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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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欢想不到他有朝一日竟然会给御史在朝堂公然弹劾,而且罪名不小。以前也有御史向先帝与现任官家弹劾过他,不过那些都是小事情,总说他举止出格,有辱大臣风范而已。当然,弹劾也只是私下上章,大家看在他没有什么大过的情况下,都没有在朝堂公然弹劾!
如今这次不同了,事情是这样的,司马光才做上宰相没几天,大概就在四月二十这日,官家召集百官议事,应该司马光与韩绛刚上任,与王安石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在朝堂上攻击自己,只是默默消化刚得来的权势。
官家赵顼看到这种情况,也暗自高兴,难得安静,正准备退朝,这时御史知杂事邓绾出列,一封奏章上去,让寺人当朝读了出来。正是弹劾沈欢的奏章,其实列举了沈欢入开封几年以来所行之事,举止出格,言行乖张,最令人惊讶的罪名是弹劾沈欢与商人一道经营,行商贾之利,以朝官身份,夺民之利,实在非人臣该有之礼制!
奏章的最后,就是请求陛下罢黜这等图利小人出朝,以正朝纲!
奏章读毕,当朝几人都变了脸色。首先就是御史中丞王陶,看着邓绾的脸色,也冷了许多,又是这个御史邓绾,当日自行上章弹劾韩琦的就是他,今日由出人意料地弹劾了沈欢,难道他就不知道这个龙图阁学士现在是宰相司马光的臂膀吗?恨恨地看了一眼王安石,却发生王安石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邓绾,不由不解了,难道弹劾沈欢的主意不是王安石出的?现在朝中谁也看得出来,王安石这个女婿,更亲司马光一些,与之关系差不多决裂了!
不说王安石,最震惊地还是司马光,他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给他填堵。他深知沈欢对他的重要性。若没了沈欢,少了他的主意,自己办什么事都难顺心了。饱含深意地看了王安石一眼,司马光开始为沈欢抗辩了,因为沈欢并不在场,现在他也只能不顾亲疏为之分辩,不然落定了事实,那就难以挽回了。
要说最复杂的当然就属官家赵顼自己了,沈欢有没有经商。他最清楚不过了,当年没有调查清楚,他太子身份,又岂敢与之合伙?不过沈欢办得漂亮,与人合作,用的是自己母亲的名义,大宋不禁商贾之后为官,这个把柄算不上很大。
他刚附和几句司马光,为沈欢说话,又有几个御史跳出来。力撑邓绾,一道弹劾沈欢。看到这副情景,赵顼意思到事情不简单了,眼皮不由跳了一跳。接下来的朝堂就很有意思了。御史台方面,领导没有出面,好几个小虾米自行跳出来要弹劾;被弹劾地对象,也只有司马光一个宰相在辩解,至于与司马光不对付的王安石,则沉默不语,不理会这趟子事。
一时间,朝堂闹了开来。赵顼一怒之下,宣布翌日再开早朝,召集百官与沈欢上朝,当场问对,才退了朝。
沈欢毕竟也是一个大员。朝一退。未等司马光叫过去,就听到了风声。知道事情始末之后,他也慌了一阵。===邓绾是何许人也?他最清楚不过了。这个投靠吕惠卿从而得到高官厚禄的政治投机者,敢这样弹劾他,说王安石不知情还罢,如果说吕惠卿不知道,那简直是笑话!
也就是说,吕惠卿已经忍不住要对他下手了!这让沈欢感到万分焦急,吕惠卿的手段,太不简单,他相信对方接下来应该还会有动作,不然现在的弹劾理由,根本不足以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子贤,你仔细想想,是否还有别的把柄给人家抓住?”司马光也甚是焦虑,一退朝,饭也来不及吃,就把沈欢叫过来,告知事情后,急切地问道。
沈欢苦笑道:“老师,很明显,是有人要对学生下手了!邓绾此人学生知道,与吕惠卿极好,而吕惠卿现在又是王介甫的第一大将,恐怕是他们要对方老师……”
朝中大臣,不少都是大家族,家里人哪会干净,谁不多少与商贾之事有关联!这点司马光清楚得紧,他也不怕这个原因,就怕沈欢不小心还有别的把柄给人家知道,到时造成大罪,就难以收拾了!
