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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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地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
有一件事小小自己都不愿相信,那就是自己已经二十二岁了还没有一个值得回忆的情人节,也就是说,没有与人浪漫过。眼看春节将近,接踵而来的就是情人节,小小只有暗暗告诫自己那天千万别上街,免得看到触目惊心的红玫瑰,更何况Brad早上八点五十的飞机已经飞向了上海。
昨晚Brad走后林萧破天荒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小小肩膀上拍了拍说了声保重。这两个字确实是小小现下最需要的。大学时候唯一一段朦胧的感情一个月就无疾而终,自此虽然因为荷尔蒙分泌失调对叶平有那么一点点憧憬,可是真真正正算得上一段经历的就是这一段了,尽管不过才一个礼拜。Brad离去前曾经请求小小去机场送他,但是小小断然拒绝了。去机场送别,听起来多么哀伤浪漫的场景。不,不要。
她百无聊赖的在被子里神了个懒腰,钟指向九点。林萧和朱灵应该出门一个钟头了,她们果然把作战方案付诸了行动,天天去旅行社静坐,上午八点准时到,晚上不管谁加班都陪着,坐在门口跟两门神一样,任何人搭腔两个人就可怜兮兮地一句话:“我们三的户口解冻了吧!”今天估计临近春运,旅行社订票业务一准红火,两个人不定会跟票务耗到几点呢。
想到两个好友在前线冲锋陷阵,小小在被窝里也躺不下去了,更何况在自己找到新工作前两人还仗义地把房租水电日用品杂费都包了。火烧**一样地从床上跃起,梳洗完毕先把地细细扫了一遍,又开始铺床叠被。房子实在过于简陋,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可小小觉得不能闲下来,否则就会有一根筋不对绕到上海去,于是她开始然后开始收拾所有可以收拾的东西。
把所有的衣服一件一件对着光线照来照去,把所有旧的破的太艳的太露的不再喜欢的统统扔到地上和垃圾一起等待命运的裁决,无非是进垃圾箱还是垃圾桶。然后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即将换份工作以求新的发展,所以很忙,所以不能回家过春节,所以爸爸妈妈自己保重等等,当然也收到了一系列的叮咛和嘱咐。小小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会怎么想,她总觉得爸爸妈妈对于自己管得太多,可是事实好象又并非如此,因为自己一年不过回家两趟他们也只能请她多打几个电话回去,她因此想,这世上到底又有多少孩子能够真正明白父母是怎么想的。
衣服过后就是一些本来就可以算垃圾的东西。小小每次带团都会带回一些纪念品,其实在初次的鉴赏之后就不会再看它们了,偶尔小小会拿出来送朋友或者在带团时作为小奖品发给游客,其余的就塞在抽屉里,居然攒了一大堆。西安的小兵马俑,陶熏,马甲和虎头鞋,三峡石和草鞋,泰国人妖的照片,西双版纳的发饰,少林寺的念珠,海南的水晶和玳瑁,还有一堆她好玩收集的各大景点门票。小小看这这些东西更加的陷入回忆的纠葛之中。好的东西她检出来打算送给朋友做临别纪念,其余的**再三后仍是尘归尘,土归土。可是她实在又舍不得,因为这些东西都曾经令她爱不释手,尤其是那些玉,那更是她引以为荣的收藏。
小小记不清是第几次出团时接触到了玉,然后她好象就和玉接下了不解之缘。缅甸的老玉,西安的蓝田玉,辽宁的绣玉,新疆的和阗玉,种种种种数不胜数。还有那么多玉制装饰品,玉环,玉佩,玉珏,玉角,玉如意,玉枕,以及有未经雕琢的璞玉,那些柔和的光泽犹如天籁之声,使得珠宝这些本应俗气的东西仿佛来自上帝的恩宠。小小总是首先被它们的光泽而迷惑,天堂之光应该就是这样丝毫没有眩目的威严,却又可以净化人的心灵。
小小对玉的了解首先出于工作的需要。时下导游的大部分收入都是靠回扣,这几乎已经成为人尽皆知的道理。尽管小小是全陪,从这方面来得钱少得可怜,经常是等候地接的施舍,但是客人出来玩免不了要购物,如何能赚到钱又让客人买得高兴就得看导游的本事,只要你工夫做到家。介绍商品于是就避不可免,久而久之小小竟然成了半个行家。晋朝富甲天下的石崇有一个妙观玉色的爱妾翔凤,她就是个大行家,对玉有精辟的见解:“西方北方,玉声沉重而性温润,佩服者,益人性灵;东方南方,玉声清洁而性清凉,佩服者,利人精神。”在中国人的眼里玉和人的精神是相通的,外国人不明白,因此更加增添了东方的神秘感。

