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噢!我的老天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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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X太太,
我真的非常感激你为我考虑交通问题。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是我觉得让我一早出发也不太实际,因为星期五晚上我有很多毕业活动要参加。我会在晚上7点前到达楠塔基特,当然,你也可以相应调整我的报酬。
另外,我想你有没有抽空去银行,我的租金快到期了。按照你的要求,我把工作时间已经列成了表,请看后面附页。再次感激你给我选择自由。
谢谢!
南妮
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在出发时间这件事上这么固执。但是,我仍然希望我们可以达成一个折中的办法。也许你可以在3点前到达,然后叫计程车直接来皮尔森家,你看呢?
亲爱的X太太:
当然,我只要有地方住,也不期望其他任何东西,我可以在6点前到那儿。
南妮
南妮,
没关系。清洁公司介绍的女人可以暂时帮我们照看格雷尔,直到你来。
另,我想跟你谈一下你第三个星期三的工作时间问题,我相信那天我带他出去买东西了。
亲爱的X太太:
关于那天的工作时间,就按照你的记录来算。同时,我想我跟你说过,周四下午我必须在2点前离开,因为我要参加论文答辩。
谢谢!
南妮
亲爱的X太太,
我只想再提醒你一下,我明天论文答辩,所以必须在2点整离开。到时,如果你能付我工资,那就太棒了。
亲爱的X太太:
明天2点见!
“她在哪儿?我盯着烤箱上的钟:2:28。5分钟里我已经看过无数次了。47分钟之后我的论文答辩就要开始了。这是我整个大学生涯最重要的时刻,难道让全体教授对着一张没人的空椅子质询儿童的发展问题?
“别叫了。”格雷尔皱着眉头,抬头看我。
“非常抱歉,格卢弗,我走开一下好吗?”
“你想去厕所?”
“对。别忘了你的牛奶。”我把他独自留在那儿吃甜瓜,我冲进女佣浴室,打开水龙头,砰地关上门,冲掉马桶水,捂着毛巾大叫,“混蛋!”我的声音被毛巾吸收了。“他妈的,她在哪里?真他妈的!”我坐在浴室的地板上,泪水夺眶而出。
“混蛋!”
我应该在这屋子的每面镜子上用口红写上“2点”!我应该在她今天早上出门前,在她的外套后面钉一个大大的“2”!我真想抓起格雷尔跑到麦迪逊大道上,像喊马龙•白兰度的名字一样尖叫她的名字。骂了一会儿,我又歇斯底里地傻笑起来,泪水还是不停地淌下来。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擦干眼泪,努力平静下来好面对格卢弗。但是,当我回到厨房看到X太太站在他身旁的时候,我仍然忍不住傻笑。
“南妮,我不希望格雷尔使用银器的时候没人照看着。”
我看着他林奈氏餐垫上的调羹,说,“我非常抱歉——”
“哦,你打扮过了。”她从格雷尔的盘子里拿起一片瓜。
“谢谢!事实上还有35分钟我的论文答辩就要开始了。”我朝门口走去。
“哦,对了。我就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事。”她慢悠悠走向桌子放下她的凯丽(Kelly)鳄鱼皮包。“我今天早上去银行了,让我们去我的办公室坐下来核对一下你给我的——”她拿出一个信封。
“太棒了,太感谢了,但是我最好跑着去了,”我撇着头说。
她一手搭在臀部上,站在那里说:“我想这个还是应该今天结清。”
“但是,如果我还不走的话,肯定要迟到了。”我在前厅回头对她说,就是我把留言条放在那里的。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我带进了厨房。
“机灵点儿,南妮!”格雷尔坐在他的升降椅上伸长脖子对我说,“你一定会很出色的!”
