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溜达
静谧的月光洒进房间里，倾泻数尺，窗外的蝉鸣起起落落，忽高忽低。穆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大概是白天睡的太多的缘故吧，这时候的精神出乎意料的好。最后，她起身，披上外衣，推门而出。
漫不经心地走着，无意中走到一处园子。幽香浮动，树影绰约，风过处都是丝丝微甜的清香。曲曲折折的池塘里，有小荷隐绰的踪影，岸边的杨柳轻舒长条，在夜间摇曳生姿。
凉意袭人，她抱着双肘，微缩着身子，不经意地踢到了路上的碎石子，石子往前滚了两圈，停在一旁。走进塘边的凉亭里，坐在石凳上，四周静静的，不知不觉中就沉浸在了这种难得的宁静里。
无意中扬起头，只见一轮皎洁的光轮挂在不远处，潋滟而不张扬，一部分隐在屋顶之下。明月之中却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微动，却丝毫没有遮了那份清染光华，反而给黑夜增添了一丝幽然的意境。好奇心升起，朝着那里迈开了步子。
越往前行，那个黑影的轮廓渐变得明朗起来，最后聚焦成一个宝蓝色的身影。身形好似一棵笔直挺拔的崖边青松，他仰面朝上，衣袂在清风明月中翻飞。穆萧脚下一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低下头，目光恰好定格在那个娇小的身影上。嘴角轻挑，他携起身边的酒壶，凌空跃下，稳稳地落在她身边，微微一笑：“夕颜姑娘怎么不在房里好好呆着，却到这来了？”
她礼节性地笑了笑：“没什么困意，就想说出来溜达溜达。”
一声轻轻的笑传入耳中：“我也是睡不着，出来赏赏月。”
“你……”穆萧迟疑地抬起手往上指指，“在那上面干嘛？”
他举起酒壶在她眼前晃了晃：“‘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一醉解千愁啊。”
穆萧这才发现他的两颊微红，像极了开的正盛的桃花，本来瘦削俊逸的脸上这时却增添了几分慵懒与魅惑，发带不知何时滑落到地上，凌乱的长发随风舞动，宝蓝色的袍子也似浓到极致的天空。
往后退了几步，慌乱地说：“没什么事的话，夕颜就先回房了。”转身就走。
身后的人捉住了她的手，措手不及地，转回身去，直直对上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轻轻一笑，他微眯着眼，轻启朱唇：“就这么急着回去吗？既然都睡不着，不如做个伴吧。”
几个漂亮的转圈之后，穆萧蓦地跌进了他的怀抱。嘴角挽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脚尖点地，轻盈一跃，趁势飞上屋顶。他拉着穆萧，咧了咧嘴角：“坐下吧。”随后自己先弯腰坐了下去。
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下面，一个激灵，穆萧倏地闭上眼。他现在已是醉的不省人事，就算和他讲道理也是白搭。没办法，她只得摸索着，战战兢兢地坐下。
过了一会儿，眼睛已经能适应眼前的光线了，四周的景物也越来越清晰。远处一排排明暗不同的灯火来回摇曳，时有时无，视野所及范围之内，有树影斑斑，光影婆娑。院子外，有“梆梆”的打更声，点点滴滴，渗进心头。仰面往上，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那一轮清冷的冰盘，星星们眨了眨眼，围成一个圈，把他们圈在中央。前所未见的另一番夜景令她心神激荡，她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眼睛里像是在发光。
沈若川捋了捋衣服的下摆，执起酒壶，朝夜空中一扬，纵情大笑：“‘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说罢，朱唇一抿，喉头动了动，那口酒已然落入腹中。
他转过头，与身边人喜悦与疑惑参半的目光一触，突然挑了挑嘴角，把酒递到她面前：“你也要喝一口吗？”
穆萧匆忙摆摆手：“我就不用了。”
他执意把酒壶塞到她手里，拍了拍她的肩，哈哈一笑：“佳酿共飨，岂不是人间赏心乐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事明日忧。”
“我没……”穆萧哭笑不得地推搡着，却还是拗不过他，最终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噗！若不是就一小口，她恐怕就喷了出来。一种辛辣的感觉贯穿全身，而且很呛，她大声咳嗽，不自觉地抓紧了身边人的衣襟。
沈若川浑然未觉地拍了拍她的头，笑得开怀：“怎么样？感觉很舒服吧，什么烦恼啊，痛苦啊，全都没有了。你信不信，我还可以飞到那个烧饼上。”
他醉眼朦胧，身子晃了几晃：“你不信？我飞给你看看？”说着，他摇摇摆摆地站起身，朝着月亮伸出双臂，好似一只展翅欲飞的鸿雁，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就算他的轻功再好，可是以他现在神志不清的样子，从这样高的地方跌下去，也要摔个半死。穆萧想到这，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赶紧抓住他的双手，语气温柔地像是在哄孩子：“我信我信，你先坐下来好不好？”
他停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波流转，嘴角渐渐勾出一个向上的弧度，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穆萧的身子不由得震了一下，僵在那里。
沈若川抬起手，摇摆不定地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酒入愁肠，什么烦心事都会消失了……是吗？”
穆萧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犹豫地点了点头：“是。”
他哈哈一笑，手在空中挥了挥，最后定定地指着她，语气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孩子：“你骗人……我还是不开心，不开心……”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你们都是这样，都是在骗我……”
突然，他一脚踩空，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下滑去，穆萧来不及多想，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却被一股巨大的拉力给拖了下去，她“啊”地尖叫了一声，闭上眼睛，与沈若川一起直直地向地面摔去。
沈若川回了回神，本能地反身抱住穆萧，调整内息，凌空运气，下降的速度倒是减缓了不少，无奈他仍旧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功力不得施展，最后“啪嗒”一声，沈若川在下，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势道却还未完全散退，依然不受控制地朝着旁边滚去。
穆萧看到了不远处的荷塘，眼睛倏地瞪大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快停下！停下……”结果只听一声“噗通”，两人已经跌进了塘里。
清凉的塘水泼到沈若川的身上，他顿时清醒了不少，蓦然站起身来，眼里闪过几丝疑惑，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扭过头瞥见了一旁咳个不停的穆萧，她的两颊泛红，皱着眉头，身上是湿嗒嗒的，衣服已被浸湿，身上的线条隐约可见。
沈若川愣了愣，忽的转过头去，脱下外衣，扔给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披上。”
穆萧好不容易从水中站了起来，一件衣服就这么直冲冲朝她飞了过来，她一下子就懵了。突然低下头，发现自己浑身湿透了，她惊叫了一声，转过身，披上外衣，脸烧得厉害。
沈若川清咳了两声，吞吞吐吐地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都回房吧。”说罢，不带一丝缓和地，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穆萧在身后不自然地“唔”了一声，也赶紧手忙脚乱地爬出了荷塘。
回到房里，守夜的丫鬟惊慌地迎上前，也不敢多问，只是麻利地打了洗澡水来，伺候她换了衣服。
门刚阖上，霎时全身的力气仿佛就被抽光一般，她虚脱无力地投进了床里，发现自己的脸到现在还是烫烫的。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她委屈地想着，泄了气似的用枕头捂住自己的头，刚开始还闷闷得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刚才尴尬的一幕，结果到了最后，睡意一波又一波地侵袭而来，她困顿地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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