司马光犹豫了一下:“子贤,你怎么说也是王介甫的女婿,他应当不至于……”
“老师,此时此刻,哪有亲情可讲!”沈欢沉声说道,“再说就是王介甫不愿意,可他下面之人,又岂会容得学生相助老是!说句大话,学生对于老师来说,还是对他们有些威胁地!”
司马光点头道:“这个老夫深信不疑!也许是他们看到你在裁军之议上有着发挥,才生了顾忌之心。欲要对方老夫,除了你,像断了老夫的臂膀!”
“老师……”沈欢大是感动,“臂膀”一词,在官场上,不大简单,也不容易讲。除了大有才华外,还有着莫大的信任与感情,能听得司马光这位鼎鼎大名的历史人物形容自己是他的“臂膀”,虽死无憾了!
司马光转而又道:“无论如何,子贤,老夫都是相信你的,在朝堂上一定会为你鼎力开脱。凭着老夫的薄面,在朝中应该能得到一些人的支持。像知谏院的范纯仁,应该会帮老夫;还有御史中丞王陶,观其今日脸色,也像不知情别人弹劾你,老夫去争取一番,应该也能得到他的声援!”
“学会之事,劳老师操心了,学会心里过意不去!”沈欢又是苦笑又是感动,司马光那深深地担忧之色,令他既是感动又是激动。
“你这是哪里的话,你的事,就是老夫的事。老夫相信哪日老夫有难了,你也会鼎力相助地!”司马光先是开解一番,接着又甚是愁虑,“子贤,你再好生想想,是否还有什么能让人抓住把柄之事遗忘了!”
“老师,这个与人合作之事。就连官家也是清楚的。至于其他所行之事,学生敢说,对得起天地良心,绝无违背道德之事!”沈欢苦笑不已,“只是,他们已经出了招,肯定还会有后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帮小人!”司马光大喝一声,“看看王介甫这两年做了什么!尽是提拔一些小人进入朝堂之中。www.xiaoshuodaquan.com不朝堂搅得乌烟瘴气,气煞老夫了!”
“老师消消气,没必要为了这些人气坏了自己!”
“子贤,明日早朝,你要好生应对呀!”
“老师放心,学生自有分寸与主张!”沈欢笑着宽慰司马光,可是事情有这般简单吗?如果真的放心,他的眸子里为什么还会有着一层抹也抹不开去的忧虑呢?
翌日天色阴霾,整个天空布着厚厚的一层灰暗地云层,像下雨又下不了。压人窒息,就像今日大宋朝堂的气氛。
早朝地大殿背北朝南,辉煌大气,庄严肃穆。在这里。天子仪仗森严,不似其他地方,见了天子也可随便。就是百官相见,品级不等,也有着明确的分层。礼制到了宋代,已经发展得颇为晚辈了。
按道理,沈欢品级不高,在百官之中上不了台面。只多只能在最外看看,不过他还有着一个龙图阁的头衔,是翰林院下最尊崇的学士,倒也可以在前列站上一站了。
其中他看见了王安石,竟然连吕惠卿也在其中。就在他们的三司条例司地班子里。这个班子,越来越有权势。可以公然在朝臣面前与官家一道讨论大事了。这个吕惠卿,三十多年纪。留着短须,一副精明干连地样子,而且举止有措,仪容干净,比王安石那个邋遢地模样要受人好感得多了。
沈欢是与司马光一道上朝地,进来后就站在离他不远的下首。刚巧旁边就是御史们站着地地方,王陶是太子藩邸旧人,当年沈欢是东宫常客,大家也有些交情,点点头算是礼貌。另外谏院的范纯仁,当年濮王之议事,托沈欢对司马光的进言,得以保全,也算有点香火之情。
在这里,沈欢看到了那个鼎鼎大名的邓绾。这是一个与吕惠卿差不多的人物,外表看不出一丝奸诈,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儒家的强大,有宋一代,大多奸臣都是颇有学识的进士,自有一股儒雅地风度,至于里面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对于邓绾,沈欢不记得他是否在《宋史》里被打入奸臣卷了,只知道此人颇有手段,是王安石变法一派中颇为重要的投机者,此人在变法派的分裂中扮演了不可替代的角色!王安石与吕惠卿地矛盾,他也参与其中!
