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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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不也还是和他赌气?”且喜有点激动,“我不明白,赵苇杭在你那里怎么就是真理,他说什么都对,你都不反驳,你都不怪他。师生间,尤其是男教授和女学生间,被传点什么,不是实属平常么,他心胸那么小,不要也罢。你留下来,我们做伴,好好生活。”
“且喜,你真是单纯。”吴荻知道,即使多说,她也未必会懂。在对待异性方面,且喜是一条直线,而自己的线型是波状的。虽然总不离最爱的那个,但有意无意会卖弄魅力,待人超过亲切的尺度,尽管未必是刻意为之。
且喜和吴荻,两个人都是无功而返,谁也没能说服了谁。但在且喜的坚持下,吴荻还是答应考虑一下,暂时没开始办手续。
且喜有一句话打动了吴荻,“即使没有赵苇杭,你不是还有那么多朋友么?吴荻,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精英们对于幸福的定义究竟是什么,是不是一定要青史留名,干出什么大事业来。可我的定义就是安稳的过一生,无愧于人,也无咎于己,我一点也没有为着什么而献身的理想,为了自己在意的,奉献一些,付出一些,已经足够。”的确,赵苇杭不是她的全部,事业也不是她的全部。
且喜后来和丁止夙聊起这件事,还连呼赵苇杭差劲。丁止夙毕竟是旁观者,她的意见还比较公允,“赵苇杭万里迢迢的赶去德国,会那么失望,也是情理之中。何况,他那时候,并不知道吴荻生病的事情。赵苇杭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那么有板有眼的人,见不得半点猫腻。”
丁止夙看且喜听的认真,又说:“你现在是知晓了大部分事情,回过头看。他那时,是自己一个人的意气之举。谁都不是圣人,我认为他的决定情有可原,你不要太苛求他。”
“不是这个,止夙,”且喜很茫然,“我想的不是这个。我突然发现,我认为他们之间,就是一个误会套一个误会,但是我一句也没劝吴荻抓住机会,和赵苇杭重新在一起,一句也没有。”
丁止夙咬了一大口苹果,“那有什么可奇怪的,那是你丈夫,你劝别人和他好,才真是奇怪。你是真小人,不是伪君子。”又咬了一口苹果,丁止夙含混的说:“我不明白,你留她干嘛,何去何从,让她自己选择呗。”
“你要是认识她,就会明白,让这样的人陪个外国老头、做一辈子学问,绝对是暴殄天物。”
“行啊,赶明儿,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你哪里有时间。”且喜有点撅嘴。自从她缓过来一些以后,丁止夙就几倍于从前的状态在忙碌着。除了手术、照看住院病人,还要写论文,参加学术会议,之前抽时间过来陪她,也往往要熬通宵。“有认识她的时间,还不如交个男朋友。”丁止夙比且喜还大两岁呢,且喜觉得自己都离婚了,而止夙连男朋友都没有,实在不正常。
“交男朋友干嘛?”
“结婚啊,结婚了你就有自己的家了。”
“结了婚再离,麻烦死了。要是真有人受得了我黑白颠倒的生活,我就和他住在一起。恋爱啊,结婚啊,我想都没想过。”
“嗯,那样也行,起码比养在深闺人未识强。”
“咦,你真的赞同啊,那我就不能总过来了。”
“现在就有目标了么?”且喜瞪大眼睛。她估计一定有很多人追求止夙,但能让她动念头,生活在一起,却不是容易办到的。
“目标是有,达成目标还需要努力。”丁止夙终于吃完那个苹果,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嘴唇说。
“谁啊,你倒追还不行,这么有定力?”且喜认为,以止夙的条件,只要是稍微表示下好感,对方都该晕头转向,言听计从才是。
止夙瞟了且喜一眼,“你也认识。”
“谁?秦闵予?不对啊,他有女朋友。”秦闵予同叶婀娜也不知道进展到什么程度,这两个人,且喜现在都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秦闵予那款,我真是享受不了,”丁止夙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是郑有庆。”
“啊,你们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顾且喜,注意你的言辞,和苏佥机不要什么都学。”丁止夙和苏佥机也要好,但她总是不赞同她身上的那点并不自然的江湖气,她管苏佥机叫别扭的太妹。
“哦,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暗渡陈仓的?”且喜文绉绉的八卦到底。
“渡了很久,就是还没到达我想到的陈仓。”
“上次我问你,你还说不久前才联系上?”
