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田丸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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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温和的抛撒在地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朝仓下总守光丰,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默默的接受着暖和的阳光的洗礼。
身背三盛木瓜指物的足轻,也慢条斯理的赶路,完全是一副饭后散步的样子,只不过是很多人集中在一起,连绵数里。
快马驶过,原本平静的空气也泛起层层波浪,引起不小的骚乱。当身背素色指物的使番快马驶近,足轻们相互挤压,迅速的让出一条马道。
朝仓下总守眉稍微皱,原本轻松安逸的气氛,随之开始紧张起来。当别人打扰了自己的闲情雅致,饶是任何人都会气极败坏的。
“何事喧哗”,身旁的部将早已转身,对身后的足轻威慑怒骂。
白马过隙,使番已奔至众人面前,跳下战马,单膝跪地,急吸两口清气,匆匆禀报上急情:“殿下,矶部旧臣趁机作乱,其势已攻陷的矢,里中,城山城三座城池,御殿及少主与各位大人商讨后,遣臣下前来急请殿下回军”。
“的矢,里中,城山城怎会陷落,难道是他们倒戈反叛了,不对啊,我早已安排了军势,严防他们的异动,一旦有反常现象,各城的守军根本无力反抗,早该被镇压下去了,难道……”朝仓下总守突然怒发冲冠,一反先前的文雅之态:“这群饭桶,区区几座小城也看守不住,真该死……”
说者有心或是无心,我们当然不知道,但是旁边的部将却听者有意,人人自危。
使番见到家主发火,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下文,怕一句话不对,而引火烧身,只好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见到使番欲言又止的场面,鹈方缝殿介小心翼翼的在一旁进言:“殿下请息怒,也许事有蹊跷,使番好似有话要讲。”
鹈方缝殿介的插话,显然说的不是时候,引起了朝仓下总守的不爽,但朝仓下总守也清楚明白的知道当前最紧急的事是解决领内的叛乱,而不是找属下的麻烦。心里虽不舒服,但还是默默接受:“何事,快快报上来”。
“嚯”,得到家主的授权,使番释然,匆匆报告,生怕延误:“矶部旧臣虽有叛乱,但都很快被镇压,只是另有一支从纪州(纪伊)侵入的军势,其势甚猛,的矢,里中,城山城都是被它攻陷的。”
“纪州?”朝仓下总守开始有些糊涂了,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与纪伊国人众结下过恩怨,难道他们见利起哄,都想分杯羹:“谁为总大将?”
“据三座城池的守将回报,纪伊方面的军势由矶部旧臣野田甚左卫门率领”。
“又是矶部旧臣,该死的野田,早知道如此,当时就该全力将你击杀”,朝仓下总守怒气冲天,脸上乌云密布,原本略显英气的脸刹时变的面目可狰。手中的马鞭也在其怒意之下‘吱吱’作响,几乎被他抓成两断。
见着家主发火,使番心中有些发毛,只好低下头,避免看到朝仓下总守那血红色的大眼,极度小心的禀报:“殿下……”
瞧瞧说话的使番,朝仓下总守强压下几乎失控的情绪,用一种稍稍缓和的语气吩咐:“还有何事,一并报来”。
“野田势连下三城,声势震天,各地的土著豪族及矶部旧臣都开始蠢蠢欲动,妄图与之相互呼应,还请殿下早日回军”。
咬牙切齿,完全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低着脑袋,完全陷入沉思,心中默默的评估着得与失。
当前自家的头号大敌乃是九鬼氏,一旦击溃九鬼党,自己便可称雄于志摩,但是自己留守本城及支城的区区几百众,再加上临时征召的足轻,最多也不过千人,仅凭这些人能否守住城池呢?自己还真的有些不安。如果自己私下搬师回领镇压,会不会丧失一次极好的称雄机会呢?鱼和熊掌皆得,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想的头都快炸了,也没得出个主意,朝仓下总守于是将这山芋抛给了属下部将:“你们对此有何看法,倒底是退回本领还是攻入英虞。”
替家主作选择,或是私自发表意见,都是很危险的事情。如果拍马拍的好也就算了,如果一时不甚,拍到马腿上,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一干人等都默不吭声,都在等待别人当出头鸟。
扫过一群闭嘴合牙的属下,朝仓下总守突然冒出一句:“既然无人应答,那么立即出兵英虞郡,夹攻九鬼氏”
朝仓下总守的一句话,有如晴天的霹雳,所有人都惊呆了。仿佛一个脸谱展廊,各种各样的变化呈现在众人的颜面之上。
见属下稳丝不动,朝仓下总守叫嚷:“怎么还不动啊”。