正是因为如此,沈欢才怕对方弹劾内容里还有后招,盖因王安石变法一派,没有哪个是吃素的,都不好对付!
百官到齐没多久,皇帝赵顼也摆驾上朝了。依然很有气势,也依然很是肃穆。赵顼年轻的脸庞今日难得有了少见的稳重与平静。百官山呼万岁,算是见礼完毕。
才坐定不久,赵顼就开口说道:“朕知道诸位臣工今日难得百集,是为了昨日的弹劾之事。朕也就不废话了。沈龙图到了吗?”
“臣在!”沈欢知道是叫自己,低下头出列,瞥眼看着沉静的赵顼,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心头有了不好的预兆。^^ ^^不得不说,自王安石入朝之后,赵顼与他的关系就疏远得多了,不复往常那般倚重;司马光与王安石闹番,他夹在中间,更是不被赵顼看重,关系也越来越远。人情人情,那是久了才凑出来地。关系淡了,人情也就薄了。对于这点,沈欢深感吃亏。
“沈龙图,你对御史所弹之罪,认否?”
沈欢在百官的审视下,摇头道:“若说臣之家底,殷实倒是殷实,那都是得好友之助。臣之同窗周季,自臣处来开封,即多有照顾,之后臣接家母入京,周季感于家母独自抚养臣长大,大为不易,以与臣相交,说待家母亦如其母。此人经商有道。财利颇多,因臣有些小聪明,与之相谈,意为有助,更增财产,为了报答,以钱财助家母,如是而已。若说臣夺民之利,则不敢认。陛下也清楚。周季所上烈酒之方,多家国多有帮助,又岂有夺民利之举?”
这些赵顼当然也清楚,闻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转而问邓绾:“邓御史,你集合几位御史,一同弹劾沈龙图,如今他以自辩,你又有何说?”
邓绾也自有风度。在百官的注目下,依然从容,道:“陛下,其一己之辞。何足信哉!夺民利之举,是否存在,可下沈龙图,交予大理寺审理!”
朝中顿时哗然。进大理寺,可不是那么简单之事,无大罪基本上不会涉及到此处,邓绾直言下大理寺,就是认为沈欢之罪。已大到要丢性命或者前途的地步了!
司马光顿时忍不住了,喝道:“岂有此理!陛下,邓御史所弹,亦是其辞,未闻御史台有何证据!今又放言要下龙图阁学士入大理寺。这简直是辱学士斯文!沈龙图是现地钦点的探花进士。当年先帝也是对其多有赞誉,加以视察。这才提拔重用地。而邓御史所弹之事,都是沈龙图未进士之前地事。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辱先帝之明目么!”
司马光治史有方,由是文学大家,说起话来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比不上王安石,在朝中也算一个高手。他直接说沈欢是经过先帝审查地,现在邓绾拿他未发达之前的事来弹劾,就是侮辱先帝地英明呀!
赵顼对这位父皇很有感情,闻言顿时怒了:“邓御史,你口口声声要治沈御史之罪,言之凿凿,可有证据?”
邓绾还未回答,御史中丞王陶出列说道:“陛下,臣忝为御史中丞,掌管御史台,邓御史所弹之事,臣并没有得到什么证据消息。而弹劾沈龙图,也未通知臣,算是他自己地意愿。御史虽可风闻弹劾,但沈龙图怎么说也是当朝学士,如果没有证据,要治一个诽谤大臣之罪,也是由得!”