“的确是啊,郑有庆同志也很有脾气的。你们毕业那年,我说我不结婚,他就消失了,直到秦闵予回来前后,才又有联络。”
“你们难道一直背着我们恋爱?”且喜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瞪得太大,以至于有点超负荷。
“也没有,郑有庆只是很早以前就说过,大学毕业了要娶我。但我一直当他乱说的,不过就是初中毕业的时候,说了一句,那时我们才多大啊!”
“等等,我理一下啊,有点运转不过来了。你的意思是不是,原来,他要和你结婚,你不肯。现在,你虽然不肯,但是愿意和他一起生活,可他不愿意。”
“差不多就是这样。”
且喜躺在沙发上,把脚搭在扶手上,垫高脚部。这张沙发是她这个月的全部工资,平时还舍不得这么对它,可这会儿,她的大脑需要供氧,只好委屈它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难解决的。你们一人让一步,对外声称结婚,不办手续就得了,照样生活在一起。”
“馊主意!”
“怎么会?两下里妥协,总比单单一个委屈要好,也比一拍两散高明。”
“才明白?”
且喜这才知道,止夙哪里是要说她自己的事情,还是绕回来在开解她。“我的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且喜不语。他们的确也有不分开的法子,可是,不分开要承受的那些,要怎么化解?
“且喜,我到现在,才和你谈这些,是觉得你们分开,的确有些必然因素,如果你没办法解决,就只能分手。”
“是什么?”
“我们都跟着奶奶长大,应该说,根本不知道怎么和父母长辈相处。赵苇杭以前和你过两个人的生活,当然没问题。可是,一旦要你进入那个家庭,难免不会有问题出现。”
“止夙,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我离婚,竟然是注定的,有这么深层次的原因啊!”
丁止夙拿起靠垫就捂住且喜的头,“什么深层次原因!我是告诉你问题出在哪里,以后就处理问题就好了,别动不动就离婚。”
且喜把靠垫拽下来,抱在怀里,“我不会了,我也跟你学习,不结婚。”
丁止夙坐在旁边,“等我成功了你再向我学习也不迟。”
两个人都默不做声了,这个连美好都谈不上的愿望,会不会有机会去实现还很难说。
十月,最大的事件,就是黄艾黎的婚礼了。她为了成为十月新娘,已经筹划了很久,因为只有夏末秋初的天气,穿婚纱最舒适。黄艾黎的婚礼,和她一直期望的那样,盛大,却不铺张。举行仪式时,主持人的声音,音乐的声音,且喜都充耳不闻,只是站在台边,看着那么幸福的、笑着的黄艾黎。可是,不知道是哪句话,或是哪件事触动了她,且喜分明看到她流泪了。
仪式结束,要换礼服、补妆。且喜拿起之前黄艾黎交给她的包,走进休息室。
“这么好的日子,哭什么啊?”且喜在造型师旁边打着下手。
“我哪里知道,真丢人,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
“还好,你没揉眼睛,不然可就是熊猫了。”
“笑吧,你就笑话我吧!去帮我招呼同事。”黄艾黎赶她出去。
且喜站在宴会厅门口,向里面看去,同事来了不少,坐了几桌,秦闵予竟然陪着叶婀娜来了。且喜只好在附近找了一桌明显谁都不认识谁,彼此没有交谈的席坐定。早上四点多就起来陪黄艾黎去化妆,帮她照看东西,还要注意她的妆容,分析优缺点,半天下来,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现在真是饿的看着四喜丸子都觉得特别眼馋。
且喜拿着筷子,等着米饭转过来,先盛一点,可是,忽然有只手,把桌子停下来。且喜看过去,竟然是乔维岳。他也不忙打招呼,盛了碗米饭,走过来,“给。”
且喜忙吃了两口,“黄艾黎连你都请了?”
“嗯,她给我打电话,说是当初为了约我,电话费没少花,让我封个大红包给她。”
“红包呢?”
“我没问他们收媒人红包,他们就该偷笑了。”
“那你来干嘛?”
“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乔维岳还是一副公子哥的深情模样。
且喜听到这里,指着同事的方向,“吴荻姐在那边,快过去吧。”
“我知道啊,我们一起来的。”乔维岳就是坐在那里不动。且喜看看他,决定还是先吃饭要紧。
乔维岳看她吃的急,递过来一瓶水。“赵苇杭要援藏了,下个月就去北京受训三个月,正式进藏的日期,还要之后才能确定。”
“去几年?”
