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一个女人踏上帝位，真的是大逆不道么？”
“唔……”樱灵偏过头，不解。
老妇看着樱灵一脸茫然的样子，便知她无法回答，轻笑几声，自己说了下去。
“自古以来，皇权似乎就是男人的专利，不只是皇帝，就是朝野上的臣子们也都是男儿。女子纵然再有才华和抱负，也只能沦为生育工具和男人的玩物。先圣有言，女子无才便是德，一生就该被三从四德的锁链牢牢困住，即使是心中怀着雄鹰最后也只能沦为微渺的燕雀。”她言语中的轻蔑之情渐渐加重，“可是凭什么？男女不过是身体结构不一样，但是都有自己的思想，女人不是大脑空空的玩偶。他们究竟凭什么轻视女子？”
“轻视……？”
“嗯，《列女传》中也不乏一些贤女子，但是终究只是男人的依附品，一旦想要自己独立展翅，便会被那些卫道的士大夫激烈地斥责和反对，妖女、祸水、牝鸡司晨等等难听的责骂之词会纷纷向你砸来。
当年我登上帝位，那些平时以尊儒为德的大臣、文人们，便撕去了他们清高虚伪的面容，一个个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孽，把我比作吕后、赵飞燕、褒姒，似乎那些男人的失败都是女人的错，是女人在背后作梗，把责任全部往女人头上推就可以了，他们便可卸责。
呵，把我比成那些女人也真亏他们想得出，女子就担不得天下了么？女子的肩膀就挑不得重担了么？女子做帝便是妖孽？那皇帝们还不都是女子所生，看不起女子真是太可笑了。”
“妖孽？”樱灵想起以前去魔域的怪物园里看到的一些珍惜品种的妖怪，一个个长得面目狰狞的，才不像面前的老妇这样拥有安详的脸和俯视苍生的高贵神情呢。
老奶奶没有爪牙，也没有怪毛，怎么会是妖孽呢。
她安慰地抓了女皇的手安慰着，“老奶奶不是妖孽哦，这些人在瞎说，他们肯定没见过妖孽长什么样！”
看着樱灵一本正经地安慰着她。武则天不禁爱怜地捏捏她地脸蛋。“你这丫头。比我地婉儿还有趣得紧。”
“老奶奶。你继续说。我听着哦。”
“嗯。好！我啊。从小就不爱女红。最喜欢地就是读书了。和父母一起游历名山大川。见识了山河地雄伟气势。心中更是有万千志气。不愿随便受制于人。后来。见我长得姣好。太宗皇帝便将我纳为才人。能够侍奉君王左右。也是我地福气。可是没几年。太宗皇帝就驾崩了。我年纪轻轻却只得入寺为尼。寺院地生活单调乏味。我整日与书相伴。可是若真这样度过了一生。我又怎么甘心呢……”
女皇停下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
“……幸而后来遇到了高宗。而王皇后为了争宠将我举荐入宫。封为二品昭仪。想不到我地命运在这里获得了转折。能够离开寺院真是让我高兴万分。
但是我知道。机会不会永远主动送上门。既然我又一次获得机会进入宫廷。就必须争取主动权。在这个地方。没有朋友。有得只是短暂地利益结合。若是软弱。便只能任人鱼肉。王皇后期望借我之手除去肖淑妃。为了我自身地利益。我当然也会这么做。可是一旦肖淑妃被除。我便将成为王皇后新地眼中钉。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呢？
宫廷险恶，每一步踩下的都可能是一个陷阱，在走下一步之前，必须要把之后十步全部考虑清楚，不想被人家当成碍眼的杂草去除，就得先下手为强。
只有努力地爬到上位，才有可能在着血腥的争斗中存活下来。
我心中还有抱负，绝对不能在这里就输掉，今后属于我的路还很长，所以，不管是肖淑妃还是王皇后、还有那个顽固的长孙无忌，都必须消除！”
说到这里，武则天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厉色，要成为王者，心就必须比铁石还硬，后宫本来就是一个比战场更为险恶的地方，因为所有置人于死地的兵器都是看不见的，但是却比货真价实的刀枪更让人见血。
樱灵有些呆愣，虽然她不太明白这老太太在说什么，但是也感觉到了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虽然如今已是老态龙钟，却还依稀可望见她当年的雷厉之姿。
“孩子，这些话对你来说，你也许不明白吧……”武则天轻轻拍着樱灵的手。
“嗯，是不太懂。”
“不懂也没关系，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儿，你还要听么……”
“嗯，你说吧，老奶奶！”
“啊，我刚才还怕把你给吓着了呢。好，那我们继续……”武则天平静地望着她，“虽然王皇后和肖淑妃没有我得宠，可是她们背后的势力也不可小看，要绊倒她们还需要下一番大功夫。就在这个时候，我怀孕了，生下了我的第一个孩子，那孩子长得真可爱啊，看到我就笑呢，如果她能够长大的话，估计也能长成你这样的可人儿。”
“你的孩子没有长大么？”
“嗯，因为出生不久后就夭折了……是我……”武则天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痛苦的神色，“反正，我对不起她，但是为了今后的路，她必须要牺牲！在宫廷中，为了皇子皇女而产生的纷争不计其数，有多少眼睛盯着我的女儿，我不是不清楚，她本来就处于危险之中。王皇后居然趁我不在来看了我的女儿，她安的什么心我很明了，只是她估计想不到，这却成了一个可以让我除掉她的契机。”
“怎么了？”
“我……我……”武则天紧抿着自己的嘴唇，似乎不愿去回忆，“不想说了，唯独对于那个孩子感到抱歉，连名字都没取就……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母亲，若那孩子有在天之灵，我也不盼望她能够原谅我。”
两行老泪从她浑浊的眼中流出，在满是沟壑的脸上缓缓蜿蜒。
再铁石心肠的人，在垂垂老矣，行将就木时大多会变得多愁善感，会产生一丝悔意也是正常的。
只是一切已经发生，就算忏悔，也于事无补，所说的不过只是想让自己安心些罢了……
“她死了么？”樱灵轻语着问道。
“嗯，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樱灵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刺痛，没来由的，但是却很清晰，感觉就要想起些什么了，但是结果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孩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这里有点不舒服……”樱灵揉着胸口，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
花了一点时间平复了情绪，樱灵擦了脸上的泪，“那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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