王陶一言,顿时让邓绾慌了,很明显,王陶很不满他几次三番没通知自己就自行弹劾大臣,算得上是对他的回击。

王陶言罢,知谏院范纯仁也出列道:“陛下,臣在谏院,也未曾听过这些能证明沈龙图大罪的证据!由是观之,邓御史之辞,难以令人信服!”
很明显,范纯仁等人是在帮司马光了。朝中明眼人也多,不少与司马光有交情之人,也都出列数落邓绾的不是。
赵顼怒了:“邓绾,昨日你等为了此事,大动干戈,要朕今日早朝议事,今日又拿不出证据,是消遣朕不成?”
消遣陛下?这个罪名大到谁都吃不消,邓绾顿时脸色涨红,满眼恨色地低头看了王陶一眼,绝望地看向吕惠卿的位置。
吕惠卿站在王安石下列,因此在外人眼中,以为他看的是王安石。
赵顼就是这样认为的,脸色难看地问王安石:“王参政,沈龙图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婿,对于他的事情,想必也清楚,你是如何看待邓御史所弹之事?”
王安石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欢,之后是司马光,才叹道:“回陛下,此事臣并不清楚。”
“不清楚?”赵顼愣了,“是没有这些事,还是不知道?”
王安石不懂怎么回答,他也为难啊,隐隐猜出弹劾沈欢之事是出于吕惠卿地策划,当日对方说要对付沈欢,他也稍稍同意让沈欢下放出去锻炼,免得在朝中与他为难。在他的意识里,沈欢还年轻,以后大把时间在朝中效力,也不急在一时。正是因为他当时也同意了吕惠卿的主意,今日他才为难,说没有这些事,那明显是要牺牲邓绾了,这对于自己人来说,太过残酷;说有这些事,那更没有直接的证据。
王安石不作声,司马光赶紧出列道:“陛下,沈龙图能为王参政招为女婿,那自也是信得过他的为人的,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会把女儿嫁给一个不放心的人吧?”
“也是这理!”赵顼点点头。
邓绾更恐惧了,看向吕惠卿的目光更是频繁,像是在请示什么。
这时候吕惠卿出列了,道:“陛下,如果单凭邓御史所弹之事,当然不能让沈御使下大理寺治罪。这一点,身为御史,不可能不明此理。想必邓御史还要弹沈龙图更大的罪名吧。陛下何不静下心来等邓御史说上一说呢?”
众人皆是一愣。司马光与沈欢更担心,来了,对方终于忍不住出后招了!
“邓御史,可是这样?”赵顼问道。
“是,是……”邓绾感激说道,脸色有点苍白了,脸色复杂地看了看吕惠卿。心中大恨,差点要骂出吕惠卿的娘来;当日吕惠卿交代他弹劾沈欢,连最后地罪名都说了出来,不过当时的策划是先由他牵出朝议,最后才由吕惠卿出面道出大罪。
如今剧本改了,吕惠卿看形势不对,只是出面为接下来的弹劾做了个衔接而已。至于邓绾自己,这时候是不想说也得说了。^^^^好一个吕惠卿呀!就是败了,事情都与他牵连不大;成了,估计得利地也是他!
“难道沈龙图还做过什么天理难容之事吗?”赵顼奇道。“邓绾,你可要想清楚了,沈龙图朕比你认识得早,他做过什么。朕都比较清楚。如果你是胡乱编个事,那么朕不介意治你个诽谤之罪!”
“臣不敢!”邓绾咬了咬牙,既然连皇帝都逼自己,那么他也只有豁出去了!
“陛下……”邓绾组织了一下语言,“臣要弹奏地是治平三年沈龙图做的一件事!”
治平三年?不说他人,就连沈欢也愣住了,本来以为对方还会牵扯到未发达之时的事,没想到会是治平三年了。治平三年。他做了什么呢?一一回想,好像没有什么大到可以治罪的呀!