“三年。”
“你们怎么不看着他?”
“他本来要去新疆呢,是我们从中拦了一下,才勉强改成西藏的。他跟谁也没提,自己决定的。你们家老爷子还赞成呢,说什么到艰苦的地方能更好的锻炼和成长。依我看老头子把你们搅散了,心里悔的不行,就是嘴硬不说。”
“他身体怎么样?”
“没事人一样。在家里就领导曲阿姨,过过官瘾,还那么威风。”
“那就好。”
“病了一场,我看他也放开很多事情,不坚持只有决策者才能为人民提供最好的服务了。在家里没事看看新闻,还经常和我讨论高科技的东西,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果然不假。前两天,让我给他买个能听收音机的mp3,里面存上几部书,没事就四处遛弯儿,听听评书,惬意着呢。”
且喜都不敢相信,这会是一向严肃的公公做的事情,他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闲晃的老头。
“他现在退到政协,看问题的角度变了吧,人平和了很多,身体也自然恢复得快。”
乔维岳正说着,一对新人已经到席间答谢,黄艾黎见他们站在一起,猛冲且喜眨眼睛。且喜转过去,当没看到。黄艾黎丢下新郎,一个人绕过来,“红包呢?”
乔维岳笑呵呵的递上去。
“你们俩人的?”黄艾黎用红包点着他们俩。
“你觉得还算厚重的话,就权当我和且喜合送的。”乔维岳也不客气,小声对且喜说:“省下你那份,有空请我吃饭。”
黄艾黎端过来两杯酒,“少冲且喜献殷勤了,她可是火眼金睛,你那个**阵,对她可没什么用,小心把你自己绕进去。”
乔维岳敬了一下新人,“我这不是孤家寡人找孤家寡人么,我们临时结成搭子,省得破坏这么喜庆的气氛。”
“那怎么行,本来我还想刺激一下你呢,没追到我,得让你遗憾一会儿。”
“我已经遗憾了,我总是热闹之外的那个。”说着,似乎真的流露出一丝忧郁。黄艾黎也不忍心再打趣他,和新郎一起转去别桌。
且喜看了眼乔维岳,接了一句,“谁让你总想看热闹。”
“习惯了,我也没办法。偶尔进去想客串一下,都被嫌弃。”
“当你自己那部戏的主角不就行了。”且喜不是想安慰他,现在,她觉得,似乎只有乔维岳是生活的强者。别人怎样,他都是依然故我的活着,不侧目别人,也无视别人的侧目。
“我也想。但总觉得别人的大戏更精彩,要是能抢个男主角当当,多过瘾。”
眼见着乔维岳没了难得一见的正形,且喜也恢复继续鄙视的态度,坐下来继续吃饭。可嘴里的饭菜不知道是因为凉了还是怎么,吃着怎样也不是味道,勉强咽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且喜用了几天的时间,才建立起概念,赵苇杭要去西藏,西藏是个遥远的地方,即使在交通这么便捷的今天,也一样不容易到达。她买来一张中国地图,贴在阁楼里,躺在地上就能看到。先是计算,由这里到西藏,需要经过几个省,然后是几条河,几座山,到了最后,各种路线,经过哪些城市,她都烂熟于胸。她没在地图上做任何标记,但是,只要对着它,所有的方向都直指西藏。似乎这个全国地图,只是通向西藏路线图。
她也开始上网看关于西藏的各种介绍,虽然网上的消息多是提供给旅行者的,和她想了解的还是有偏差,但也聊胜于无。只要是和西藏搭边的东西,她都特别有求知的**,连西藏的天气预报,她都每天准时收看。当她开始研究西藏地图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下去不行。
“止夙,我想我是生病了。”
“怎么?”
“我听说赵苇杭要去西藏,就每天着魔一样,只想待在家里研究西藏。好像要把那个地方研究成透明一样,以此去透视他的生活,是不是有点点病态?”
