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得推辞的豪华假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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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太太打开门,“谁——格雷尔,是你?你在这儿干吗?”我听见她离开,一直等到朗佳克太太洗完手后我才走出来。
“保姆摄像机?!保姆摄像机?!下一步是什么?定期药物检测?搜身?在前厅安装金属探测器?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用冷水泼自己的脸。就像在这九个月里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我努力忘记那些雇佣我的6英尺高的大人们,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3英尺高的小孩身上。
我回到位子上。X太太正在使劲摆弄格雷尔,让他在那堆电话簿上保持平衡。她抬头看到我,对我怒目而视,“南妮,你上哪儿去啦?我看到格雷尔一个人,没人在旁边看着,我觉得这不合适——”
我的脸上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怒,她立刻安静下来。我重新调整了一下格雷尔的姿势,帮他切碎鸡肉,然后舀了一匙土豆泥。
“南妮,为什么不把孩子们带到外面去,一直到我们吃好,好吗?”她用甜甜的声音问我。
接下来的午餐,我只能在湿气很重的风里度过,端着碗喂格雷尔吃鸡肉。不一会儿,安德鲁也加入进来,后来又来了三个。我跟他们玩“头、肩膀、膝盖、脚趾”游戏。还玩红灯、绿灯。
在这种昏暗的停车场,我只能和5个孩子玩这么多,再后来,就要恨不得把他们都卖了。
安置格雷尔上床后,我到厨房仔细搜寻阿摩尼亚。我在水槽下面找的时候,听见X太太那双马诺拉丝鞋踩在亚麻油毡上的声音,她打开了上面的橱柜,无声地在我周围笨拙地来回挪动。
“你在下面干吗?”X先生正好进来,手里拿着报纸。
“我正在找阿摩尼亚,好涂在蚊子块上。”我回答,就在我搜寻这种女童子军应急溶液时,我的头被夹在管道和一瓶漂白剂中间。
“我正在找威士忌,准备给你晚上临睡前喝两口。”她转动了一下脚,面对着他,她的披肩慢慢滑落到地上,鲜红的一堆落在满是鸡皮疙瘩的脚踝边。
“阿摩尼亚?”他问,“啊。”
他沉重的脚步在厨房的亚麻油毡上移动,走到了门廊那儿。
“亲爱的?”她有些沙哑地说,跟着他到了门框那儿,“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在床上看书呢?”
我听到他把报纸交给她时发出的沙沙的声音。“我要去确认一下明天的航班。结束之后我就会回来。不用等我。再见,南妮。”我看见X太太腿肚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再见,飞行愉快!”我说。还有,帮我问候芝加哥小姐。
我听见她跟他去了大厅,只留下我一人继续在每个水槽下翻找,但是我找到的不是清洁先生,就是潘松清洁剂。
一小时后,我关上卧室灯的时候,看见X先生慢慢推开卧室房门,一道灯光照亮了走廊。
“亲爱的。”我听见她轻声地说。门关上了。
第二天晚些时候,X先生进起居室时,原本正专心看《芝麻街》的格雷尔跳了起来,“爸爸,你在这儿!”
“你好,”我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
“嗨,小家伙。”他过来坐在长沙发上。
“妈妈呢?”格雷尔问。
“妈妈正在冲凉。”他父亲咧嘴一笑,“你用过早餐了吗?”
“我要吃燕麦粥。”他说,在沙发上跳圈。
“好了,我们先给你弄点吃的。我去拿些鸡蛋和香肠。”今天是星期四,对吗?星期三已经过了吧?因为我已经在贴在床头墙上的那张小日历上把星期三给划掉了。
X太太悠闲地走了进来,穿着比基尼上衣、围裙,身上裸露的地方都是大片鸡皮疙瘩。她的脸涨得通红,她身上有一种胜利者的征服感。
“你早,格雷尔。你早。”她懒洋洋走到X先生身后,搭在他的肩膀上,给他按摩。“亲爱的,我们一起去拿报纸,好吗?”他转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咧嘴一笑,低下身亲了他一下。
“当然。”他绕过沙发,经过她时亲了亲她的肩。哦,我终于发现比看他们吵架更令人不舒服的场景。
“我可以跟X先生一起去商店买些蚊虫叮咬药水吗?”我想充分利用一下她**之后的愉悦之情。
“不,在我准备早餐的时候,我情愿你留下来看着格雷尔。”X先生抓过桌上的钥匙,出去了。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她问,“格雷尔,你是想要一个弟弟还是妹妹?”