小小想这一个上午她扔掉的东西恐怕比妈妈一辈子扔的还多。就象一部老无声电影慢慢放到尽头。大学毕业后她来到旅行社工作,爸爸妈妈以及自己都天真的以为这就是自己最终的归宿。于是所有她从小到大积攒的破烂都搬到了这里。最后才发现,这个归宿不过是一个永远放不下的行囊和一面导游旗。人生的行囊已经太沉重,为了获得你只能放弃。
小小疲惫的坐到了地上,看着一丝阳光中飞舞着的尘土。她忽然想自己生性也许是个很怀旧的人,也是个容易伤感的人,或者,竟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没有人会把这些和自己联系到一起吧?每个人脸上似乎都有一个面具。小小有怎么能怪别人不了解自己呢?是自己先伪装起来的。可是不伪装似乎受到的伤害更大。用真的一面相对不幸遇上骗子,用假的一面相对不幸遇上快乐王子,上帝一定是喝醉了。
手机铃声响起敲碎了一个上午的落寞,电话那端的叶平居然好像阔别已久,久到她几乎已经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难道和Brad在一起的三天真的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
叶平打电话说想请小小吃晚饭,关心关心她的近况如何。在小小答应他的时候居然有一点负疚感,Brad走的当天晚上自己就去和一个曾经暧昧过的男人吃晚饭,是不是有点那个?不过,任何时候都不要拒绝免费的晚餐。小小这样安慰自己。
下午房间实在整洁得没什么可以做得了,而厨房和厕所的千年污垢又不是自己可以下手去除的,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娃娃抓起包包出了门,跑到郑培那里消遣了一个下午。
做导游的时候小小总是很忙,一个月里至少二十五天都在外面带团,所以除了同事之外很少应酬,偶尔客人中有几个谈得来的,又是天南海北难以长久。这时小小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除了林萧朱灵之外就只有郑培了,一个海口旅行社驻汉办事处的经理。开始林萧朱灵还误会过小小和郑培在一起是谈恋爱,后来却发现他们要是谈恋爱那简直就是同性恋,因为小小把郑培当傻大姐阿培把小小当好姐妹。
小小在海南时听说全中国最笨的人就是海南人,郑培好象不笨,就是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长的倒是很帅气,在武汉旅游界号称黑瘦版陈晓东,可你别说,三十六计里的扮猪吃老虎被这小子发挥到极致,很多人上了当还不觉得。
比如就在这天下午小小坐在郑培的办公室兼宿舍里看漫画,一个旅行社经理打电话问郑培为什么他的报价比另外一家办事处高了50元。郑培怒气冲天地先把那家办事处骂了一顿,然后又理直气壮地说因为他们的酒店是海景楼,靠近海边,另一家办事处的宾馆离海边远得你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在海南岛。放下电话后他随口问小小带团去海口有没有住过某某酒店,小小不解地说你不是说它在海边吗,他大言不惭地说谁知道,这些地方他全没有去过。说这话的时候郑培一脸凛然正气让小小从毛孔里往外冒冷气。眼看着郑培的脸有向岳不群靠拢的趋势,小小控制住自己攥起来的拳头说声哦到点约会了拜拜,头也不回冲出了门。
当晚在咖啡厅昏暗的角落小小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已经老了。叶平的眼角已经有了几道的鱼尾纹,他腮部的肌肉也有些松弛,这些自己以前没看到的东西,在内心角落Brad的影子对照下全都显露了出来,以至于小小不忍再看下去。小小摇晃着手中加了冰的get27,那鲜亮逗人的颜色,叫人想念朱自清先生那篇短小精悍辞藻华丽的散文《绿》。面前这男人似乎只剩下一样好处,就是能买下这点滴的美。不是每个人都负担得起的,尤其是在这下岗率居高不下市井气有口皆碑的城市。
当酒杯空了以后叶平居然把自己当初说过只是朋友的话抛到了脑后,开始回忆那晚和小小喝醉后的长吻,唠唠叨叨自己对妻子的爱至死不渝而小小的美又让他欲罢不能。小小如坐针毡地听他自说自话大半个小时,几乎要跪地求饶说大哥我们就是不小心喝多了,我对你真没什么。最后叶平终于住了嘴说我听说你辞掉了旅行社的工作,我们公司技术部正好缺个翻译,春节假期后来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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