“他要去西藏?”丁止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是啊,去那边支援三年。”
丁止夙想了想,“也对,他到那边过渡一下,也会有更好的发展机会。这次的事情过后,留在这里,很难。”她是局外人,考虑问题的角度自然不一样。“你舍不得也是正常的,别胡思乱想。”
且喜点点头,在丁止夙的沙发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挤靠过去,“我才知道,我舍不得。他在这里,我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见。可他若是到了那么远的地方,”且喜用手在空中比了一下去西藏的路线,然后定在一个点上,“我竟然现在就在筹划,要存钱去看他。”

丁止夙翻了翻白眼,“设想得再眼花缭乱,你还不是逃避现在,以为到了那边就轻松自由了,为所欲为了。顾且喜,你们这样不行的,态度不端正。”她并不赞同且喜离婚,他们都为彼此想的这种态度,她能理解,但是,总觉得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一直忍着没说什么,也是看且喜实在难受。正待说教一番,且喜忽然从身下拿起什么扔了过来,正好砸在她的脸上。
“那是什么?”且喜闻了下自己的手指,狐疑的问道。
丁止夙拾起来,展开,又迅速的团作一团,攥在手里,“没什么。”
“这个味道,怎么这么诡异?”且喜挠了下头,“你什么时候这么邋遢了?”
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可是丁止夙再也绷不住,脸腾的一下热了起来。“是郑有庆的,他说什么在家里一定要随意。工作上那么紧张,需要这样放松。”
且喜弹起来,又掉落回去,“成功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竟然不告诉我!”
丁止夙没急着回答她,先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卫生间的洗衣机里才回来。“算不上成功。他前一阵受伤住院,没敢告诉家里,我一直照顾他。出院以后,他就在我这住了下来。我们和谁都没说,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有什么可说的。”
“没名没份的,他愿意了?”
“他什么都没说,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丁止夙心里其实也不是滋味。事情真的按照她设想的进行了,却看着他,对着他,倒觉得心里没底。
且喜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没有语言能真的解决这些纠缠。“止夙,为什么我们总是前行,却步,再前行,方向不定。”
“嗯,四处乱撞吧,能刚好撞到出口,就出去了。撞不到,就继续乱撞,撞到自己老了,动不了了,也就不扑腾了。”感情,真是没有任何招法招式可言。或者,几句话道来,众人的故事也就是千篇一律的套路,但那种经历和滋味,绝对是千差万别,没有可比性,也没有复制的可能。所以,任何经验之谈,至多是纾解一下内心的压力,找点共鸣罢了。至于做什么,怎么做,还不是要端看各人自己的选择。
且喜想起,秦闵予的事情好像还没和止夙提过,现在,她和郑有庆在一起了,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对了,秦闵予有女朋友了,是我们系的,叫叶婀娜。”
“啊?”丁止夙觉得自己算是够镇定的人了,此刻也受不了再多的刺激。
她虽然觉得秦闵予那个人生性凉薄,并非什么良选。可是,且喜离婚之后,尤其是自己和郑有庆算是在一起之后,她也想过,如果他们再在一起,她会克制自己,尽量收敛敌意,这么多年的缘分,能够继续下去,也是难得。所以,对于秦闵予,她是抱持观望加心底支持的态度的。没想到,且喜离婚后,他不只没动作,还找了别的女朋友。“他溜的真快,”止夙只能叹气加讽刺,一如当年。
“别这么说,”且喜替他辩解,“不论是现在还是当年,他都没什么义务非得留下。”
“你对他,总是不抱希望,对吧。”丁止夙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有这样心境的且喜,才能总是这么举重若轻,能看着他离开,不追过去。
“或许吧,总觉得不会真的拥有他。获得的那些时光,是带着一种感恩的心情去珍惜,回忆的时候,也只想美好。”
“不心痛?”
“有了赵苇杭以后,慢慢就不那么痛了。”
“那更喜欢谁一些?”丁止夙尽管知道这个问题有些白,但还是呆呆的问出来,她在感情方面,只有郑有庆,所以不大明白且喜的有些感受。
且喜摇摇头,很难比较。
“你若是问我现在,自然更喜欢赵苇杭一些,若是问从前,自然是秦闵予。”
丁止夙拍着自己的脑门儿,挫败的向后仰去,“我就知道,问你等于白问。我是问你,同是喜欢的那种感觉,哪个更强烈一些。”
“这么说的话,好像是对秦闵予那时比较强烈。”且喜看了眼丁止夙,“你不是也知道,我当初表白的多轰轰烈烈。”
丁止夙点点头,“是啊,我知道啊。但是,人只有最初的那次才会那么投入么?我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感觉啊。”
“没那种感觉还不好。你以为每天提着自己的心,揣测人家的一举一动,从眼神分析他对你的好恶,那是多好受的事情啊!你看我,过去没有人对我死心塌地,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了吧。”
丁止夙走过来,坐在且喜的身边,即使是且喜以前多难的时候,她也没坐得这么近过,这些太温情的东西,她总觉得她自己做起来有点难看,很不自然。但现在,或者是同郑有庆真正的走到一起,有什么东西被慢慢中和了,反应了,似乎相信,靠近就会给别人安慰和力量。
“且喜,爱情就让你这么悲哀?”
