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哀 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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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宇司令的死讯,给了七狗狠狠的一击,他没有了抵抗力。刀没了,几个土匪按住了他的四肢。
刘彪子回复了生气,他有些狼狈,也有些迟疑,因为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狙击步枪的声音,加上那个被赛虎咬断喉咙的人的伤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弄的,所以迷信的他认定是杨靖宇司令的魂魄在向他算帐。因为三年前,靖宇司令刚到南满,曾经上山邀他一起抗日,但是刘彪子几天后受不了抗联的清苦生活,带手下的人开了小差,并且杀了抗联的政委,重新又回到了四道崴子,但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三年了,每听到杨靖宇司令在南满一次次的东挡西杀的胜利消息,他就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他在梦里一次次出现的报应与今天是如此相似,已经让他的神志开始崩溃。
半晌,没有回应,枪声也不响了,这可急坏了黑暗中的三皮。
他本是一个把式匠(凭武买艺的人),被刘彪子掳上了山,为断后念,刘彪子杀了他的师傅。三皮不吃不喝几次逃走都没成,人眼看就不行了,但是为师报仇的信念支持住了他,他加入了匪帮,但等的就是今天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至刘彪子于死地,他可不相信什么鬼神,但远处的狙击步枪不响了,他心急如焚。
“别听他的,他手里的人命太多了,杀了他是报应。”三皮冒险在喊,几枪向着他喊话的地方射去,但他早已经灵巧地躲了开去。“不杀他,地下的秧子活不成!快开枪!”
三皮的叫声让刘彪子的神志回复了不少,他忽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什么鬼魂,本能地,他低下了头,但手里的枪可不离七狗的头部,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双方都在僵持,可是七狗忽地笑了,他笑得是那么的神秘,让四边的匪徒们不明所以,众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地上的七狗的文件盒。
七狗不管不顾地伸手,向着文件盒抓去,一个气急败坏的土匪一脚踩住了七狗的手,但是七狗的笑声不停,仍在鞋下挣扎着要拿起文件盒,那个匪徒一气之下,伏低了头,给了七狗凶狠的一拳,一脚把文件盒踢开。七狗的神色猝然变得疯狂,一挣,那个匪徒按着他的手由于回头踢盒,没使上劲,被他挣开了,七狗顺势一揪,压低了那个匪徒的头,一口咬在他的喉咙上。
众土匪吓了一跳,几个人慌忙跑开,惨叫声中,那个被咬住的土匪脚痛苦的蹬了几下,但一时还没断气,七狗推开他,满嘴是血,看着众匪,脚下那名土匪的喝喝的声音使得气氛变得十分怪异,一时间,四周一片沉寂。
刘彪子也是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操,真是抗联,真疯啊!”这时手下的匪徒们纷纷让开了七狗身边,面如土色,没人再敢上前。
看着边上自己惊慌的喽啰们,刘彪子的心凉到了底,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他从来没有见过,想都没有想过,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啊,抗联,抗联,这只他在梦里常被惊醒的队伍,吓掉了他的魂。
他决定逃,逃得越远越好。大致估计了一下枪来的方向,他反方向开始借着林木掩护奔逃,他身边的匪徒怔了一下,也开始如受了惊的鸟兽一样,四散而逃。
刘彪子逃不了,三皮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刘彪子的右手枪甚至来不及换弹匣,三皮“呼”的一声,就从树上跳下,骑到了刘彪子身上。