“谢谢,格卢弗。”
“我真的很忙,只有现在有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有空再和你坐下来谈这事儿。南妮,我那么远地去银行——”
“好吧,就现在吧。谢谢。”我从一大堆论文纸里抽出一张打印纸,这是过去5周里我的工作时间表,已经修改过了。“呃,你看,差不多每星期在400到500左右。”
她看了会儿时间表,我不耐烦地站在那里不停地变换站姿。“这似乎比我们原先讲好的高了些。”她说。
“哦,原先那张表是我两周前给你的,我在那之后又总共工作了超过60小时。”
她叹了口气,数着一叠20元和50元钞票,手指来回翻动着生怕有2张会粘在一起。她把钱递给我,她的荷马式瓷手镯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我冲她笑笑,“不过,这是五个星期加起来的。”我赶紧往外走,走过格雷尔身边的时候我亲了下他的额头。“小家伙,下午愉快!”
我在头发上涂了很多护发素,一边按摩,一边开始胡思乱想。我想像自己在721公园前的遮阳棚下,一脚把X先生和太太踢进灌木丛中,真有意思。可是一想到格雷尔,画面就不那么清晰了。当他的父母在灌木丛里挣扎的时候,格卢弗,带着他的大领带,期待地看着我。我叹了口气,把脸放进热水里。接着我又想到了钱。一想到要给芝加哥小姐寄去今天X太太给我的钱的一半,我就觉得恶心。
“喵——”一声猫叫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把窗帘拉到一边去看乔治,烛光里看到它侧坐在浴缸旁,等待着我去用水溅它。我滴了些水在它头上,它马上从马桶后面冲了出去。
至少我可以过个安静的晚上,庆祝论文答辩成功。我还期待着11点和H盚的电话约会。我用毛巾裹住身体,拿起衣服,然后吹掉蜡烛。一打开浴室的门,我被屋子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确切地说,是我住的那边。
“是谁?”我朝灯亮的地方叫道。如果是沙琳在家,那我一定会知道,因为她会把每盏灯都打开。
“我到家了。”沙琳平静地回答。我的心一沉。我把毛巾裹紧,经过她的屏风走到自己的这边。我桌上的台灯亮着,旁边还有我在洗澡前点上的蜡烛。她和她的长毛男友正在量我的床。
“南妮,这儿好乱。”她边说边把卷尺收起来。“我们到那儿去量一下,”她指挥长毛,他经过我的时候推了我一下,还差点踩到乔治,然后站到我的音响旁。
“我今天论文答辩,所以这些天每晚都呆在图书馆。”她故意走开,到她男友那儿,我趁此走到一个隐蔽些的地方穿上我的内衣,“真对不起,我能帮你们两个些什么呢?”
她把卷尺的一头交给他,然后走到对面的墙。“我想看看这儿能不能摆下他的沙发。”我的胃有些抽筋。我本来想要轻松轻松,现在的情形却刚好相反。她拉直她的海军裙。“南妮,我本来这个星期就想跟你说的,但是你一直都不接电话——”
“我租的房子到期了。月底我要搬进来。”长毛抢先说。我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所以你差不多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去找其他的房子。应该足够了。”说完,她从我梳妆台上拿了枝笔把尺寸写在贴纸上。“朱莉和她的未婚夫一小时后要来玩牌。你要一起来吗?”她走过我身边。“老天,这儿怎么又这么多水汽。你是不是洗澡的时候又没开灯?太不可思议了。”她摇摇头。
看到长毛跟在她后面,差点遭到乔治的偷袭,我才稍稍平静些。“事实上,我马上要去市区,”我对着地板说。乔治站在我的下巴下面接我的口水。我拿起电话,但愿乔希听到我的声音会高兴。
第二天早上,我翻遍了所有的口袋,才找到那张餐巾纸,上面有乔希给我的房产经纪的名字。我做了一个快速祈祷,然后开始拨他的公司电话。
“你好!”电话响到第七下,一个难听的纽约口音接了电话。

“你好,我找佩德。”
“她不在这儿做了。”
“哦,那或许你能帮我?我正在寻找一间单间公寓,从7月1日开始租。”
“帮不了你。”
“什么?”
