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血染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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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败如山倒,乃是形容现在这种混乱情形的最佳用语。树倒猢狲散,则是混乱军势缺少主心骨的真实写照。
众多的人朝着同一个方向逃跑,难免会造成拥挤的惨状,再加之后面挥舞的夺命战刀,有些人开始陷入疯狂。为了夺路而逃,保存性命,有些人开始手握长刀,砍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同伴。由于这种举动的出现,局势更加混乱,但却促使部分人向四面八方奔跑,顺带也分散了追击的兵力。
“殿下,这么跑不是个办法”,春日部正盛趁着奔跑的间隙,回头匆匆瞅了一眼,接着说:“骑马武士速度太快,我们跟本无法跑掉。”
“那该如何?”
“骑马武士追上来了”,眼尖的能美朝秀对还在往前奔跑的大家发出警告。
幸好只有一名骑马武士冲过了密密麻麻的逃跑人群,也许是没有注意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冲杀过来,所以一如既往的朝前冲。
当发现自己的前面还有几个逃跑之人,便顺理成章的将我们锁定为攻击目标。
马匹的速度不是吹的,只眨眼间,便已冲杀到跟前。川村三郎次停下脚步,转过身,迅速的调整姿势,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骑马武士瞧见川村三郎次这个企图反抗的败兵,嘴角露出讽刺的笑意,手中缰绳一紧,调转马头,直接冲向川村。武士俯低身子,右手中的太刀也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时间有时过的飞快,有时却有漫长无边。在我们这些旁观者的眼中,川村三郎次只在瞬间便击败了对手,但对其本人来说却是漫长的生死之间。
就在骑马武士奔到跟前,右手太刀上扬之时。川村三郎次突然蹲下身子,用十文字长枪横扫向马的前脚。奔跑中的马匹,前脚被绊,迅速的前俯,栽倒在地面上。马上武士也失去重心,惯性的冲向前,和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趁此天赐良机,赤羽孙左卫们冲上前去,一脚踩在被武士紧握的太刀上,另一支脚重重的踏在他的胸口。赤羽孙左卫将太刀抵在武士的喉部,在武士露出惊恐表情之时,双手握着刀柄,向下用力一推,为地面增添了一具尸体。
“大路虽然宽阔,但马的速度快过我们,这么跑不是个办法”,瞥过一眼地面上的死尸,春日部正盛心中焦急的唠叨:“还是往竹林里跑吧,最少骑马武士不容易进林子的”。
“如果能用竹子做道防马栏,会是个不错的想法”,看看手中的太刀,根本不适合砍伐竹子,我无奈的叹息:“算了,进竹林。”
在付出几倍的努力和损失之后,幕府军势终于破坏了栅栏,冲开了堵截,制造出一条重生之路。
在贴身马回的保护下,野村越中守定常冲出了包围圈。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上野民部大辅信孝也趁此空隙,策马紧随其后,来了个溜之大吉,然而不幸的是被一支流矢射中,但为了活命,依然紧紧抱住马脖子,趴在马背上逃之夭夭。
逃生通道的出现,既给人带来了希望,却也带来了反面影响:无心恋战。再加之败局已定,士气萎靡,临阵逃脱之人愈发增多。
狛綱吉自知战局已经无力回天,加之主将逃亡,自己也没必要尽忠,死战于此。于是也跟随潮流,往缺口逃亡而去。
狛綱吉乃是山城相楽郡狛郷国人,作为一城之主,具足当然鲜艳华美,不是一般凡品,因此在战场上甚为显眼,吸引着众多希望建功立业者的目光。
已经逃走了两员大将,众人自然不愿意丢失第三次机会,一揆方的骑马武士紧紧追赶,完全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不仅仅是骑马武士,就连手持竹枪的足轻也妄图一试运气,期望一枪中的,讨得上位武士的首级,用以邀功。
