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看到你们拥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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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一天里我一直牢牢地记着妈妈的话,始终和中天的人保持着很长一段距离,以保证不让爸爸看到我。但就是最后这几分钟的意外,终于我们相见了。
“我,我们没有见过。”我低着头回答,努力地不让他再看到我的脸。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正在想应该编一个什么名字给他,只听到雪儿在一边高声地说道:“俞风吟,还不赶快向俞董道歉。”
我明白她是希望爸爸知道我的名字后可以用来投诉,但其实她想错了,爸爸是不会投诉我的,只不过当爸爸知道了这个名字后我将承受的将是比投诉更严重的后果。
爸爸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盯着我的脸,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叫俞风吟,你真的是我的风吟吗?直树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
原来爸爸不是偶然走到我身边的,原来他只是在作最后的确认,我还一直以为我隐藏的很好。
Hellen已经得到了报告,快速地向我们的方向奔跑过来。她向爸爸连声地道着歉,我听到爸爸在对她说是他自己不小心,请Hellen不要责怪我。然后在一大帮人的簇拥下去房间换装了。
看着前面那一堆的背影,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预感:我贫穷而宁静的十年已经落下帷幕,接下来的或是风雨或是晴,就只能听凭命运的安排了。
我的预感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后就不幸被证实了,一大早,爸爸走进了我们狭小的家。妈妈给他开的门,在看到爸爸的那一刻,她面如死灰。
妈妈把我支出了房间,我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不知道这样的突然见面会对妈妈产生怎样的震撼。
忽然想起昨天爸爸说的话:“你叫俞风吟,你真的是我的风吟吗?直树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
原来安直树早就认出了我,在我不断斗争着是否要认爸爸的时候,他就已经擅自替我做了选择。想到这里,愤怒排山倒海地向我冲来,那种愤怒让我最终做出了一个不可思忆的举动。
我飞快地冲进了水晶酒店十楼,并按响了安直树房间的门铃。几秒钟后门开了,安直树穿着深蓝色的浴袍,颈上挂着白色的毛巾,有些卷曲的长发湿湿地贴在耳际,全身散发着高级沐浴露的清香。
他看到我好象很意外,盯着我看了好几秒钟后才问道:“有事吗?”
我声音里隐含着怒气,我说:“方便的话我想进去和你说几句话,不方便的话请你出来我们在门口说。”
他显然听出了我话里的讥讽意思,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把门开到了最大。我也很不客气地大步走了进去。
方静瓷没有在房间里,这让我舒了一口气。
“什么事?”
安直树一边问一边在沙发上坐下,随手取下颈上的毛巾,浴袍的领子开的很低,我立即看到了他裸露的肤色,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和一个穿着浴衣的男人说话,我立刻涨红了脸,不知所措起来。
安直树站起身来,饶有兴趣地低头看了我一会,笑了笑说:“你要是没想好说什么的话,就先出去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他的这种笑容和语气立刻将我刚刚平息一点的愤怒又燃烧了起来。
我上前一步,这时我的脸离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到:“安直树,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装着不知道?”
他楞了一下,但马上又用他固有的没有感情的声音回答我:“我想怎么做,这不干你的事吧。”
说完他转过身,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硬是把高过我大半个头的他的身体扳了回来。
“那要不要让爸爸认出我也不干你的事吧?”
他的眉毛挑了一下,问道:“你爸爸认你了吗?”
我非常反感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我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又提高了八度。
“妈妈和我在这个地方隐藏了十年,虽然她从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但我相信一定有她的原因。只要妈妈快乐,我做什么都无所谓。现在你一句话就破坏了我们原来的生活,你没有这种权利,你知道吗?”
“你们当年一声不响地连夜逃走,那又是谁给了你们不义和不孝的权利。你自己抛弃了权利,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获得权利呢?”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为我们定了罪。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感受呢?”