“何事?”赵顼也有点好奇了,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欢。
邓绾恨恨地看了沈欢一眼,道:“当年先帝不幸,龙体稍有小恙。也许经过专业的御医们精心调理。尚能好转。可就是这个沈龙图,无医无道。却向御医进言什么丹参等药有益先帝龙体,又制了一套什么太极拳。让先帝日夜练之。先帝吃了药,练了拳,未已病情即加重不堪,群医束手,不幸而崩!究其根由,就是这个沈龙图胡乱为之,害先帝英年早逝。也不知是存了什么歹心,众人不明,今日臣斗胆言之,诉其罪责,请陛下治其置先帝于绝地之罪!”
这一番话说出来,不少人都瞠目结舌。见过弹劾的,没见过如此找罪的。而且还偏偏是个大罪,令人难以反驳!沈欢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当年好心,在脑子里找一些能治心血方面的药物给御医参考,没想到今日成了大罪。再想想英宗皇帝比历史提前一年驾崩,难道真给邓绾猜中了,就是因为吃了这些才死地?沈欢顿时浑噩了,现在就算不是也是了,以他对赵顼的了解,这位颇重亲情的皇帝,绝对不会容忍此事。
之前不乱是想不到或是不愿猜想,可如今给人一说出来,先入为主,皇帝对他还不会有另一番想法?多年的投资与感情,都将毁于一旦。沈欢瞥头看了看吕惠卿,对方很平静,想来早想到是这些话,或者说就是他策划的,不由佩服对方,能从这事上找茬,真是牛人!
赵顼地脸色比外边地天空还要阴沉了,冷冷扫了朝堂一眼,心里又是痛又是恨,还有可惜,复杂得紧。他不愿把沈欢想成是害父仇人,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父皇的死与沈欢不无关系!司马光见事情要遭,赶紧道:“陛下,邓绾之言,太过强词夺理!太极拳如何,陛下不也练了吗?臣也练了,这几年只决身体硬朗了许多,哪里是害人之拳了?再说这药吧,也不是他直接加入进去地,而且向御医建言,御医是通过了检验才用的,又岂是治罪之理!”
赵顼闻言稍稍解了脸色,有了点宽容。
吕惠卿见状赶紧出列道:“陛下,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沈龙图非医者,更无医术,却毫无根据地进药,就算无心,亦是有过。先帝不幸,亦要其负责。不然难以向朝堂交代!”
赵顼点点头,问百官道:“你等怎么看?”
其他大臣皆是沉默;司马光急了,赶紧向范纯仁打脸色,要他替沈欢辩解,奈何此事关系重大,涉及先帝之死,众人就是再怎么与司马光交好,也不可能贸然提沈欢说话。
这些情况沈欢都看在眼里,心头顿时灰心了。这么多年地努力,到头来却要套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岳飞的痛苦,莫非就是这样?
司马光辩道:“陛下,无根无由之罪,也是令人难以信服呀!”
吕惠卿冷笑道:“司马相公,恐怕是只有您不服吧?下臣奉劝司马相公莫要感情用事,沈龙图虽然曾经是你的门生,可有罪也是维护即可开脱地“你……”司马光怒得难言。
“王参政。你的意思是?”赵顼又问。
王安石沉吟一会才道:“陛下,臣当年并不在朝,不甚了解详情。如果真有此事,想必沈龙图也是无心之过。请陛下念其年纪尚轻,稍加磨练即可。”
沈欢倒是笑了。这个王安石,还真可爱,明明存了把自己弄出朝的心思,却还装着与吕惠卿等人无关的模样!人情人性,可见一斑!岳丈又如何,女婿又如何,到了这个时候。统统都是虚地。
沈欢现在唯一感激与感动的也只剩下司马光了,也只有他,才会如此信任自己,维护自己。
“陛下,请三思啊!”司马光悲切地叫道。
吕惠卿又道:“陛下。用药之道。存乎病理;用人之道,存乎一心。沈龙图可以无视先帝安危。擅自进药,毫无根据。已有谋逆大罪;如不治罪,有了此例,他日他又该如此对谁呢?”
