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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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会正副会长普拉尼和小土豆他们率人跪守在这里,要求跟市领导对话,要求谈判,反对爆破拆迁东湟河体育场,反对在别处新建奥体中心。
按说,从装炸药到喷泡沫已用了十余天,体育场四周围早已清场,严格保证施工安全。天知道普拉尼小土豆他们是如何事先得到消息,又通过什么渠道偷偷潜入进去的。
一看就是一次有组织、有计划、有内部连线的行动。
偏偏不巧,市委书记白宏臣这时远在美国招商,市委副书记、市长程之介偏偏也在这个时候住院,说是痔疮发作,刚做了手术。他们都在电话里下指示,不许轻举妄动,不许乱,保证安全要紧。
凇州市府副秘书长、也是本次第29届奥林匹克运动会组委会足球比赛凇州赛区办公室主任黄一发,出来接待普拉尼他们,跟他们谈判,跟他们讲道理。球迷们不理他的茬儿。普拉尼还很狂,说跟我们谈判,你还不够份儿!你去,让你们主管副市长旷乃兴出来跟我说话。
黄一发非常窝火,憋了一肚子气,心说一个破球迷协会的小流氓竟有这么大口气,这都是给惯的,这要不是背后有人给罩着,也是横人碰到人了。这次闹事,也指不定是谁撺掇的呢,否则,他们能有这么大的胆儿,敢在雷管炸药旁边生是非!
既然领导下令了不准动,不准发生冲突,他也只好贯彻执行,遵从书记市长的指示,一方面尽力安抚球迷、疏散群众,送上热水方便面饼干盒饭,昨儿晚上还求爷爷告奶奶好说歹说,请他们进了场馆里边的运动员更衣室睡了一晚。目的就是让他们吃饱喝足了好有力气继续闹,直等到旷乃兴从遥远的海峡那岸飞将回来。
一辆黑色奥迪疾驰在机场高速路上。旷乃兴眉头紧蹙,倚靠在后座。秘书严瑞杰在前,坐在副驾驶座上,市府副秘书长黄一发在后,跟他并排坐着,啰啰唆唆给旷乃兴汇报着情况。这个黄一发,伺候人出身,秘书当惯了,未免就挂了相,脸白而面,声细而柔,形体语言谦卑,说话时总是一副察言观色伺机而动的模样。旷乃兴身体微微往后仰,闭着眼听着。
北方的二月,天寒地冻,万物凋零。天空阴沉沉的,被很浓重的雾霾遮盖着。从省会机场通往凇州的高速公路两旁,一排排笔直的白杨树,光光秃秃,抖着枝桠,钻入尘嚣里。远处农田没有被雪封住的地方露出几许褐色,风刮得高压线在空中狂舞,突突乱颤。薄薄的雪花盘旋着在半空再打转,寻找着方向。看样子像有一场大雪即将降临。

旷乃兴用大拇指的指肚狠狠按住太阳**。他感到头疼,越来越剧烈的疼。太阳**里突突狂跳,仿佛有谁抻住他的一根脑神经,在那里使劲地抖来抖去当猴皮筋耍着玩儿。他的头不能动,一动,好像就要爆炸开来,血液和脑浆顷刻间都会从里边喷涌而出。《西游记》里那个孙悟空孙大圣被唐僧念了紧箍咒之后的疼痛,大概也就是这么个疼法了吧?旷乃兴疼得手足无措,也恨不能来个就地十八滚。本来,脑血管狭窄就是他们家族的遗传病,而从台北回来这一路转机的折腾、等待,从南方到北方气温的骤降,更加剧了他的疲惫、不适,头疼病犯了,并且还预感到了流感病毒的时时来袭。
更让他感到脑仁儿欲裂的是整个事件的蹊跷,来得猝不及防。
这是本不该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书记副书记此时都很巧合地以正当理由回避,却大老远急遽招他回营,真是令他心肌紧缩,明白了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事件背后一定有着更大的玄机。
与事件有关的关键性人物在他血压升高的脑海里一一掠过,并随着脑血管的膨胀一一变形:一把手白宏臣的那张永远喜怒不形于色的小白脸,二把手程之介永远端正肤色微黑的国字脸。这是在凇州顶天的两张脸,罩住他也罩住众多人的命脉前程。白宏臣那张小白脸,象牙白而接近于肝炎黄,乍一看是书生模样,近里瞅,两条不大的眯缝眼后面,却是无限的运筹帷幄老谋深算的心机,与读书人的不谙世事狷介耿直并不搭界;二把手程之介肤色微黑的国字脸,厚嘴唇,大眼珠子,鼻梁挺括,面容风吹雨打沧桑,貌似忠厚与颟顸,实际上,那大眼皮子一抹搭,就是要人命的虎头铡。
与这样两位基层领导共事,旷乃兴这个从机关下来的后生不得不时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市府副秘书长黄一发的话又像小锤,在旷乃兴的太阳**上咣当咣当地敲:旷市长,白书记电话里指示,让咱们要尽快解决球迷闹事,保证完成体育场的定时拆除爆破。同时还一再强调不能伤着群众,不能影响过节气氛。
旷乃兴嘴上没言语,心里却有些牢骚,心说,道理是谁都懂啊!要真是那么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容易解决,你们自己解决一个我看看。还大老远找我回来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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