“我要一个弟弟!我要一个弟弟!”他向她跑去,她挡住他,又把他推还到我这儿。就像一场野外曲棍球比赛。
X先生的车刚开出去,电话铃就响了。X太太从沙发后面拿出他的运动衫,穿在身上,然后跑过去提起那只沉重的橄榄绿色听筒。“喂?”她站起身,充满期待地听着,“喂?”她拉一下围裙。“喂?”她挂断了电话。
她注视在房间那头的我,“我希望你没有把这个电话号码随便告诉别人。”
“没有,我只是告诉了我的父母,以防万一有什么急事。”我说。
她准备上楼,刚走到一半时,电话铃又响了,她又重回到起居室。
“喂?”她问了第四遍,有些生气,“呃,你……”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不,他不在……不,他决定今天不走,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回电……切诺韦思,是你吗?你在芝加哥还是在纽约?……好,再见。”
已经没有巧克力给你了,芝加哥小姐。
X先生回来后,我到厨房帮他搬东西,然后把那些无糖奶酪、豆腐狗和思耐科威尔饼干一样样分开。
“有人打过电话找我吗?”X太太进厨房时他问道,从一个小蜡纸包里取出一个奶酪饼给他自己。
“没,”她说,“怎么,你在等电话?”
“没。”
那么,就这样解决了。
嘀铃铃。嘀铃铃。嘀铃铃。
第二天下午有架飞机在后院盘旋,飞得很低。我被屋内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我躺在破旧的草坪躺椅上,不断拍打在我的光腿上享受盛宴的蚊子,我想起身去接电话。但是铃声突然断了。又这样。
那天早些时候,我看到一辆卡车停在我们的车道上,有个老人卸下三辆大型出租自行车。我的心情有些沉重,这是否意味着要我和格雷尔一辆车,让他坐在我的肩膀上。我甚至都怀疑他们会不会提议把他塞进我肚子里,好让路华车里面更空一些。
格雷尔向他父亲解释,他只能骑那种红色的十飞自行车,而且是有训练轮可以支撑的那种。我真不清楚他究竟是真的无知还是只是对格雷尔的能力有些过于乐观。不管怎样,后来有辆**车被换成了小车,令我有些吃惊的是,他们居然允许我不参加他们的这次旅行。他们骑车到镇上,留下我一人。我定下了宏伟的计划:我要出去慢跑一圈,然后舒舒服服洗个澡,接着小睡一会儿。但是我才换上我的运动短裤和内衣,坐到折叠帆布躺椅上准备换上运动鞋,就有麻烦了。不过,能做一件事也不算太坏。
我在椅子下面摸索着找我的手表时,有一根木刺戳进了手指甲下面。我把手表拿出来,赶紧吮吸我受伤的手指。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
我赶紧回到屋里,打开厨房间水槽上的热水龙头,一边冲,一边用力挤。这个星期以来我终于第一次可以有片刻空闲时间属于我自己,而我现在却要留在这该死的屋子里处理我弄破的皮肤。
嘀铃铃。嘀铃铃。嘀铃铃。
我靠着柜子,甚至都不想挪动一下。电话铃响了五下以后,她终于放弃了。她好像正在丧失她微弱的优势。
热水看起来不起作用,我赶紧去取临时应急箱,里面有玉米夹、火柴、还有一瓶一直被忽视的凯特尔一号牌伏特加。当我把东西全倒在桌子上准备慢慢找时,我注意到绿色亚麻油毡破了。我真希望我可以打个电话,叫一个临时朋友,就像男人们叫跳舞女郎那样。来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还带着玛格丽塔葡萄酒,或者至少带一些《简》杂志的旧期刊。不过如果要我再看一遍1988年7月的《好管家》,那还不如把我自己烤成苹果派算了。
我伸手拿伏特加的时候,突然间好像听到碎石车道有声响,以为他们回来了,吓得我都快僵住了。还好不是。我拧开瓶盖,倒了一口到杯子里,慢慢感受它在舌头上滚动的感觉。我把杯子重重放回桌子,学着牛仔的动作把杯子翻转过来。
我看到餐具架上有一只又老又旧的调频收音机,我打开开关。
嘀铃铃。嘀铃铃。嘀铃铃。
“他不在!”我回头大叫道。
我开始转动旋钮,我把头埋在手臂中,迷迷糊糊地零星听到些新闻,还夹杂着些许杂音。我慢慢旋动,就像宇航员静静聆听生命的迹象一样,我努力在一片杂音里辨认是不是比利•乔的歌。好像不是比利的……是麦当娜的!
