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修队长的心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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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饰带,修伊司不由摇头苦笑。
原来自己的情绪失常,已经到了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地步了。
恺撒的一句话,点破了自从在圣魔导师学院广场喷泉中心清醒过来便始终挂怀的关键:并不是对那莫名其妙的四天空白有所介意,因此自己几乎完全可以确定,只要一有机会,青梵就会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自己。水下行宫的经历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只看到一眼的巨大青龙是不是一场梦幻,传送到那迷样宫殿就一直昏睡的青梵到底何时苏醒,是不是和大家一样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水之结界外罗严克鲁姆显出鱼尾的形象……一切的问题,一切问题的答案,在自己笃定青梵必然会坦然相告的情况下,根本都不能称之为问题。
真正让自己情绪不由自主转向失常失控边缘的,其实是青梵自己只怕连想也不能想到的事情,那个紫色眼睛的少年根本不曾留意,也不会去留意的本能。
魔法传送阵。
不管那空白昏睡的四天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确定的是,从那座谜一样的水下行宫到圣魔导师学院,这一路上必定使用了高级的传送魔法。从苏醒过来的一刹那所见到半人鱼大魔导师的形象,是罗严克鲁姆施展出力量强大的魔法技能将自己一行送回到学院广场喷泉的可能性相当高。当然,也不排除那座水下宫殿本来就设有传送阵,而罗严克鲁姆带着昏睡中的众人由此回到学院的可能。
但,无论蓝发大魔导师具体的操作究竟如何。对于一切魔法传送阵,不管是早已固定还是临时发动,青梵“晕阵”地反应都是同样强烈。不,确切来说,由罗严克鲁姆发动的传送魔法,晕阵的效果会更厉害一些。因为“甲壳虫”的队员们已经用亲身经历,将少年闻之色变、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避免的痛苦切实地体验了一遍。虽然,不能因此而对每一次的传送情况都做下判断。但青梵只有程度上差别。晕阵这一特殊魔法反应的体质却是基本可以肯定的。
然而这一次,自己却清楚地看到,“逢传送必晕”地青梵,从喷泉上罗严克鲁姆结界撤去。恺撒突然出现拉着他奔到光耀殿,到大礼拜堂里女神像基座重塑完成,整个过程中一双紫色眼睛始终紧紧盯住牵引着一切事件进行地春风宰相;从离开广场喷泉到进入光耀殿大礼拜堂。乃至一直到后面恺撒安排的饭店、酒楼,青梵的言行举止都非常正常,完全看不出平日从传送阵出来后必然会出现的头晕目眩、心虚气短等等严重地症状,甚至连一点头痛不适、脚步虚浮之类征兆都没有——在圣魔导师学院广场喷泉中心苏醒过来的自己,所看到的青梵,用“精神抖擞、神采奕奕”来形容绝不夸张。
被视为情人地少年没有受到他最害怕的晕阵之苦,自己本该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才是。可是,看着青梵与恺撒之间有意无意的目光交流,心里就像是有一条毒蛇疯狂地噬咬,不断释放出让全身每一个细胞都陷入彻底麻痹的强烈毒素:难道。是因为这样一个人,青梵才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么?难道是因为有春风宰相在,因为他的言行牵动住少年全部的心神注意。所以精神的力量最终战胜了身体的本能么?
单纯地游戏,放松身心地享受。在这“最真实地第二世界”里做一个抛弃掉了完美外套的修——但是,无论本心本性展露了多少,修伊司很清楚,自己从来也不可能真正抛弃下自己的职责,更改变不了二十三年来形成地属于“利尔斯公爵”的思维和行事习惯。
在这样一个关键地时刻,自己不应该为这种无法捉摸的“小事”扰乱了心神,而影响了对游戏世界任务进展和变化大局的思考判断。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青龙取走学院力量之源“明龙之眼”的举动给游戏世界带来无穷的变数,守护石系统的开放意味着城池建设奥秘的真正揭开;女神像的基座终于重塑完成,重塑明萝神像的任务进展到下一个阶段,系统发下的众多可循环支线任务,这无疑是《寻》游戏庞大繁杂的世界任务取得的一个里程碑式的重大突破;凭空展开翅膀的真正飞行术,上百名陌生的NPC魔法师与魔导师以及他们未曾被发掘的各种魔法技能,还有第一名从魔法师进阶到魔导师的玩家……系统这一次给予玩家的无数重要提示,都预示着一个巨大变化的时代就要到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身为联盟监察总长的自己更应该完美地履行自己的职责:结合游戏的任务和剧情全面地分析可能的局势发展,精确地搜索和发觉游戏世界每一点微小的变化,并尽自己一切的力量,去维持这个虚拟世界中各方力量的平衡。这样关键的时刻,自己绝不该为情人眼中心中是不是仅有自己,不该为情人是否有可能奔向实力强大的情敌而彻底搅乱了心神,完全做不到职责所要求的平心静气。
矛盾,失衡,原来“甲壳虫”队员们面前始终从容自若的修,原来对青梵始终暧昧不明的态度怀抱宽容和等待的修,原来自以为心思坚定、不畏惧任何变化与挑战的修……早已经被逼到了失控的边缘。只不过那个能给予最强刺激的人没有直接出现在自己眼前,所以一切惊涛骇浪都可以掩藏在始终平静的表面下。