“也不全是。赵苇杭给我的感觉,是另外一种。得到了,并不会有那种陡然的狂喜,但是,失去了,那种悲哀总是沉甸甸的压在心上。或者是因为一直生活在一起,不刻意去想,也觉得空气里面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且喜的声音低低的,丁止夙贴着她坐,都能感觉到她微微的震动,似乎,这些话,真的就那么沉,需要很大力气,才能够从心底托起来,才能够说出来。
“算了,别说这些摸不着的东西了,说说你的透视西藏计划吧。”
“哪里有什么计划,疯魔了一阵,和你说出来,就消停了。”
“不去了?”
“只知道是西藏罢了,都还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怎么去啊。”且喜轻轻叹息,“想的时候,也清楚就是在那里干想过干瘾罢了,但却就是不能停下来。我是不是有点抑郁,你倒是说说看啊。”
“少在那里胡思乱想了,你天天能吃能睡的,抑郁什么啊。充其量你就是把对赵苇杭的那点念想当作你生活的支撑了,别总可怜自己,纵着自己非得在那种情绪里面沉着。我看,你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每天都累得回家就想睡觉,就刚刚好。”
“是啊,我原来是想努力工作来着,可工作很清闲。现在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传达个精神,然后布置学生去组织完成,不用他们,会挫伤他们的积极性的。总之,到哪里都觉得自己是个摆设,在家里也是,我是阁楼地毯上的凸起而已。”
“即便是摆设,你也是有温度的摆设。少在我这里呻吟了,回家去大扫除,尽涤旧尘,你就是闲的太久了。”
且喜不情愿的被丁止夙拉起来,嘴里还嘟囔着,“你当我不知道啊,一定是郑有庆要回来了,这么草草的打发我,见色忘义你就是典型。”
丁止夙到厨房迅速的装了一袋子东西,递到且喜手里,“给,拿回去慢慢吃。”
且喜还在说着:“小恩小惠的就把我扫地出门,这年月,果然朋友最不可靠,一点利益就能收买人心。”
丁止夙敲了下且喜的头,“你跟苏佥机也没长进在别处,讽刺挖苦的功夫见长。”
且喜拎着袋子走了,边下楼边说:“和她没关系,是我自己成长了。”经常自嘲的人,很难不带点小小的恶毒。
走进小区大门,且喜远远的就看到苏佥机的车停在自己楼下。今天是周末,下午又正是苏佥机活跃的时间,估计是来找她出去玩吧,前两天还说发现个小饭馆,有那种自酿的甜酒,要带且喜去试试呢。且喜走近,才发现,苏佥机和乔维岳两个人站在车的里侧,刚刚被车挡住,所以没看到。
且喜感觉了一下气氛,觉得不大寻常,苏佥机瞪着乔维岳,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冲突,乔维岳只是盯牢地面,没有人出声。
“出什么事了么?”且喜出声,打断他们。她也不想多事,但是两个人就挡在门前,她不可能回避得了。
“没事。”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且喜狐疑的看了看他们,“没事我先上去了。”显然,他们是认识的,且喜暗想,还是别跟着掺和了。都是极品,让他们自己厮杀,你死我活好了,不用她操心。
“别走,我找你吃饭。”苏佥机转身绕到另一边,上车。
“好。”且喜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非乔维岳莫属。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已经下了决心,要坚决把脚从赵苇杭的生活中抽出来。前几天,父母才来了电话,近期就要回国,离婚的事情,他们回来以后,还要说清楚。但说清楚的前提,是在自己心里得先理个清楚。
而这个乔维岳,就纯是一个来下绊子的,不让且喜全埋进去,他似乎誓不罢休。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的闲心和热情,专管别人家事。要不是确信他的确喜欢吴荻,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对赵苇杭有企图,否则实在说不通。
乔维岳站在车边,头一直不曾抬起来。直到她们的车驶离,乔维岳还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
再看苏佥机,刚刚倔犟的神色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止不住的泪水。她带着墨镜,且喜只能看到,泪水不断线的从她的脸上流下来。
且喜轻声说:“停在边上吧。”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苏佥机还能否看清前面的路。
苏佥机一打舵,停靠在路边。“对不起,不该拉你上车。”她不在乎的摘下墨镜,露出哭得已经有些微肿的眼睛,抽出两张纸巾,拭干泪水。
“你和乔维岳很熟?”苏佥机问且喜。
“还好,他是我前夫的朋友。”
“你前夫?”苏佥机擤了下鼻子,前后联系起来想了一下,“赵苇杭?!”
