢怠慢,直直拿过来,就展开看了。越看越是心惊,人也恍惚了。
策论上所说的,无非是沈欢在海州想出一个法子来,叫“免疫法”。是用来裁掉厢军地。按他的意思,在海州废除原来按户等轮流充当州县差役的办法,改由州县官府自行出钱雇人应役。雇员所需经费,由民户按户分摊。
而这个雇佣的对象,就是那些厢军。把这些厢军编成一些建筑工队,一旦地方有什么过程,就由那些本来有徭役的人出钱雇佣这些厢军。替他们服役。赋役赋役,出了交钱的赋,封建王朝里地百姓还有徭役。一年要给官府征用去做些力事。沈欢在策论上说,大宋地方百姓富裕者颇多,不愿因徭役浪费时间的很多,那么可以让他们自愿出钱雇人服役。这样一来既有利于民,又可以裁掉厢军。只要把这些厢军固定下来,每年拿地钱比在军籍多,想必他们也没有不愿意的,再者他们是军队。也该服从命令不是。
总之,沈欢已经给出了可行的方案,最大的诱惑就是可以解决厢军这个麻烦。如果各地都能这样做,那么再裁掉剩下厢军不是问题。当然,沈欢在策论里又说,此法对于贫困一些的几路没有多大用处,因为民间不殷实,拿不出钱来,如果硬要如此。恐怕激起民愤。因此他请求先在海州这等地处东南地州县来施行,看看效果如何再说。
难怪吕惠卿如此大惊失色,他已经可以预料得到,此法大行之后,对大宋天下来说。不禁裁掉厢军这个包袱。少不得还有不少收入,那真是一举两得之法。官家没有道理不同意的。也因为如此,创制良法的头衔就会落入司马光师徒地头上。可惜可惜。
“吕说书,你觉得此法如何?”赵顼突然问道。
赵顼地问话,暂时收拢了吕惠卿慌乱的心思,转头看到司马光,有了计较,强自微笑道:“恭喜陛下,此法甚好。也恭喜司马相公,有如此佳徒,他日沈知州入得朝堂,与相公互为依助,同为大宋高层,也会留下一番师徒佳话!”
司马光变了脸色,吕惠卿说得甚毒,帝王怕的是什么,不就是臣子团结一致吗?吕惠卿这样说,就是要他们师徒不能在一起同为朝臣呀!
沉下声来,司马光说道:“吕说书此话却是差矣。本相虽然与沈子贤有过一段师生情谊,不过他做本相学生之前,已经才名在外了。对于这一点,官家也是清楚的。还有,他是先帝在朝时的进士,可以说是天子门生,与本相却是没有多大关系了。”
赵顼反而没有觉悟两人在打着机锋,笑着说道:“沈子贤之才,朕当然清楚。司马相公,这个免疫之法,朕原则上是同意了。明日在朝堂上过上一遍,只要不是所有众臣都反对,朕就会写下圣旨,给沈子贤送去,让他立刻实施。朕也希望能早日看到成果!”
司马光大喜,又道:“陛下,沈子贤请求多加厢兵之事……”
赵顼沉吟说道:“若只有免役之法,朕也默算过了,一州只需一千多厢兵就可以解决众多徭役了。不过沈子贤既然敢夸下裁去三千地海口,想来是他还有什么鬼主意吧。嘿,朕也不昏庸,厢军什么战斗力都没有,朕又岂会顾忌什么地方大臣不可妄动军事呢?也一并同意他地请求,缺地两千厢兵,朕决定了,就从扬州给他调过去,由他节制。司马相公,你告诉沈子贤,让他好好干,出了成绩,朕自不会忘记他地好!”
“陛下圣明,臣知道怎么做了!”司马光大喜过望,官家如此作为,才是有为之君的景况;现在唯一不合景地就是吕惠卿这个言辞小人怎么还不罢黜出去,怎么能让他站在官家身边呢,司马光心想。
“陛下,免役之法算是良法,也可颁行天下,不如交由王参政参祥参祥,列入变法之令,如何?”吕惠卿还是不死心,想把功劳往王安石头上套。
“这个……”赵顼沉吟了一下,看到司马光期待的眼神,改了主意,“王参政现在都有好几条法令在身要去实施了,怎能还往他身上多加压力。依朕看,此事就由司马相公去办吧。司马相公,你现在就准备准备看看免役法在何地适合,待沈子贤在海州做出成绩,就可颁行天下。能否?”
“臣必不负陛下厚望!”司马光大声说道。
这一刻,吕惠卿的心冷了,像是处于冰天雪地之中,有了甚为不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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