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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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蒋之奇弹劾欧阳修的理由,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沈欢觉得很可笑:英宗时候追封濮王之议,两制皆是支持称皇伯,而欧阳修则是皇考派的主力干将,到英宗贬了不少御史出去后,有了空缺,欧阳修就推荐蒋之奇做上御史,原因就是这个蒋之奇也是皇考派的支持者,欧阳修赏识他,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
但是因为欧阳修的原因,其他御史们当然不会给蒋之奇好脸色,还说他是奸邪,为了上位迎合参知政事,蒋之奇日过得苦闷,急思摆脱这种窘况,于是就走上了反对欧阳修的道路----在他的意识里,连推荐之人都弹劾了,总不会再是附和他的小人了吧。于是,处心积虑的他,终于导演了这次弹劾。而且弹劾得极其厉害,因为他找到了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理由!
至于欧阳修是否与他的外甥女有什么勾搭,这件事确实是在欧阳修晚年闹得满城风雨,让欧阳修的名声损毁不少。若按宋史里的记载,这当然完全是诬赖。这个蒋之奇弹劾理由的来源,扯上了如今的御史中丞彭思永,是这个彭思永说予他知道;而这个彭思永又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呢?如果沈欢没有记错的话,彭思永首先是从一个叫薛宗孺那里听到这种说法。薛宗孺又是何许人也?他是欧阳修妻的弟弟,关系不浅,按理说他的说法应该比较可信,但是,这个薛宗孺却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曾经有事相求欧阳修,欧阳修没有答应,他就怀恨在心。造谣说予相熟的彭思永知道!
好吧,好吧!沈欢想通了这一点,总算稍稍放下心来,历史上神宗皇帝最后因为找不出证据。选择相信欧阳修的清白,把那几个扯上关系的人都贬了出去!真论起来,蒋之奇与薛宗孺都是罪有应得,一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惜反戈恩人,一个为了报复造谣生事,确实可恶。 首发最可怜的就是御史中丞彭思永,一个很好地人,在宋史里名誉也颇高,是个少年天才的人物。可惜因为嘴巴不检点,好不容易才做上御史中丞因为此事给拖累了,诚然太过可惜了!
“老师,您可相信永叔公是这样的人?”沈欢疑惑地向司马光问道,“您就不在官家面前为永叔公辩白几句?”
司马光苦笑道:“不相信又如何?御史弹劾,是他们的本分,至于如何处置。则是官家地事,我等多说也无益。”
沈欢大恼,宋代既有御史台,又有谏院,本来有一个是监督皇帝的。但是皇帝怎么可能会自找麻烦,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管是谏院还是御史台,都成了监督弹劾百官的地方,而且还是任务式的弹劾!甚至到了不用有真凭实据都可以弹劾的地方,是所谓“风闻弹人”,而受到弹劾的百官,按规矩都得等待官家的裁决。真是讨厌的风闻弹人啊,连证据都不用就可以张嘴说瞎话。实在是太令人发指了,难怪王安石上台后会把御史台之人都排挤掉安插上自己地亲信,想必也是抱了清楚恬噪的心思吧。
“老师,以永叔公的为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学生猜想一定是有人诽谤永叔公吧,老师与永叔公有情义,何不上奏章为其分辩几句?”沈欢建议说道,以司马光的地位。说出的话也颇有分量。由不得赵顼不好好思量。
司马光正色道:“贤,情义归情义。首发却万万不能使之牵扯到朝廷大事上去。老夫也不愿永叔公有事,但是御史弹劾,自成规矩,而且官家又还没有表示,老夫身为朝廷命官,一言一行都非同小可,岂能轻易上奏章,就是要上,也得让老夫查明事实真相再说!贤,你记住,身在官场,万万不能感情有事,不然有时事情做不好,反而会把自己搭了上去!”
