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月下追韩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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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
杀人夜。
但是在这一夜,暮静江寒,山深路险的寒溪河畔,并没有那些持剑行凶,惊心动魄的故事,只有一个寂寥的背影牵着一匹银鬃白马,缓步而行,目向远方。
毫无疑问,他是在寻找渡桥。
深夜赶路所谓何事?这个过客顶多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长相并不出众,甚至脸上还有些赘肉;胡须不浓,凌乱的堆砌在薄薄的嘴角边,头发只用一条布带随意的扎在脑后。只不过,这一切的缺陷都被他的一双眸子给盖了下去。
他的眼睛很大,目光是如此的深远,沉静,似乎能一眼望到寒溪河的尽头。
可纵然如此,他依旧找不到一个能令他的白马安然渡河的捷径。
这时候正是七月初七,秋水新涨,微凉的风拂过他的鬓角,带起几根青丝。过客无意的回头一瞥,却忽然看见远方的山雾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影子的速度极快,踏着诡异的步伐,几个腾挪便来到了他的眼前,一把扯住了马辔头。
过客胡子拉碴的嘴边扬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随即隐去,也一把挣住马辔,静漠的空气里“嘭”的一声轻响,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了河边的卵石滩上。
拉住过客马辔的是一个中年人,剑眉柳须,长身玉立,飘然绝尘,只不过身上居然穿着一身朝服,头上戴着刘汉家的官帽。
天上有弯月如钩。
这个中年人眯起来的眼睛也像是弯月,开阖间精芒爆射,霎时间罩定了马头对面那意兴阑珊的过客。
“重言兄,咱们总算一见如故,够得上是朋友。你如此不告而别,不免对萧某人太过绝情了吧。”中年人的声音苍凉淡漠,一如古刹中入定的老僧。
说话间,两人兀自紧紧扯着马辔不放。过客仰天打了个哈哈,微圆的脸上荡漾起一个很明媚的笑容,“萧兄,我知道我自己资历太低,威信不足以服众。萧兄你虽然两次向汉王力荐于我……嘿嘿,可汉王居然着我做了个仓廒管理员,有何面目再见萧兄?自有别处留我,萧兄你不用送了!”
“你这等大才流落到他人手里……我萧何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自称萧何的中年人剑眉一轩,“重言,兵法机略我虽然不及你,不过么……”
话到此处,萧何忽然左掌一翻,对面的过客猛然觉得有一股莫大的吸力似乎要将自己的心神都抽离了出去,他应变急速,右手马辔猛地撒手,一个鹤点头凌空翻出一丈有余,不偏不倚刚好踏在了河界之上,“锵”的一声抽出了背后毫不起眼的乌黑剑鞘中,一柄样式极为奇异的三尺青锋。
这把剑中央镂空,在镂空出以赤铜镶嵌出五个圆环,月光之下细细看去,每一个环竟然都是由一条张牙舞爪的黄龙盘结而成,光是这一份雕工,便是世间罕见。
有谁配拥有这样一柄瑰丽的宝剑?
过客抿了抿嘴唇,轻笑一声道:“萧丞相,你若是以为你以就章九律就能强行将我韩信请回南郑再去面见汉王,那还得问问我手中的殇恙剑!”
“很好,很好……”萧何的眼中不知为何也漾起了一股笑意,“久闻你剑法通神,不过我身为汉相,自然没有什么机会与你切磋,不想今夜却了了我一桩心事。重言,出手吧!”
萧何言岀必践,丝毫不给韩信任何考虑的余地,丞相锦袍一抖,双爪齐出,脚下一个滑步便朝着韩信的面门与肋下抓来。

“好一个捕律擒神通!”韩信只觉得一阵无可回避的大力朝着身上狂扯而来,有如飓风一般要将自己单薄的衣衫扯裂,可他不闪不避,手中殇恙剑轻轻一抖,皎洁的月光里,青黄剑芒便如同三尺毒蛇的蛇信朝着萧何的手腕啄了上去。
“殇恙剑龙口蛇喙,你也名不虚传!”
弯月下,殇恙剑剑身之上,五枚赤铜龙环在凉薄的暮色中划过,居然带起了轻扬的啸声,萧何擒神通抓到一半不得不变招引往韩信前胸,而这一柄五龙环剑也如跗骨之蛆一样死缠着他的手腕不放。
转瞬间拆过十招,两人交手时兀自谈笑不休,看似在切磋武功,但一招一式无不朝着对方的各处要害招呼,凶险之处,无以名状,有谁能看出这竟然是大汉的丞相和运粮官?
萧何见近身缠斗不占一丝便宜,忽然脚底如同抹油倏地滑出了三尺,收爪入袖,随即锦袍大袖里无风自动,“煞煞”的几声劲风之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韩信的额角狂涌而来。
“具律指神通!好家伙!”韩信不惊反笑,右腕一翻一抖,剑上的五枚赤铜龙环居然脱体而出,朝着劲风来处劲射直去,只听半空里“咚咚”的一阵闷响,铜环犹如撞上了几枚铁蒺藜,两两相撞之下,铜环霎时被凝滞在半空,而韩信一个乳燕归巢侧身跟进,在铜环将落未落之时剑身朝上一撩,便又将这五条黄龙一下收入了剑中。
“咦?!”萧何眼睛一亮笑道,“没想到重言还有这一手绝学,我看这五龙环,不止是赤铜这么简单,恐怕内中还是裹着磁芯吧!不过你今晚还是别想走出我汉家河界半步!”
萧何凝劲在手,正欲揉身再上,他刚才策马而来的方向却又响起了一阵马蹄之声,在这空寂的岸边,显得格外刺耳。
人未到,语先落,两人耳畔同时响起了一阵低沉黯哑的呼喝:“萧丞相,重言,都给我住手!”
两人不觉面面相觑,齐齐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滕公夏侯婴。夏侯婴奔到两人身前,勒马驻足,对萧何笑道:“丞相怎么又无故与人动手?传到主子耳朵里,可与你不利啊!”
萧何也被他这句话逗乐了,只好与韩信一起收起了架势,抬眼问道:“若换了是你,看着重言拍拍**就走,你将如何?也不是学着我的样子追来了么?”
夏侯婴翻身下马,按着韩信的肩膀,又看看他手里的长剑,叹了一口大气道:“我从宫里出来,忽然听人说韩将军匹马出了东门,而萧丞相居然朝服都不换,紧接着也奔了出去,就知道肯定是重言未受汉王重用,想投他国而去。而这也足见丞相你荐贤为国,不辞山险,不恤劳苦。你是真宰相!”
“怎么样,我说韩将军,这事明日便会传到汉王耳朵里,滕公与丞相追你一个小粮官追到这寒溪河,你再想不被重用都不行了!架也打不成了,咱们回去喝几盅罢!”萧何哑然失笑,走过韩信的身边时,突然以隔耳传音之术对韩信说道:“今夜帮你演了这一出戏,你该如何谢我呢?”
韩信抬起一双深沉的眸子向萧何望去,两人的目光一擦而过,月影婆娑之中均隐现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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