“殿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硬着头皮,挺身而出。
“有话就讲”
“古人云:‘攘外必先安内’,所以还请殿下搬师回城,待镇压下叛军,再商讨讨伐九鬼氏之事。”
朝仓下总守看着丰浦筑后,这个有些急不可耐的家伙。只不过是他的砦馆离矶部领最近而已,一听说纪州军入侵,马上魂不守舍,恨不得马上回城防守。心中对其不满,但没有表现出来。
见家主不说话,其他部将也纷纷支持丰浦筑后,或明或暗的表示该‘安内’。
见属下部将人人都归心似箭,已无战意可言,朝仓下总守也自觉勉强不得,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向部下下令:“全速回城”。
“回城”
“撤退”
原本还闷不出声的部将们,此时步法矫健,声音洪亮,叫喊声几乎传到千里之外。
呈长蛇状的军队,很快便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迅速的往本城福茂城奔去。
位于山顶的田城,居高而临下,监视着旗帜飞舞的山底。
田丸亲族众田丸纲直率领一千兵众,早已抵达田城山脚,再附以鸟羽,安乐岛,千贺等小土豪的五六百人,严严实实的将田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田丸势并不急于攻城,一直在等待,等待盟军。虽然不时爆发些小冲突,那只能算是赛前热身。
田城主力虽然早已转移到波切城,但留守的三百兵众都是城代九鬼嘉隆的得力干将,一个个身富力壮,拼杀迅猛,再加之插满全城的旗帜,敌人在数次冲突中楞是没有看出一丝破绽。
带有二引两图案的帷布,围成一个正方形的简阵,各家土豪家主齐聚于内,交换各自的意见。
“田丸大人,我们还在等什么?难道只是围一围,摆摆阵势吗?”鸟羽城主橘(鸟羽)将监宗忠发起牢骚。
安乐岛城主安乐岛左门,千贺城主千贺志摩也用一种期望的眼神看着田丸纲直,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说法,因为他们也对现在的围城状态不感冒,期望早日攻破城池,以免日长梦多。
“各位大人,还是耐心等等,朝仓家的军势已在路上了,只需一日便可赶到”,田丸纲直竭力的安慰几个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家主。
橘将监长叹一口气,心中哀叹:每次都是这句。抬头望向田城,默默的问自己,参与此次行动,到底是对还是错。
橘将监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一名武士便在小姓的引导下,进入帏阵,跪在地面上,向坐在正位的田丸纲直报告:
“朝仓使者三间小六郎,见过田丸大人”,说完从胸前摸出一封信,交由侍从转送到田丸纲直手中。
田丸纲直大致看过信,整个人几乎是跳离马扎的,带着怒意的叫喊:“什么,朝仓势退回本城了?”
话还未说完,便将信丢给一边的橘将监,嘴里骂咧咧:“怎么回事?不说清楚,我绝饶不了朝仓家”。
橘将监等人一边传看信札,一边听使者的说教。朝仓使者三间小六郎一五一十的说明原由:“矶部旧臣趁机作乱,已攻下数座城砦,兵锋直指福茂城,由于城内军势都已随家主出征,十分空虚。家主只好回军救援,只要镇压下叛乱,即刻便会率军前来会合”。
三间小六郎说的虽有些夸大其辞,但不明就里的人听起来却也合情合理。
田丸纲直此时已是进退失据,不知是战是退才好。战则无必胜的把握,另外七岛众会如何行动自己也不清楚,退则无功而返,一则亏对家主,二则**笑柄。
从脸上看出田丸纲直的犹豫,橘将监挺身而出,建议:“田丸大人,以我们现在的军势完全可以攻下此城,何必要等朝仓氏呢?更何况如此出尔反尔之徒,根本不足以信任”。

“你……”三间小六郎听到橘将监侮辱自己的家主,显然怒火中烧。
用眼角瞟了一眼三间小六郎,置若无人的说:“你也赶快滚回去,告诉你那无信家主,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滚吧”。
“橘将监,还是闭上你的嘴吧”,田丸纲直觉的橘将监说的有些过份,所谓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如果再任由他说下去,极可能使他们结下冤仇。
“告辞”,三间小六郎跳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奔。
“等等”,田丸纲直向三间小六郎叫喊。
三间小六郎警惕性十足的拔刀护身。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四周的侍从也纷纷拔刀,围拢上来,剑拔弩张,似有一触即发的样子。
“别紧张,我只是想问问七岛众的行动情况”,田丸纲直示意侍从收好刀具,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我刚从他们那边过来,他们此时正在猛攻波切城”。
“原来如此”,田丸纲直自我感叹到。
“田丸大人,还有话要问?”