他看着我,声音越发的冰冷:“你的感受我一点都没有兴趣知道。”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羞辱感充满了我的内心,眼前的直树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我勇敢地和他对视着。
“安直树,你真的变了,小时候的你虽然沉默,但很友善,虽然固执,但知道分享,虽然喜欢独处,但很懂得眷顾他人。但现在的你自私,冷漠,高傲而无知。是娱乐圈改变了你吗?你只看到自己身上的光环,完全不珍惜生活对别人的意义,在我看来,你根本不是什么明星,而是一团漆黑的冷血动物。我真后悔我为什么要喜欢你那么多年。”
我猝然住口,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说出去的话就象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而近在咫尺的安直树不可能听不到我这么大声的告白。
我知道说错了话,满面通红,慌张地移开了一直和他对视着的目光,象一个急速遁逃的野猫。

他的脸上有一种揶揄的笑意,被异性喜欢虽然对于他不是什么难得的事,但自然还是会有些得意的吧。我恨恨地想着。
“你是在说喜欢我吗?”语气非常地无理,我只觉得针芒刺背,疼痛难忍。
一瞬间,一种豪气在胸口升腾起来。我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决定了一件事,相信这样的决断力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能有的,那就是就在今天将自己的感情做个了断吧,不被珍视的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我不能这样一直亏待自己,今天以后俞风吟的心里将不再有安直树的位置。
于是我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决定了就不需要说谎,更不需要害怕。
“没错,我喜欢你,舞台上的你,至情至性,光芒四射。虽然你只在我生活里出现过短暂的几年,可是我却一直幻想你每天都陪在我身边。我收藏起所有关于你的消息,你的照片,你的成就,甚至你的绯闻,我幻想我是你身边的那个人,这种喜欢很低级,很愚蠢,但让我很快乐。现在我知道自己犯了错,你不是一个我爱的起的人,我只是一直在做着不可能实现的梦。今天你让我彻底清醒了,我想我会很快忘记你的,而活动结束后我们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很多很多,多的我来不及擦拭。
我就那样哭着跑了十层楼,一直跑进艳阳高照的大路。其实我真希望现在正在下一场滂沱大雨,那样我就可以跟每个人解释为什么我的脸上有那么多的水迹。
跑着跑着发现我已经来到了小忧的学校。原来人在六神无主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会去找朋友。
这是一所设施很简单的卫校,离水晶酒店不远,站在操场上,还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海浪声,一轮又一轮,永不止歇。
我一身学生的装扮,没经过任何盘问就直接进入了校区。已经很久没有做学生了,曾经那么熟悉的校园生活现在离我是那么远,那么远。
中午休息时间,操场上有三三两两的女孩子坐在树荫下聊天。因为是卫校,几乎看不到男生,即使有,也是来陪女朋友吃午饭的。
远远地小忧就看到了我,拼命地向我挥手,我想她一定没有看清我的样子,否则她不会笑的那么大声。
小忧陪我在学校的食堂里吃饭。我将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寡言的人,可今天我却说了太多的话,似乎要将这十年里没有说出的东西在一天里补说出来,我的故乡,我的家庭,还有我的直树。
整个过程中,小忧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询问,也没有感叹,即使很多时候我在等待她的建议。
她听完了,放下筷子对我说:“我没想到我一直认为最简单的你竟然有如此复杂的背景,我还是第一次看走眼呢。”
我也放下了筷子,其实我一点都吃不下。
小忧继续说:“你看上去那么不开心,无非也就是两件事:第一,你怕你爸爸的出现打破你们现有的生活,让妈妈重新陷入痛苦的往事,而你可能需要在妈妈和爸爸之间作选择;第二,你爱上了偶像加青梅竹马的超级大帅哥安直树,可是却发现他根本不把你当回事,让你仅存的希望也在今天彻底破灭。对不对?”
我真是佩服小忧,任何复杂的事情经过她的分析都能变的再简单不过。我点了点头,不过补充了一点:“任何时候我都不需要在妈妈和爸爸之间做选择,我的选择永远都会是妈妈。只是我知道妈妈一直都是爱着爸爸的,可又不知道当年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决心,那简直就是亲手为自己的一生下了悲剧的定论。”
小忧很同意我的看法:“但凡女人爱一个男人,却又想永远地离开他,那一定是那个男人让她有了承受不了的痛苦,她希望用离开来解脱,也用离开来报复。”
我回味着她的话,陷入了沉思。
“如果你说你的选择是妈妈的话,那就不要再为他们的事烦恼了,反正妈妈的选择就是你的选择嘛。”
我豁然开朗,一下子对妈妈和对自己的担心都消褪了不少。
“至于安直树,他今天给予你的应该不是悲伤,你对他告白也并没有什么可耻的,这是对自己负责。而且他让你死心了也可以让你早一点摆脱那种暗恋的痛苦,所以你应该感激他才对。”
我忍不住握住小忧的手说:“谢谢你,小忧,你真是一个最有智慧的女生,我永远都达不到你的程度。”
小忧笑了起来:“以前我的作文作业都是你帮我写的,让我一直受语文老师的表扬,现在帮你排忧解难是我应尽的责任,谁让我叫小忧呢。”
我也笑了起来。和小忧聊天真好,她的陪伴让我的内心获得了很大的安慰。小忧就是有这种能力,再绝望的现状都能做着最好的想象,让她身边的人和她一样对结果充满希望。
心情好转了,我才想起要去水晶上完最后一天班,不管还能不能拿到钱,但做人是要守信誉的。
小忧送我出了校门,并坚持看我走远才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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