我稍稍旋了一下,兴奋地站在那里,和着“假期”那熟悉的音乐。我抓起玉米夹,夹住旋钮,让它保持位置。我把音量调到最高,一边跟着唱歌,这大概是除了找临时朋友以外最好的享受了。这块地方还有其他的生活,我那个闪烁着双眼、喜欢惹是生非的金发朋友提醒我的——抛开“他们”属于自己的生活。
“如果我们放假,哦哦呀——”我绕着厨房随意摇摆自己,把伏特加放回到冰箱里,全然忘记了我受伤的手指,蚊子块,还有严重被剥夺睡眠这回事。一会儿,我仿佛真的和她在一起,她坚持我该庆祝一下(哦呀),发发牢骚,我去起居室拿格雷尔的玩具卡车当麦克风,拼命高声唱歌。
我刚从沙发靠背上滑下,就听见X先生踢开了纱门,穿着他那条唐娜•凯伦运动裤。我蹲在那儿,僵住了,手里还拿着格雷尔的卡车,不过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他一进来,就用力把手机掷到还摆动着的靠背扶手椅上,气冲冲地跑上楼。我慌忙跑到前门,看见在车道中央,X太太正走近格雷尔的车。我跃过格雷尔的玩具,跑到厨房,把玉米夹拿下来,关上收音机,回到起居室,听到前门嘭一声关上了。
她注视着我的肚子。“快准备他的约会,南妮。他说他的膝盖擦破了,可我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让他安静下来——我丈夫正在头疼。”她婀娜地走过我身边上楼,一边按摩太阳**,“唉,他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快去看看他。”
X先生在楼上咆哮,“我的手提箱呢?你把我的手提箱放哪儿啦?”
我换上宽松长运动裤,格雷尔的哭声在整个房子里此起彼伏,我的手指又开始疼了。我拣起X先生的手机。来电显示上显示所有的电话都是从X家的公寓打出来的。
嘀铃铃。嘀铃铃。嘀铃铃。
周围一片漆黑,我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
嘀铃铃。嘀铃铃。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他不会回去!

“南妮!”格雷尔大声叫喊,今晚电话声已经第三次吵醒他了。我真想打电话给她,问她什么时候可以收手。
我伸出手,越过我们两张床间两英尺的距离,握紧格雷尔汗涔涔的小手。“妖怪,”他说,“真吓人。它会吃了你,南妮。”格雷尔眼睛的眼白在黑暗的房间里闪烁。
我翻了个身,侧卧着,面对他,依然抓住他的手。“好好想想,妖怪是什么颜色的?我想知道,因为我有几个妖怪朋友。”
他沉寂了一会儿,“蓝色。”
“哦,是吗?听起来像是芝麻街里的曲奇怪。他是要吃我吗?”我已经昏昏欲睡了。
“你觉得那是曲奇怪?”他问,松了口气,紧握住我的手开始放松了。
“是啊。我想曲奇怪是想和我们一起玩,但是却不小心吓到你了,所以它想跟我说他感到很难过。你想数着数睡觉呢还是要我唱催眠曲?”
“不,唱歌给我听,南妮。”
我打了个哈欠。“墙上99只啤酒瓶,99只啤酒瓶,”我温柔地哼着,我可以感觉到他呼在我手腕上的热气,“拿下一瓶,一个个传下去,墙上98只啤酒瓶。”他的手越来越重,还没到90只啤酒瓶,他就已经睡着了。这样又睡了几个小时。
我翻个身朝右侧睡,看着他,他的胸平缓地一上一下,手蜷在下巴下,他的脸现在放松,平静了。“噢,格卢弗。”我轻声地叫了一声。
第二天早上,我享受了三杯没有味道的咖啡,还买了一盒蚊虫叮咬药水。我来到镇上惟一的一台投币式公用电话,疯狂地拨打塑料电话卡上的一连串号码。
“喂?”H盚接了电话。
“噢,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走之前我找不到你了。”我瘫坐在地上,靠着电话。
“嘿!还没,我只是在整理行李——我的航班要8点以后。你在哪儿?”
“在一个公用电话亭。他们把我一个人留在镇上,他们到一个养狗人那儿去了。”我从塑料袋里拿出和电话卡一起买的一盒香烟,扯掉了塑料包装纸。
“养狗的?”