田丸纲直仔细想想,实在也没什么要问的了,摇摇头,表示没有问题了。
“田丸大人,那就告辞了”,三间小六郎纵上马背,快马加鞭,望英虞郡而回。
“进攻,冲啊”,满山遍野都是身背八段鞠挟指物的足轻,其间也能见到身背橘纹,大中黑等家纹指物的足轻混杂在内。
开弓放箭,一只只强进有力的箭矢,穿过矢狭间(射击孔)飞进人群中,哀嚎此起彼伏。
仗着人多势众,田丸联军完全不顾惜死伤,一口气就冲杀到大手门。由于人多门小,更何况大手门还有待前面士兵的破坏,才能进入。一时间,大手门前造**挤人的惨状,城上的守兵不用瞄,只要搭弓射箭便能射杀敌人。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每逢绝境都能找到解决的方法。后面的足轻完全不管前面的人愿不愿意,一厢情愿的踩着前人的身躯,攀爬上塀(墙),跨在墙上,拉弓往城**击。
爬上墙头的人越来越多,箭射入城内的密度也明显的加大,城内的反击开始被压制住。陆续爬上墙的足轻索性跳下墙,进入到城内与守军短兵相接,展开肉搏。进入城内的足轻,在武士的组织下,全力攻击城门处的守兵。两米多长的长枪,对于手持二尺太刀的武士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危险,从数个角度攻来的长枪,使人防不胜防,退守在大手门内的守军,过了不多时,便被收拾了大半。
眼见大手门将被攻破,一队足有三十人的武士冲出虎口,妄图支援大手门处的同胞。
如此声势浩大的行动,怎能瞒过端坐在墙上的足轻。墙上的人们纷纷搭弓,阻止他们的救援行动。
箭雨铺天盖地的罩过来,很多人还来不及抵挡,便被数支箭穿透身体。射在头部,颈部的人,立即丧失战斗力;也有幸运者,只是身上中了几箭,依然箭步如飞的冲向大手门。
连续的两阵箭雨,已使一大半人丧命乱箭之下,而剩下的人身上也都插满了箭矢,仿佛一只只乱窜的刺猬。强弩之末的他们最终冲到了大手门,但等待他们的依然是死亡。
三之丸的守备大将中林左马见三丸已无险可依,果断的吩咐手下撤退:“烧了三丸内的屋敷,退守二丸”。
在三丸内的守军退入二丸的同时,田丸联军蜂拥着挤过大手门,冲入三之丸。
田丸联军吸取上次的教训,在进攻二之丸时,开始分批次的进攻,防止再发生拥挤的现象。
三百人的梯队冲到虎口,沿用上次的战术,陆续的叠起罗汉,期望攀爬上墙。足轻层层而上,等待他们的除了无法攀爬的剑塀外,还有城内守军刺来的长枪。
“剑塀”
终于有侥幸者逃过长枪的击杀,向后面的后续者发出警告。
参加进攻的军势瞬间土崩瓦解,完全不顾敌人的箭矢,埋着头,只顾逃命。
“给我强攻”
既然总大将田丸纲直下了死令,第二个梯队冒着枪林箭雨,冲到虎口,抄起斧头,照着木门一通乱砍。抡斧头砸门的足轻,很快成为楼橹内守军的射击焦点,经常是足轻还未砍几下,便被乱箭射杀,但后面的人却前赴后继的捡起斧子,对着木门乱砍。
木门一寸寸的变薄,尸体也越叠越高,终于有人巧妙的运用起尸体,每人拎起一具的尸体,并列组成一圈,用尸体抵挡箭矢的攻击,极好的保护了中间砸门的足轻。
“呵嚓”一声,终于有人砍穿了厚实的木门,所有人都像吃了兴奋剂,使出吃奶的劲,对着破裂处猛砍。小洞顷刻间,变大了好几十倍,足以爬过一个人。
洞内突然刺出无数的长枪,将站在洞口处的足轻刺了个透彻。攻城者也不甘示弱,对着洞口就是阵狂射,木门后传出一阵中箭后的哀号声。