“帮不了你。现在才月初,你想在7月份租房,可以到月底带着一把钱来,至少一万二,然后我们再谈谈。”
“现金?”
“对,现金。”
“抱歉,一万两千元现金?”
“对,现金,是给房东的。你要带第一年的租金,要现金。”
“整个第一年?”
“你还得带上一些文件,证明你的净收入,注意,是净收入,是月租费的44倍,还有你的担保人——”
“我的什么?”
“担保人——就是可以保证你支付房租的人,不管在什么情形下,哪怕是你死了,最典型的,你可以找你的父母。不过他们一定得住在三州地区,这样,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可以查封他们的财产抵偿,而且他们的净收入至少得有房租的100倍。”
“这好像有些苛刻。我只是想要租间一室的公寓,不需要什么特别——”
“哦,天哪。现在是6月份!6月!全美国所有30岁以下的学生毕业了,都要搬到这里来。”
“但是他们都是用现金?”
“亲爱的,华尔街的孩子们都可以从公司得到房贴,你要打败他们,那就先把钱全部付清。”
“哦,老天。”
她深呼吸了一口。“那你准备花多少钱租房?”
“我不太清楚……,六七百吧。”
“一个月?”她放下嘴边的电话,咯咯地笑起来,“亲爱的,就算帮我们个忙,你还是去找人合租吧。”
“但是我不想合租。”
“如果我是你,我就去皇后区找房子,再带上一胡椒喷雾罐。”
“那你们有布鲁克林的房子吗?”
“我们不做村镇。”她挂上电话。
清晰地听到沙琳的屏风那头传来的避孕套撕裂声,我头颈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哎!我扑到床上,用枕头捂住耳朵。忘了要辞去那份工作的念头吧,在毕业前,我还得恳求X太太让我搬进去。
为了今晚,奶奶特意从她最喜欢的墨西哥餐厅请来乐队。和着乐队演奏的萨尔萨舞曲,H盚又让奶奶绕着舞池旋转起来。她的公寓在灯光照耀下显得越发光彩。
“他会跳舞!”奶奶朝我和我父母坐的露台欢呼,飞舞起她的弗拉蒙哥舞裙。
妈妈靠过来对我说:“他很可爱。”
“我知道。”我很自豪地说。
“嘿,小心。这是爸爸送的礼物。”爸爸坐在旁边的躺椅上开玩笑。这个晚上很温馨。我的朋友和父母的朋友们一起围坐在点着蜡烛的桌子边享用奶奶准备的丰盛食物。
“那边的那小子想要我做他的模特,还要付我钱。”萨拉手里端着两盘子蛋糕走过来,把其中一盘给了我母亲。
歌曲结束了,H盚和奶奶鼓掌向乐队致敬。
“亲爱的!”奶奶挽着他的手臂走出舞池,“你吃过蛋糕了吗?”
“是的,奶奶,”我说。
“你。”奶奶对斜靠在椅背上的爸爸扣响手指,“起来,跟你的妻子跳一曲。”妈妈站起来,向爸爸伸出手。他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我的小朋友们怎么样了?”奶奶一边跟H盚坐下,一边问,“大家都吃饱了吗?”