“X先生想买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替代他。他今天下午就要走了。我猜一个星期的家庭假期对他来说,大概已经是他的极限。”我把香烟叼在嘴里,点燃后迅速地吸了一口,再呼出去。“这个镇应该制定一些法规,只准销售带香味的蜡烛、装在瓶子里的船、或者风味软糖。这儿有一只游艇形状的蜡烛——”
“南妮,回来吧。”电话亭旁经过一家人,每个人都在吃冰淇淋卷。我把身体转进亭子里,内疚地藏起烟。
“但是我得赚钱。哎!每次工作后我就可以去巴尼司店,挥霍掉一半的薪水,就为了安慰自己,让自己振作起来,我快把自己累垮了!”我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掐灭在附近栅栏的顶部。“我很不开心,”我平静地说。
“我知道,我听得出。”他说。
“这里每个人对我视而不见。”我说着,觉得眼睛里涌起泪水,“你不会理解。我不可以跟任何人谈话,每个人似乎都认为把我带到楠塔基特来,我就应该感激涕零,就好像这是什么基金活动似的。我很孤独。”现在我真的哭了。
“我非常尊重你。你整整工作了七天!不要泄气。对了,你穿着什么?”听到这个熟悉的问题,我笑了笑,对着棕色的纸包擤了擤鼻子。
“一条比基尼三角裤,牛仔帽,还能有些什么。你呢?”我扣紧羊毛衫最上面的纽扣,把羊毛圆翻领拉近我的下巴,大西洋上吹来的风令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运动裤。”天啊,我真的好想他。
“听着,乘飞机注意安全,记住不许和三级明星一起抽大麻。再重复一遍:郁金香画舫和安妮•弗兰克博物馆——没问题。三级明星——绝对不许。”
“我知道了,伙计,戴上你的帽子,直接从——”
电话突然发出喀哒一声,只剩下拨号音在我耳边鸣叫,提醒我电话卡用完了。我重重地把听筒掷回普列克斯玻璃上。该死,该死,真该死。
我离开电话亭,准备去买一大堆乳脂软糖,这时候,破手机响声大作,就是这种讨厌的尖锐的嘟嘟声,害我绊了一跤,跌进了灌木丛,我的手肘部撞上了路边的木栅栏。
去安妮蜡烛屋的路上,我泪水又忍不住了。这是他们指定碰头的地点。我把烟盒塞到牛仔裤口袋的深处,这时,路华开进来了。我可以听见后车箱有狗叫声,透过玻璃,我发现格雷尔并不太高兴。
“我们走吧。我想赶中午的飞机。”X先生说。我又只得把自己困在船下面,外面豆大的雨点打在挡风玻璃上啪嗒作响。
整辆车都响着刺耳的狗叫声。
“让它住嘴,南妮!”格雷尔开始发脾气了,“我不喜欢这样。”
X先生停下车,为了避免被雨淋到,X先生和太太都冲进屋,我使劲解开格雷尔的安全带,再拎起那个还在发出呜咽声的箱子进屋。我把木箱子放在长绒地毯上,把小拾-拎出来,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从厨房出来。
“奶奶!”格雷尔叫道。
“啊,你们来了。我还以为我走错了屋子。”她说,一边解开她的围巾,她的动作很小心,尽量不碰到发霉的墙壁。
“妈。”X先生看上去好像刚被眩晕枪击中刚苏醒过来一样,机械地上前去亲她的脸颊。“你在这儿干吗?”
“哦,这是迎接你母亲的一种好方式。你漂亮的妻子昨天给我打电话,请我参加这次难民营活动,你大概为此付了一大笔钱。”她说,抬头看着正在剥落的油漆。“老实说,虽然我也不太清楚我为什么非要今天赶过来,为什么不明天再来。”她对X太太说。“我坐九点半的那班,本想在渡口打电话给你,但是电话占线,于是我只能在雨里等着,然后吃了些在这个迷人的地方惟一可以买得到的炸面包之类的东西,叫了辆计程车过来。”X先生和太太,还有那个造就了这一大家子的老妇人,他们三个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我只能站在三角形的外面。我只是在我祖母拖我去参加的瓦萨1862级联谊会上见过像伊丽莎白•X这种女人。她属于真正的波士顿上层阶级。
“欢迎,伊丽莎白。”X太太上前给了她婆婆一个小心的吻。“我可以帮你拿外套吗?”快来看哪——X太太居然会帮人拿外套!
