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把你们带来了H市，然后委托上海的朋友出面为你爸爸和妈妈办了离婚手续。听说你爸爸连你妈和你在哪里都没有问就签了字。
可是你妈妈一天都没有爱过我，所以我虽然帮你们安排了房子，并且和你们一起生活，但是我和你妈妈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一年以后我对她说，我不能让你象活死人一样地过完下半辈子，你回去找他吧，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
我记得她对我笑了笑，然后说：“好。”
她那个“好”字在我听来就象是五雷轰顶，我知道我所有的努力都在这个“好”字里完美谢幕了。我留了500元路费在桌子上，然后就带着行李离开了那个家。
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打工，现在觉得老了，做不动了，所以就回到H市开了这家小饭店。没想到第一天开张就遇到了你。”
方以达讲完了他和妈妈的故事，长吁了一口气，我觉得这些话他一定在心里背过很多遍了，所以说出来的时候是那么流畅，还有一些动人。我感到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告诉我这一切，让我了解他对妈妈的深情，也让我了解妈妈对爸爸的爱。
这十年来我一直以为是因为爸爸创业时太艰苦，妈妈遗情别恋才最终导致他们离婚的。原来妈妈和爸爸的故事里还有很多的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风吟，你们这些年过的好吗？”
“怎么可能好呢？妈妈为了供我读书，到处打工，缝纫女工，服务员，看摊的，只要能让我们不饿死的事情，她什么都做。后来一个好心的邻居介绍她去水晶大酒店做服务员，那个宾馆好大好气派，可是收入却很低，于是妈妈还经常找一些洗衣，编织之类的活回家干。我高中三年的学费就是靠妈妈这样拼命挣来的。”
“可是我离开的时候她确实是说要回上海的？后来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我想妈妈只是想让你安心地离开，她给不了你幸福，所以她希望会有其他人可以。我不知道当年她和爸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么多年来我知道妈妈从来都没想过再回头。”
“你也许是对的，但是她要我离开不只是为了我，更为了你爸爸。也许她把用自己的力量抚养你长大看作是她的一种爱的方式吧。”
我觉得全身一震，妈妈真的那么傻吗，她全然不顾自己的幸福，她在意的只是自己的爱有多么深多么重吗？
我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一边看电视，一边做编织。她今天是早班。
妈妈听到我回来，就起身准备开饭。我一把抱住她，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怎么了，风吟，是不是找工作不顺利啊。别着急，慢慢找就是了，妈妈又不急等着你的工资用。”妈妈笑着抚摸我的头发。
“妈妈，你为什么会离开爸爸，是因为爱他对吗，那你为什么不回去面对他，告诉他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爱他，你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他。”
妈妈的手停滞在空中，象是一只还没起飞的小鸟。
她把我推开，盯着我的眼睛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说这些话？”
“我今天遇到方叔叔了，他什么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离开爸爸，你又为什么骗他说你会回到爸爸身边。”
“你是不是很想回到爸爸那里，因为他现在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条件，如果你真的想，我也不阻拦你，只是你爸爸未必肯认你。”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一层浓浓的寒气，我忍不住打了一冷颤。
“妈妈，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不管爸爸多么有钱，那都不关我的事。我在乎的不是自己，是你的幸福啊。你这样生活实在太苦太累了，你为什么要把一切都埋在心里自己承受呢？你告诉我吧，我可以为你分担的。”
妈妈一把抱住了我，耳边传来她低低的抽泣声，我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我听到妈妈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风吟，是我太自私了，我只考虑到自己的感受，擅自改变了你的生活，让你跟着我受苦，我真的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方以达，我没有办法让你们幸福。”
那个晚上妈妈只是一直说着对不起，对她和爸爸之间的事却只字未提。只是在我临睡前，我看到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幽幽地说了一句：“那时候我需要一个壳，钻进去就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很坚硬的壳。”
我一夜无眠，一直想着妈妈的这句话，那里面一定有关于妈妈的答案，可是我却怎么都解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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