所经之地,足轻长枪肆无忌惮的刺来,使的狛綱吉手忙脚乱,疲于应付。亏的身旁马回在左右拼杀,才解除了危机,保存了性命。
两名马回以自我牺牲的精神,用自己的身体挡去了刺来的长枪,才换来家主狛綱吉逃过堵截,冲入竹林中的道路。
虽然前方的危险解除,但尾随而来的却依然是个危险的因素。狛綱吉只是埋头的往前跑,双方马匹奔跑的速度都差不多,或许自己的座下战马跑的还要快点,所以只要前面没人阻挡,自然是可以逃脱的。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突然前面出现几骑身背丸内五本骨扇兀月指物的马上武士,在不断的追杀,劈砍着,正好挡住了狛綱吉的去路。
见有人跑过来,而且是一员大将身份的人物,自然显的分外眼红,丢下毫无用处的足轻,策马朝狛綱吉这边围拢过来。
如果是在平时,狛綱吉自然对冲杀过来的四骑人马不屑一顾,然而此时却是另一番情形,前有狼,后有虎,一旦正经的与前面冲来的骑马武士开战,便有被后面追兵赶上的可能。
狛綱吉身旁一位身份等级较高的武士对其他的人吩咐:“小一郎,式部,左马助,贴身保护大人向前冲,其他人随我一起,为大人抵挡一阵子后面的追兵。
小一郎,式部,左马助组成一个品字形冲阵,将狛綱吉裹在中间,策着战马,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其他的人都掉转马头,往后奔去,不期望能抵挡住追兵,只希望能拖延一下时间。
处在当头的左马助,大吼一声,手中太刀与对方的太刀一经接触,蹦出一抹火星,接着迅速的被座下战马捎带着,擦身而后。就在对方太刀被弹开的瞬间,狛綱吉的太刀不期而致,将其砍落马下。
左马助突然掉转马头,让开前路,示意家主狛綱吉朝前跑,自己又奔回去,与敌方武士拼杀起来。
狛綱吉一直朝前跑,一直跑。在一处转弯处,路面上冒出六七人的足轻小队,见到又有人跑过来,在足轻组头的协调,调动下,大家都手握长枪朝马头刺来。
战马受惊,一个立身,狛綱吉不甘心的掉落下来。狛綱吉迅速的跳起身,做出反抗到底的样子。谓之:困兽犹斗。自己此时不正是困兽吗,当然临死也得挣扎一番。
足轻们慢慢的左右包围过来,期望将之围在中间,从四面家击,将之击毙于此。
狛綱吉用左手抓住刺来的长枪,右手一刀,砍在那人的阵笠之上,阵笠应声而裂,一分为二。在那人倒的之时,狛綱吉夺过长枪,改用长枪来作战。
多处长枪刺杀而来,狛綱吉虽然躲过了上身段的致命攻击,却未能避过腿部的创伤。当腿部痛楚直冲脑门之时,狛綱吉反手一枪,将偷袭自己腿部的足轻刺死在跟前。

本来就处弱势,此时腿部又遭重创,行动不便。狛綱吉正在感叹自己今天要命丧此间,突然听到一阵叫喊。
“杀啊……”
只见六七人,从前面冲杀而来。当头一人手持十文字长枪,奔跑的速度极快。两边人马都没弄清楚他们是敌是友之时,十文字长枪已经刺上了一名足轻的身体,接着一棒子打在另一名足轻的脑袋上,侧刃刺穿脑壳,暴出一阵血花。
足轻组头已然心虚,拖着长枪,扭头便跑,其他人有跟着窜进竹林。川村三郎次自觉不过瘾,拾起地上的一支长枪,朝逃跑之人投去。
“你们是何人?”狛綱吉有些不安的问,并没有因为帮了他,而放松警惕。
“在下乃是新进幕臣端木清盛,见大人受困前来救援”,趁着说话的空闲,不断的抬头察看追兵是否已近:“大人,我们得快些跑,追兵很快就追上来了”。
狛綱吉回头望望,一团混乱拼杀的人群,其中身背丸内五本骨扇兀月指物的骑马众明显人数占优,并且已经占了上风。其中更有几骑人马正策马向前追来。
“大人,别在犹豫了,如果我们要害你,也不用费那么多事,我们七人一起上,早就将大人击毙了”,人处在焦急的状态下,总是显的有些激动,我压低声音,好言相劝:“大人请相信我们吧。”
“也罢”,狛綱吉丢下手中的长枪,刚想迈步,一阵令人发昏的痛楚,从腿部传上来,咬着牙,含糊的念道:“不行,腿受伤了,你们自己跑吧。”
“不行,我们怎么能见死不就呢”,我严厉的拒绝抛弃同伴的想法,接着对狛綱吉说:“来,我背你一起跑吧”。
“这怎么行,会连……累……”
能美朝秀二话没说,径直走上前,将狛綱吉扛在肩上,然后简单的冒了一句:“我来背,我们快走”。
在海上风里来,雨里去的能美朝秀体格较一般人强壮,扛上狛綱吉之后,虽然步伐显的沉重,但还是稳健,小跑起来还是没什么问题。体格一样强壮的赤羽孙左卫门,紧随其后,准备在能美朝秀坚持不住时,将狛綱吉换到自己的肩上来。