攻城军开始从其他地方砍木门,各个击破。
只一刻钟,原本结实的木门开始有些晃动,显现出快要倒塌的预兆。城门处的田丸军见到木门晃动,大家都集中起来,一起使劲推门。
“轰隆”一声,厚实的木门在众人的努力下,向内倒下。城门后还来不及逃离的守兵,都被压在木门下,地面顷刻变的鲜红。
“烧了屋敷,橹楼,退到本丸去”,二丸的守备大将阿部高资,对散布二丸内的将士下达撤退命令。
田丸军见到有人放火烧城,都竭尽全力的狙击放火的兵士。
“跟我来”,中林左马对身边的二十几个从三之丸退下来的守兵叫喊道:“堵住虎口”。
由于虎口狭小,只能容三四个人对战,有二十几人把守住,足以让田丸军的行进速度大大的降低,最主要的是为身后的人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来放火。
见到二丸内又燃起大火,而自己的军势却还是被堵在虎口,田丸纲直此时的心情只能用气极败坏来形容,嘴里不停的大叫:“射死他们,射死他们……”
脑袋灵光的足轻,马上对着狭小的虎口狂射,也不管那些还在与城兵交战的同胞。虎口处插满箭矢的人,几乎让人认不出生前的样子,因为箭矢侵占了所有的空隙,没有完好一点的皮肤。
“给我冲”,田丸纲直不顾二之丸内屋舍燃烧产生的大火和浓烟,依旧让属下进攻田城本丸。
在严厉的呵责下,五十人的攻击队冲到本丸虎口,依旧实行强攻的计策,不过此次动用了一些木板作为盾牌,抵挡箭矢的攻击。
“哗啦”,虎口正上方的橹楼内落下一块块足球般大小的石头。对头顶毫无防备的足轻,瞬间被砸的血肉模糊,对城门的攻击也随之覆没。
“虎口设有落石”,在被箭矢射杀的前一秒,死者终于将信息传达给外面的人知道。
五十人的攻城队,无一生还,不是被杀,便是被浓烟熏晕,死在大火之中。
“再给我冲,一口气攻下此城……”
田丸纲直话还未说完,安乐岛左门等人早已围拢过来,苦劝:“田丸大人,现在火势甚大,让士兵进攻简直是让他们送死,还是等火小了再进攻吧,这么大的火,九鬼党是不可能跑的掉的,还是让士兵吃些食物,补充补充体力吧”
感受着烤人的热气,田丸纲直对属下吩咐:“就地扎营,严防九鬼党突围。”
“嚯嚯”
大火烧了一个时辰,也还没有要熄灭的样子。到是天上的太阳厌倦了地面上的撕杀,将大半个脸埋进了地平线,余辉染红天边的云彩。还在燃烧的火焰将天空中红色的云与地面上鲜红的血液连成一片,在人眼中呈现出一个红色的世界。
站在天守阁最高层,望着脚下红色的世界,明德默默的对一旁的九鬼嘉隆说:“九鬼大人,二丸,三丸已被攻破,本丸的陷落也是迟早的,趁着天黑,该是撤退的时候了。”
“是啊,该是撤退的时候了”,九鬼嘉隆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摸着墙面:“也该是烧毁整座田城的时候了,多好的城啊”。
一直刚毅坚强的九鬼嘉隆,眼角居然泛起晶莹的泪水,显然他对伴随自己成长的田城有着深厚的情感。
“正因为是座坚固的城池,所以不能让他成为别人的据点,来杀戮自己的族人啊”,明德在一旁默默的劝说。
“明德大人,说的极是”,九鬼嘉隆悄悄弹去泪水,转过头,对属下吩咐:“抓紧时间休息,丑时烧城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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