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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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分析
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洒满了整个皇宫,透进雕栏玉砌的堂屋时,在地面上留下了斑驳不匀的黑影。
苻宝坐在床榻一侧,提起帕子,为床上熟睡的人儿擦去了汗珠。看着她那张近似“面目全非”的脸,心底一阵阵地抽痛,一片苦涩荡漾开来。
无意中又想起了昨晚的情景,那个眼若水波,眉如远山的男子长身玉立,隐在清冷的黑夜里。他问她,那个宫女叫萧儿吗?
苻宝愣了一下神,答道:“是啊,冲哥哥问这个干嘛?”
半晌,他低低答道:“只是想起了故人罢……时辰不早了,公主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说罢,他微微躬身,转身离开,那个茕茕行走在风中的背影看起来是那般地寂寥冷清,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形影相吊,从此再无人相伴……
正还在想着,突然,门外一个急促尖细的声音慌张地响起:“温……温平公主驾到!”话音未落,符锦像一阵风似的提着裙裾跑进了屋子里。她冲到床榻边,匆匆喊道:“萧儿姐姐,你怎么样了?”满脸的焦灼与气恼溢于言表。
穆萧睡的不是很熟,立刻就睁开了眼。她被苻宝搀扶着坐了起来,斜倚在床榻上,浑身上下尽是酸痛,使不上一丝力气,脸上涂满了白色的药膏,也做不出任何表情,她望着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符锦,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一下子触动了,艰难地张了张嘴,轻轻地道:“公主,我没事。”
符锦望着穆萧那张看起来五彩斑斓,着实滑稽至极的脸,火冒三丈地喊道:“你的脸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那个吴昭仪也太可恶了,当真下手这么狠!我……我找她算账去!”说罢,顾不了其他,就往门口冲去。
苻宝从椅子上嗖的站起,连声喊道:“锦儿,不要乱来!”符锦哪里听得进她的话,气势汹汹地就要冲到桂宫找吴昭仪算账,却倏地撞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忿忿地抬眼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如此大胆,没成想竟是一脸冷冰冰的朱雀。
朱雀蓦地放开手,躬身行礼,没有一丝表情地道:“温平公主万福!”符锦微微一怔,吞吞吐吐道:“朱雀,你怎么在这里?”
“锦儿,你又在胡闹了!”苻诜一身雍容的绛紫衣袍,施施然到了符锦身前,面色沉静地说道:“先进屋再说。”
符锦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又走进了里屋。穆萧和苻宝看到他们走了进来之后,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苻诜走至床榻边,看到了一脸伤痕累累的穆萧,胸口突然传来一阵莫名的窒息,又转瞬即逝。
他低低地道:“萧儿姑娘,这次委屈你了。”说毕,向玄武点了点头,一个古色古香的小瓶子立刻呈到了眼前,“这是我自己特制的药膏,对你的伤应该会有点帮助。”
“嗯?殿下……还会做这个?”
苻宝笑着说道:“萧儿姐姐,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日子久了,你就会发现,没有什么是能难倒诜哥哥的。”
苻诜温和地笑了笑,道:“让姑娘见笑了。若是对伤好的话,赶明个我再让玄武给你送两瓶过来。”
“有劳殿下费心了。”感动好似一股奔涌的暖流在心底默默流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符锦再也耐不住性子,跺着脚,气鼓鼓地喊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诜哥哥,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找那个坏女人算算!平日里,她在别的地儿撒泼也就罢了,这次竟欺到了咱们头上,当真以为这后宫里没人能治得了她了,你们怕得罪了她,我就不信这个邪,偏要去碰碰这根戳不得的刺!”

苻诜回过头,望向气得跳脚的锦儿。他的目光看似平静温润,眼底却隐着一丝肃杀的锋芒,逼得符锦的心生生地慢跳了半拍,不敢再多说一句。“锦儿认为我和宝儿是懦弱怕事之人吗?”
符锦咬紧下唇,良久,摇了摇头道:“不是。”
“这世上有些事不可随性而为,若没有缜密理性的思量,做了也只是徒劳,更有甚者,会祸到自身,殃及无辜。吴昭仪虽然骄横跋扈,在宫里树敌屡屡,但终归是我们的母妃一辈,如今更是圣眷日浓,根基已然立成。我们贵为天家子孙,一言一行都会落到了世人的眼里,当为天下之表率,而不该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今日你若是出了这门,找她理论了一番,确是大快人心,但也是落人口实。以她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性子,若是跑到父皇面前一说,母妃教子不当,个个是张狂无礼之辈,岂不是害苦了母妃?更何况,在他人眼里,为了自家的宫女被打,而去找堂堂的昭仪发难,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现在,皇后娘娘不管世事,后位俨然已成了空壳子。后宫看似平静无痕,实则各殿都在蓄势待发,局势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若是有好事之人说因张夫人担心地位不保,而借故打压其他宫的娘娘,那你岂不是就将母妃推到了风口浪尖处?”
符锦越听越心惊,不知不觉中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苻诜看了她一眼,叹道:“你做事未免太过鲁莽,照此下去,必有一天,要吃得大亏才会知改。”
苻宝走到锦儿身边,拉住她的手,道:“锦儿,并不是我们冷血无情,也不是我们没有胆量去和她正面冲突,而是有些事并不是我们想做就可以做,皇家子孙更是无奈。”朱雀身形若有似无地一动,眼底分明闪过一丝忧色,但却又消失得那般之快,让人根本抓不住。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符锦沉沉地说道:“锦儿再也不会了。”
穆萧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脑海里还反复回旋着苻宝刚才的那番话:“有些事并不是我们想做就可以做,皇家子孙更是无奈……”心底深处翻腾起一波又一波的酸涩,以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蔓延开来。无奈于世,是皇家的宿命吗?其实,天家的人,比普通百姓更可悲。百姓可以循着自己喜欢的道路过活,而皇族却不得不为了社稷福祉,为了天命所归,磨平自己张扬的棱角,拔光突兀的尖刺,一生都付与了无可奈何的斗争与挣扎……
突然,一个矫若游龙的身影飘然已到了苻诜的身边,定睛一看,发现是四大座上客之一的青龙。他不知在苻诜耳边说了什么,让这位处变不惊的皇子的神色越来越复杂,右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攥成了拳状。
苻宝忐忑地试探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苻诜的拳头蓦地放开,无力地垂了下去,面色沉郁,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大晋的简文帝,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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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就是“东晋”,“东晋”是后来的史学家如是说,所以此处故称为“大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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