“我要的更多”。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不求回报的给予,喜爱他、照顾他、纵容他,每一分付出愉悦自己的同时,内心也在不断渴求同样真情的回应。虽然不断告诉自己“我最大的快乐就是他快乐”,不断地用各种细节小事对自己说“看,他待你果然与众不同”,不断地对比论证说服自己“陪伴在他身边就是你最大的优势”……但一个伴随在他身边。默默守护者地身份和角色,根本就满足不了自己——作为情人,我想我要的更多。

何况,青梵身边,陪伴和守护者本来已经太多。似乎能彼此沟通心
奇宠物,以共享的生命作为契约的幻兽之王,现实中游戏中更增默契的药师,“甲壳虫”彼此信赖的队友。一路上遇到的天绣、青若、孟菲斯。甚至还有元素司掌地圣兽青龙……我要做最与众不同地一个,我要成为他生活中、心中最特殊的一个——我要成为他情感上那唯一的一个。
第一次,从来以自制力自傲的自己产生出这样强烈地感情。而修伊司一贯自信,无论最初相识的情境如何。从圆圆脸少年那双精灵异常的紫色眼眸看出来,随着时间地推演,自己正稳步向目标迈进。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遭遇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打击。
君司宸,君十七先生,君家家主,寻世界中的——恺撒。
春风宰相,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他实力的强大,已经到达了一个几乎不容许任何人挑战的地步。但并不是简单实力的对比让自己对他心生恐惧或是怯意,真正沉重打击了自己骄傲和自信的,是他随时敢傲然昭示于人的,对青梵可以用“纯粹”来形容的心意。
修伊司。实力不如恺撒,手段心机不如恺撒,沉静通达、委屈进退地成熟不如恺撒。与青梵种种深刻而密切的联系不如恺撒,就连对待将要放在最重要位置之人的真心也不如他……这样悬殊地对比。这样不对等的棋局,却让自己如何去赢,如何去争取哪怕只扭转到势均力敌地可能?但倚靠着虚拟世界存在的基本前提——力量的平衡,凭借着寻世界真正的掌控者——林无水的安排,自己却站到了与他相当的地位。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迫切希望自己取得巨大进展,然而,努力的结果,却还是让自己又一次清楚地看到,自己与百尺竿头的恺撒之间那巨大的差距。
而这一切,其实与青梵无关。事实上,修伊司清楚地看到,青梵总是在各种自觉不自觉的情况下表现出对待自己的真心。不是他的不明说、不表态让自己动摇,也许那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只是在非常小的程度上影响了自己的积极性,但纠缠在“职责”、“身份”、“私情”中不能自拔的,始终还是自己。
恺撒,青梵和恺撒的绝对亲密,只是让这个始终潜藏心中的最大不安,因为了解自己所以不断积累的不自信,一下子作用放大。
微微低下头,修伊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饰带上元宝绳结压得掌心隐隐作痛:羡鱼啊,我是真心感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迟疑的理由真的与“外人”或者“内人”无关。当我对自己不能以一颗完全的真心对待青梵而充满罪恶感和自卑感,当我明白地知道之所以得不到明确的回应原因在我的另存私心,当我自己都不敢大声地向自己宣告“无论何时他都必然是我第一考虑”……我又如何能够建立起完整的自信,去面对一个目光充满了审视,却真正将他捧在了手心的强大对手?
手收紧、收紧、再收紧,饰带几乎完全嵌进了掌心,最高拟真的游戏,修伊司却像是全然感受不到疼痛。
但是——
“魔法的世界,游戏的规则,从来就是最讲究规律,换句话说,最最死板的东西”。
呆怔怔看着修伊司掌心中深深的血痕,羡鱼张大的嘴巴足可以塞下两个鸡蛋:“喂,我说,难道我这一扯的力量真就这么大,大到能在你手上制造出这么夸张的一个伤口?!”
对眼前猛然变化的环境情景兀自有些迷惑失神,同行多日已经熟悉到完全不讲究礼貌礼仪的药师冲过来就是一瓶药水灌到口中,修伊司随即感觉到手心里另一种火辣辣药水浇上伤口,那种钻心的疼让全无心理准备的魔法骑士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月见……”
“月月,快用凝玉膏,那个止痛!”耳边随即响起充满紧张的熟悉嗓音,还有拼命翻找所说药品的慌张忙乱,让修伊司顿时瞪大了眼睛。“修你到底在干什么呀?在门外磨蹭到这时候,还要羡鱼拉了你才进来,十七叔、月月还有我都等了你半天了!”
终于从储物箱底翻出这一样并不常用的药膏,青梵一边毫不吝惜地将大团膏体抹上修伊司手心,一边努力嘀嘀咕咕,“奇怪,伤口的样子看起来就是绳子的问题,可这个深度,三个羡鱼加起来也没这么大力气——难道说,修,这个安全保障的大饭店其实还是有人可以造成伤害的?!对,安全保障是针对建筑,处在饭店内部的人互砍互杀应该就不是系统的问题……啊啊啊,难道说这个饭店里住着想要对修不利的人?这下糟了——十七叔,我们还是赶快搬出去,换一家住店的好!”
“青梵。”
一句话止住他团团打转的动作,注视着面容神情不断变化的魔法骑士,沉默半晌,恺撒缓缓扬起嘴角。“我想,有你做膏药,修队长的这点伤不算问题。”
“真的?”
“自然。”淡淡地笑一笑,恺撒随手一挥,修补加固好因为方才羡鱼将修伊司硬生生从外部拉进来而破坏的结界,又挥一挥手,轻风将舒适的靠背沙发椅送到修伊司身后。“既然该到的人都已经到齐了,那么青梵,你可以开始了。”
“是!”接到少年一个愉快的微笑,修伊司注意到青梵紫色眼眸里骤然放出的光彩,“关于这一次的旅程,就从罗克那条小鱼把我们送到了珍珠海行宫,见到了波塞冬娜开始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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