伊丽莎白脱下她的米色芭巴利外套,露出里面条蓝、白色斑点的折褶裙。“亲爱的?”X太太对X先生说,他看上去仍愣在那里,“你总是说你们两个没有时间聚在一起,所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对你说你好,奶奶。”格雷尔不耐烦了。
她微微曲下膝盖,她的手放在大腿上。“你长得真像你爸爸。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她直起身。“这是谁?那又是什么?”
“伊丽莎白,这是南妮,她负责照顾格雷尔。”我把手里的小东西换到左边,腾出右手想跟她握手。
“挺可爱。”她没理我。
“这是格雷尔的新狗。”X先生快活地说。
“我讨厌它。”格雷尔坐在沙发上说。
“要来杯鸡尾酒吗,妈妈?”
“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水,亲爱的,谢谢。”
“哦,我想我们只有伏特加,伊丽莎白。”X太太说。
“派——对不起,你叫什么名字?”伊丽莎白问我。
“南妮。”我说。
“我要走了,妈妈。”
“我刚刚冒着暴雨,坐了三小时的船想来和我的儿子呆在一起,而我的儿子,看脸色,就好像随时都要发心脏病一样。”她拍了拍他突出来的腹部。“派南妮去。”
“妈妈,保险并不包括——”
她转向我,“南妮,你会开车?”
“会。”
“你自己有有效的驾驶证吗?”
“有。”
“儿子,把你的车钥匙给她。我们还需要些什么?”她问X太太。
“不,我想我们什么都不缺,伊丽莎白。”
“克拉克家和哈维梅尔家明天会过来,我知道你这里只有绿生菜。南妮,跟我到厨房来,我来列张清单。”
我顺从地跟她进了鳄梨绿色的厨房,我走的时候还拖着狗笼子。我把箱子放在桌边,把小狗轻轻放回她的毛巾上。我一栓上笼门,它就开始叫。
趁伊丽莎白打开橱柜的时候,我从电话机旁的便条本里拿了张纸。“这地方小得就像个洞,”她自个儿嘟哝,“好。”她开始下达指令,“苏格兰威士忌、杜松子酒、奎宁水、克拉麦托混合果汁、番茄酱、塔巴斯科辣沙司、伍斯特沙司、柠檬、石灰。”她打开冰箱,发出啧啧的声音,“豆奶是什么鬼玩意?大豆有**吗?我有没有漏掉什么?加尔(Carr)饼干,再带点布里干酪。你觉得还有什么吗?”
“嗯,澳洲坚果、椒盐卷饼、薯片?”
“太好了。”我祖母教我在招待中上层阶级时需要这些东西,关键是每样东西只能取小小一银匙的量摆出来,这样就算是品客薯片,一下子都上了档次。“儿子!你能不能把这该死的狗放到车库里去!它的叫声让我头痛。”她大叫。
“来了,妈妈。”X先生和X太太进了厨房。
“我再同意不过了,伊丽莎白。南妮,你帮X先生把箱子拎到车库去。”X太太命令我。
我提着箱子的前端。在去车库的路上,我想制造些声音安慰一下小东西。它棕色的眼睛直盯着我看,它在笼子里努力平衡自己。“那儿,那儿,好姑娘。”我低声说。
X先生看着我,他不太清楚我在跟谁说话。
我们把笼子放到潮湿的水门汀地板上后发现,X太太跟我们下了摇摇晃晃的楼梯。“南妮,这是钥匙。”她过来举着钥匙,“哦,好的。”她低头鄙视地看了一眼,“我想它会更高兴在——”
X先生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她来到锅炉旁的角落。“你怎么敢不跟我商量就把她叫过来。”他咬紧牙齿,冲她吼道。我还在等着车钥匙,不过现在我只能蹲下来移动小东西的毛巾,尽量不去妨碍他们。
“但是,亲爱的,我只想给你个惊喜。我只是想——”
“我很清楚知道你想干什么。好,我希望你会幸福。真心希望你会。”他穿着他的洛弗衫,横冲直撞冲回厨房。
她独自站在角落里,背对着我,面对着锈迹斑斑的垃圾桶。“哦,是的。”她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抚摩她的前额。“我很幸福,真他妈的幸福,”她在黑暗中轻声地说。
她摇晃着从我身边走过,走上了通往厨房的楼梯,她的手里依然紧攥着车钥匙。
“呃,X太太?”她走到那扇破门时,我叫住她。
她转过身,“什么事?”
“嗯,钥匙?”我问。
“啊对。”她把钥匙扔给我,走进厨房,重新加入她的家庭。
保姆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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