不说其他人,就是王安石,闻言也是变了脸色,吕惠卿此言说得极中,大有影射沈欢以后也会如此害了陛下之意。这番罪名,已经有了置其于死人的趋势,这与对方之前与他商议的下放锻炼大相径庭!不满地扫了吕惠卿一眼,想为沈欢开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诛心之言,诛心之言!”司马光怒得吹胡子瞪眼,“陛下,此人强词夺理,妖言惑众,万万不能留于朝堂啊!”
赵顼虽然也变了脸色,不过他与沈欢相交多年,对其还是有一定了解,也不愿相信这番罪名,闻言问道:“沈龙图,你自己如何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欢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已经恢复了常态,说不尽地悲愤与失望,灿烂地笑了一声,“莫须有罢了!”
秦大奸臣的名言提前拿到朝堂来用,不过对象对付的却是一些奸臣,还真是讽刺与有趣。
吕惠卿喝道:“沈欢,你难道只想凭莫须有三字就开脱了吗?或许有?事实就在眼前,难道你想侮辱陛下的智慧吗?陛下,此人如此猖狂,臣等不堪于之同朝!”底下支持吕惠卿也一同请求陛下治沈欢的大罪。
赵顼也怒了:“沈龙图,你就是这样敷衍朕地吗?真地没有其他说了?”
“没了!”
“好好!”赵顼更怒了,“好你一个没了,看你的架势,好像朕是个昏君,冤枉了你,委屈了你?你太令朕失望了!”
“失望?”沈欢暗自轻笑,这个词,好像应该是他地台词。他也失望了,对赵顼失望,对王安石失望,对朝臣失望,对这个天下失望!沈欢整理了一番衣冠,淡淡一笑,双手从容地从头上捧下官帽,缓缓跪了下去,伏在地上,道:“臣本是布衣,先帝不以臣卑鄙,录为进士,委以三司副使,这些年只感责任重大,不敢有所差池。不说功劳赫赫,却也不愧本心。今不见容于陛下,欲为大罪,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如陛下认为臣有大罪,但请治罪;如罪不至死,罚过之后,但请准许小臣致仕回家,奉养母亲!”
“你,你……”赵顼听到沈欢致仕之言,大有遭了背叛地意味,不由头痛,怒不可言。
“子贤,你何苦如此!”司马光也悲切地叫了一声。
“好好!”赵顼连道几声,“你想回家逍遥?没那般容易,你放心,你罪大着呢,朕自会治你之罪!待朕想好该如何处置你再吩咐下去!”
“如此臣就回家待罪了!”沈欢把帽子安放在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服,脸色还很从容淡定。不理会众人的目光脸色,转过头去,稳妥地走出去。
没走几步,路过吕惠卿旁边,听了下来,认真地看了对方一眼。
吕惠卿给看得心里发毛,硬声道:“怎么?吕某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沈欢微微一笑,清晰地吐字:“小人哉!”
“你……”吕惠卿顿时老羞成怒。沈欢不理会他的反应,又转过头去,什么人也不看,只盯着前面的路,走了几步,有了感悟,油然唱了起来:“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千古名句,忠耿如此,铮铮铁骨,还有比得过这诗吗?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赵顼的眼一下子湿了,“子贤……”
看着沈欢地背影,不少人都感慨不已;吕惠卿却感觉一阵恐惧,看着沈欢的背影,除了恐惧,还有恨意。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悠悠我心忧,苍天曷有极……”
一首《正气歌》,从落寞的沈欢口中吟唱,在大殿里回响,久久不去,直到看不见的沈欢地身影。
那是他早些年成名的“作品”,一时传唱。也许,当年他并不了解诗中深意,如今却唱得很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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