带着疲惫奔跑三百米远,往往要花费比平时多出几倍的时间,但对于马匹来说,却不消四五分钟。
近了,近了,后面的追兵一分一秒的接近。就在大家打算放弃奔跑,转头抵抗的时候,从竹林里冲出近百人,在一名武士的指挥下,用长枪不断的攻击尾随而来的骑马武士。
骑马武士在丢下几具尸体后,自知不是对手,立即掉转马头,往回跑去。
“清盛大人,你们还都活着啊”,沼田佑光将我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一番,高兴的叫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佑光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真的非常惊讶,能在这里碰到沼田佑光。
“我们被安排在后诘,当前面发生混乱的时候,我们慢慢往后退”,沼田佑光说到混乱时,脸上现的有些感伤和无奈,然后将话一转:“我知道如果全军混乱就无能为力了,作为后诘,我自当做些弥补,所以我将旄下一百足轻,分开埋伏在道路两旁,如果是己方退兵就任其通过,一旦是一揆追兵,就两边夹击,给其以意想不到的攻击。”
“谢谢佑光大人的救命之恩,来日定将以死相报”,不管如何自己的命是别人救的,客套话还是要说的满。
“客气了,清盛大人,你们快走吧”
“那你们呢?不走吗?”
“我们再等等,或许还能救出几人来,最少也能拖延些时间”,沼田佑光见我担心他的样子,对我安慰道:“我们少说也有百人,我们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剿灭的,再说我还不想命丧于此,所以你们快沿这条路跑,我们还得进行埋伏,快走啊”。沼田佑光摆摆手,让我们快走,然后又带着属下,隐没在竹林之中。
奔及桂川西岸,河岸便的渡船都已离岸,驶过河心靠在东岸。由于河水湍急,自然无法趟过河去,只得等船,然后东岸船只并没有要驶过来的趋势。
“我乃狛左马进綱吉,请派船过来接救”,勉强站立的狛綱吉隔河向对岸叫喊。
“在下端木清盛,与綱吉一并逃脱至此,追兵将至,请遣船相救”。
突然一只小船,离岸,箭一般的朝我们这边驶来,虽然给每个人都打了一针兴奋剂,但纳闷的是为何在我叫喊后,会有人遣船过来。难道是文姬?
小船临近,船上有人高喊:“是端木清盛大人吗?”一个男声,而且是陌生男子的声音。自己几乎想不起是睡。
小船靠岸,众人奔近,才看到船仓里半躺着一个人,靠在船沿,正朝众人看,不是北村左近守忠又会是谁呢。
“清盛大人,我等你们好久了,还以为你们都已经战死了呢”,北村左近显的异常激动:“不过,现在见到你们都没事就好了,快上船。”
“左近大人,你的腿没事了吧”,刚刚跳上船,便询问北村左近的伤势。
“没事,已经包扎了”,北村左近指着用布条裹扎的右腿。
“那就好,我要谢谢你遣船来搭救我们,真的非常谢谢”,我盘腿坐着,俯首向其致谢。
“其实是我要谢谢清盛大人你啊,如果没有你让马与我,我早已死在竹林了,那还有这条小命”,北村左近本想俯首致谢,但碍于腿伤,并未能完成。
“不必了“,将其扶起,让他半躺在船仓。
没多久,小船驶过桂川,靠在东岸,终于将我们载过了生死分界线。
大家依次下船,但北村左近却有些不好意思的呆在原地,好像有什么要说的。
“左近大人,你怎么了?”,我关切的询问。
“没什么,只是……”北村左近吱唔了半天,话都到嘴边了,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大家都是自己人,除非你不把我们当自己人?”我见他有心事,便逼迫道。
“只这样的,由于我身无分文,所以用你让给我的马作了抵押,才换的船只驶过河去接你们,所以……”
“是这样啊,那就把马给船老大好了”,不就是件小事吗?我慷慨豪言道。
“这怎么行,战马乃是战利品,是证明这场战斗的武勋,怎肯随意丢弃”,北村左近见我说的轻松,整个人都发起怒来。
“是这样啊,那么我回屋取钱来赎,我们走吧”
“你去拿钱,我在这等你”,北村左近顽固的坚持。
“噢,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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