“这个晚会真是棒极了,弗朗西斯,”萨拉向奶奶道谢,“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过去看看我们的朋友乔希亚,看他有没有忘记做平锅菜饭。”说罢,她消失在舞池中。
我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有时想想学校生活就这么结束了,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生活本身就是所大学校,亲爱的。”奶奶纠正我,叉了一口爸爸没吃完的蛋糕。
我拿起叉子跟奶奶一起吃。从楠塔基特回来后我只有周末两天的时间,要找新公寓,还要把我的东西从沙琳的家里搬走。
“她已经是长毛太太了。”H盚插嘴道。
奶奶伸手捏捏我。“我很抱歉你不能跟我住一起,我已经把客房重新整理过,好让奥尔福放他的陶轮。”奥尔福已经是第二个夏天来和奶奶一起住了。一直以来奶奶都坚持着一个传统,每年夏天,她都要邀请来自世界各地的一些初出茅庐的艺术家——他们教她艺术技巧,而奶奶则提供他们住宿和膳食。“你一定会找到的——我有信心。”
“我也一样,亲爱的。”H盚模仿奶奶兴高采烈的语气说。
她站起来时朝他使了个眼色,我注意到她脖颈里有一抹蓝光闪过。
“新项链,奶奶?真好看。”
“是啊。上星期我到班黛尔去了,那儿有卖这种涂蓝漆的小字母挂件。”她抚摩挂在头颈里金项链上的F和Q,“它们都是放在展示盒里的,其余的字母一定都已经卖光了。我正好买了一个大笑料,你明白吗?FQ,说得快些。”她开心地笑着,一边跳着默朗格舞回到舞池。这样,今天下午到现在,第一次,我单独和H盚在一起。
“过来。”他很温柔地说,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到了石栏杆边,欣赏公园夜景。“你们家很吵。”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能抱怨。”我勾住他,一起眺望整座城市。
“我会很想你的。”他紧紧抱住我。
“你当然会。当你在阿姆斯特丹闲来无事,和那些三级明星一起吸大麻——”
“我是在海牙。大概离阿姆斯特丹20分钟的路。那儿没有三级明星,没有大麻。只有我,想着你,还有大批怨声载道的政治犯。”
我转过头,踮起脚亲他。“那些政治犯,哼哼唧唧,哼哼唧唧。”我嘟哝着。
他亲了下我的鼻尖,然后再亲我的前额。“你呢?在海滩整天跟那些保镖、救生员——”
“哦,老天。我不是去里维埃拉——我是去又臭又小的楠塔基特。”我用手拍打栏杆,“糟了,我忘了查看我的电话录音了。”
他眨了眨眼,“南——”
“等等、等等——我只要两分钟。我必须去查看他们一下。明天什么时候来渡口接我。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我走进奶奶的卧室,想用她床头柜的橙色电话机。我把她那绣着花边的枕头挪到一边,坐在棉缎床罩上。我一边键入答复机密码,一边欣赏着房间。房间里柔和的灯光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住在她这儿时,晚上她总是帮我开着灯,一直到我睡熟。
X太太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惊醒。“哦,南妮,好消息——我们的朋友,霍默一家明天9点会坐飞机过来,他们慷慨地同意让你跟他们同行。所以你早上9点30分可以到楠塔基特。注意,南妮,他们都是我们很好的朋友,所以希望你能准时到达。具体地点在韦斯切斯县机场私人飞机起飞区。你需要坐7点50分的北部地铁,然后再搭乘计程车或其他什么车去机场。他们家有三个女孩,所以一定很好认。千万注意,他们这么做是出于好心,你真的不能迟到。事实上,你最好6点50分前到大中心站,这样时间比较充裕——”
嘟。
“刚才你的电话突然挂断了。我需要你外出时顺便走一趟,我走之前有封信交给詹姆斯,是给你的,有关莱姆关节炎的。太恐怖了。还有,你找找有没有适用四岁小孩的消毒液,要温和一点的,不会刺激到他的皮肤。另外,我希望你能去保罗专卖店挑6双及膝棉袜,要白色的。带上格雷尔的鞋子当参考尺码。我留了一双在詹姆斯那里,你去拿信的时候一起带过来。好。明天见!”
嘟。
“南妮。”一开始我还认不出是谁的声音。“按照我的通知,明天我会到公寓。我相信要你找到肥鹅肝也不会很困难。在楠塔基特玩得愉快,代我向格雷尔问好。”
保姆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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