“你认识?”这下换且喜惊讶了。
“他的车和我的是一起买的,你说我认不认识他。”
且喜后知后觉的点头,“怪不得你们的车一样。”
“当然,表面上看,和其它的宝来没区别,可实际上,里面全部改装过,一开,就能感觉到差别。我们的车是一起改装的,可以说是独此一双,别无分号。”谈到车,苏佥机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可见她多宝贝她的车了。“你眼力好,竟然能看出来一样。”
且喜看看她,看看车,又看向车外的车流,说实话,她凡是和赵苇杭一样的宝来都要多看两眼的,没觉得他们俩的有啥与众不同。“哦。”她只能似是而非的胡乱回答,的确是不懂,但还不想打击到苏佥机的兴致,流泪的苏佥机,太让人觉得怪异。似乎苏佥机就是该那种愤世嫉俗加上惊世骇俗的样子,软弱、脆弱,和她的形象实在不符。
“吴荻你也认识?”
“嗯,她是我们院的老师。”
“她回来了?!”苏佥机突然骂了句脏话,表示她的愤恨,“这个世界怎么小成这样!”
“你也认识吴荻?”
“不认识,那么高贵的人,俺只配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苏佥机忽然打开副驾驶座的抽屉,翻了半天,翻出一盒烟,捏住烟盒,倒出来一根点上,动作熟练而且带着一点粗鲁的味道。抽了两口,才侧头看看且喜说:“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良习惯一大堆,喝酒抽烟、打架斗殴、亡命飙车,除了不偷不抢,不沾毒,彻头彻尾的坏分子,小太妹。”
“当然,他们也一样没多高尚就是了。只是他们出来疯的时候,我还小而已,错过去了。”
且喜没作声,现在的苏佥机,和她熟悉的一样却也不一样。拿她自己当个破罐子似的,非得摔出来,一地碎片,图的就是那个响,那份痛快。
“顾且喜,知道我的车,我的房子,都是怎么来的?”苏佥机又狠狠的抽了口烟,吐出来,烟雾模糊了她的面容,让且喜看不到她的表情,“陪乔维岳睡来的,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乔维岳,就是刚刚那个人,就是他。”
且喜夺过苏佥机手上的烟,掐灭。苏佥机的手一直在抖,随时都有可能捏不住,把烟掉下去。
苏佥机摊开手,她也不是有多大的烟瘾,只是想在说话的时候,拿着点什么罢了。
且喜拍拍她的手,“佥机,不是愉快的回忆,就不要回想。”
“谈不上愉快与否,在别人的眼里,就是银货两讫的买卖罢了,这个别人,包括我的父母,包括乔维岳自己。现在,连我自己都相信,那的确是桩买卖,而且,还是我大赚了一笔的买卖。”
且喜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究竟怎样,但以她的感觉,苏佥机是那种很有灵气的人,只是人比较桀骜不驯,可绝对不是什么真正的坏分子。她骂人不需要带脏字、讽刺挖苦随意引经据典,这样的她,哪里需要为了钱委身于人。“别随便贬低自己,你就值一套房子一辆车啊!要真是如此,乔维岳也是有点小家子气啊,瞧不起他。”
“你说我值多少?”
“你自己心里有个衡量的尺度吧,高低不还是看对方是谁,价值也不是用钱能换算的。”
“顾且喜,你真天真,把我想的太好了。我跟乔维岳,就是为了钱。”
苏佥机这次没有再抽烟,她拿了瓶矿泉水,润了润嗓子,开始讲她和乔维岳之间的事。且喜的善意,让她有很想说点什么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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