沈欢心儿凉了半截,他心里也觉得司马光说得有道理,因为对方并不了解是怎么一回事,而他不同,听到蒋之奇的名字与事迹之后,他就结合历史记载把事情想得通透了;司马光不愿感情用事,也是他地本色。司马光不是一个容易听劝之人,在这里得不到援助,沈欢只能失望而归。他心里很不愿意把这件事拖下去,因为多拖一日,就会对欧阳修的名誉多一分伤害,人多口杂,人言可畏,特别是传言这东西,越传越离谱,也许再过几天,这事就给开封的人们争议得不成样了!

离开司马光处,沈欢打马赶往王安石住处。
“怎么,贤,来找老夫,是否你已经把文章写好了?”王安石一见沈欢,第一时间就是索要之前商量妥当的文章。
沈欢当然拿不出来,老实交代清楚后道:“岳父大人,您是否听说永叔公之事了?”
王安石闻言脸色顿时严肃起来,道:“自然听说了,开封就这般大,如此大事,岂有不闻之理!”
“岳父大人怎么看?”
“怎么看?当然是不相信!”王安石愤慨地说道。
沈欢大喜:“岳父大人也不相信永叔公是这样的人?”
“当然!”王安石说道,“永叔公为人,老夫再清楚不过,他怎么可能是如此之人!”
沈欢道:“既然如此,岳父大人何不上表为永叔公辩驳一下?岳父大人如今深得官家信任,想必官家会对岳父大人之言多加重视地!小婿觉得此事越拖对永叔公就越不利!”
“辩驳?”王安石愣了一下,“贤所言倒也不错,永叔公对王某深有大恩,当年若不是他多加提拔,也许王某不会有今日之成就!但是,贤,你认为由老夫上表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沈欢一时想不明白。
王安石说道:“永叔公此事,最忌传闻,若有人嚼口舌,胡乱传闻,于永叔公或者朝廷都是不利。老夫虽然不才,在京城却有薄有小名,若由上表,传了出去,岂不是火上加油么?”
“啊?”沈欢一拍额头,不得不认同王安石的说法,王安石的名声不单在士林响亮,现在的他也是京城官场之人瞩目所在,若他上表,事情也就更热闹了!
“岳父大人,那您说该怎么办?”沈欢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王安石笑道:“贤,你与官家相识也不短了,以你对官家的了解,难道会认为他不分是非就让永叔公受了委屈?”
沈欢当然了解赵顼会是什么态度,他担心的不是这个,宋神宗虽然不是千古明,却也不昏庸;他最担心的是欧阳修受了天大委屈之后,会有什么举动,他现在老了,会受得了这口气?欧阳修这几年对他帮助颇多,现在他有难了,不急着帮忙,不是沈欢的为人。
“其实若说到为永叔公说话,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王安石顿了顿说道,“若说与官家地交情,贤,想必你也不错吧。官家才见老夫一次,就是信任,又能到什么地步?你就不同了,你是在官家还在藩邸时就认识的人了,你的话,想必官家会多多考虑吧?”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由小婿上表为永叔公辩驳?”沈欢愕然问道。
王安石笑道:“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
沈欢默然,难道说司马光不出面,也是有王安石一样的担心?真是烦人,这个官场,确实不好混啊,总是有诸多顾忌。现在,整个朝廷,也只有韩琦敢明目张胆地为欧阳修说话了吧,欧阳修与他共同进退,相互依仗,他没有不极力解救的道理。
“好吧!”沈欢决定回去就写点东西送进宫去,其实也不用写什么大道理,他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请官家让蒋之奇找出证据来吧。蒋之奇找不到,肯定会把彭思永供出来,而彭思永更没有什么所谓地证据,只能把薛宗孺招出来,之后……事情就会真相大白了吧!
前脚才离开王安石府邸,沈欢稍稍平定了心情,人也恢复了清醒,甚至聪明----回头看看“王府”两个大字,甚是后悔,心情也复杂起来:他实在没有道理来找王安石地。因为欧阳修被弹劾事件,整个京城的政治氛围都会诡异起来----若是欧阳修倒了,谁是最大地得益之人呢?
虽然有点小人之心度之腹,但是沈欢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最大的得益者,就是他刚刚拜访的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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