刘彪子这里由于心里的惊慌,没有了平时的力气,几下子都没拧开三皮的胳膊,抡起左手枪,他向身后的三皮乱射,三皮躲开了前几发,第四发是个连发,他的肩被狠狠的一击,中了一发子弹,虽然三皮根本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但是勒住刘彪子脖子的手的力道却小了,刘彪子得到了喘息。刘彪子右手一个锤肘,击中了三皮的胸膛,剧痛中,三皮仍是牢牢不放,被刘彪子甩了一圈。挣扎中,刘彪子扭过头,两个人对视着,三皮眼中绝望的恨,让刘彪子的神色更加狼狈,但他左手的枪顶住了三皮的肚子。
轰的一声枪响,三皮耳边一阵剧痛,刘彪子满脸是血,猎枪的几十颗砂粒打了刘彪子满脸花,血溅了三皮一身,使他的右耳失了聪。回过头来,小柳子恶狠狠的拿枪立在十步之外,枪口的烟还没有散去。
三皮的脑袋不住地轰鸣着,他惚乎间看到:小柳子端着枪,走上前指向了刘彪子的头,又扣动了板机,刘彪子的头飞了…
黎明的山坡上,起了三座雪和石头累起的新坟。
坟前,光棍头刘大爷扶起了小柳子和哭泣的老妇人,“去吧,孩子,去杀日本人,杀土匪,杀光天下欺压咱老百姓的恶人,老何家的人,就是这个种。”
小柳子从刘大爷的手里接过了满是血渍的一张布,上面写着几个暗红色的字:何冲,何大光之子,娘何孙氏名春梅,死于日本鬼子之手——这是小柳子的家谱——不除倭寇,不回何家。
“你爹十三年前走的,跟着东北军,去找他,日本人还在中国,他不会回来,小柳子,上路吧。”
小柳子神色中没了悲伤,挺直了十三岁的胸膛。他把家谱揣回怀中,又向坟头跪下,磕了一个头,“爷,我去了,回来给你造新坟。”远处,七狗瘦弱的身影在另一座坟前挺了起来,那座坟上写着几个字“杨靖宇司令之墓”。二个少年转身离去,没有回顾,走向村庄边上那条通向山外的小路。严冬凛冽的刀子风夹着浮雪粒,把两个人的身影吹得忽隐忽现。刚走几步,一声呼喊传来:“二子他妈,你不能啊…”
七狗和小柳子看到了人间最凄惨的一幕,那个被流弹击中的青年的母亲,一头碰死在了墓前!刘大爷手扶着老妇人,欲哭无泪“苍天啊,你为什么不睁眼啊!”。
七狗和小柳子刚转过山角,呼的一声,三皮从岩石后跳了出来,他半脸都是血,那是小柳子的“杰作”,“干吗去?秧子”
小柳子的手摸向了腰上的枪,三皮一转身迅捷地躲在了石后,“我说,我不是胡子,我还救了那个瘸子的命呢,你俩是抗联吗?”小柳子没有回答,望向七狗。
“嗯”七狗回应。
“上哪去?去找“绺子”吗?我入伙,行不行?”
“我们两去杀日本人和土匪。”
“就你俩?!”
“我们尽可能的多杀!”小柳子没有再说,两个人走了。
“疯子!”身后三皮身影一闪,没了踪影。
转过山脚就进村了,这时,一条箭一样的黑影冲向了七狗和小柳子,是赛虎!
小柳子没让他跟着上山送老猎人,怕它不能理解老人的死,可是它还是跟来了,忠诚的它不敢违抗小主人的命令,但一直等在村口,可能它早已经感到了老猎人死,小柳子一把搂住了他,在赛虎的眼睛里,小柳子看到了两颗泪水,人狗抱在一起,赛虎的喉中,传来了一阵呜咽…
又是一阵枪响,但这次伴随着轻机枪的哒哒的点射。山上的七狗和小柳子迅速卧倒,向山下的村庄望去。
几股轻烟冒昧起,随后的轰鸣声表明鬼子动用了迫击炮。
这个山坳里的聚焦地,被愚蠢的敌人认定了是抗联的据点,也许是三个月的讨伐没有真正地打击过抗联的主力让鬼子没法下台,他们把所有的怒气都集中在了这个版图上没有的小山坳里的“非法移民”身上。
开始,鬼子用零星的冷枪与机枪进行试探,但是村民们隐蔽的很好,没有任何人活动,但这正与抗联“远不攻而近战利”的反应十分相似,这让鬼子的指挥官十分兴奋,认为这正是抗联的大部队人马聚集地,迫击炮与山炮的加入,让这场“战争”升了级。
刚刚脱离土匪虎口的村民们,在一片轰鸣声中,又一头撞进了鬼子的狼吻。迫击炮让村民开始混乱,他们无组织地向四外奔逃,遇到阻击又开始溃散,没有人停下,村民们的奔跑,更象是一头面临屠刀的耕牛,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盲目。
由于距离太远,人声不能到达,炮击的烟雾挡住了视线,七狗没法判断山下的局势,小柳子不动声色地解下身后的的长包,那把七狗要砸掉的狙击步枪出现在七狗面前。
七狗伤感地看着这把枪,其实昨天夜里,七狗就听出了这把枪的声音,于是他没有犹豫,举枪用瞄准镜向山下观察:
鬼子的指挥官肯定在望远镜中看到了村里的情况,他应该已经意识到这只是一股小的流民,但不知为什么,成战斗小组的日本兵,仍然成队形冲入了小山村。
不一会儿,山下又开始冒起了黑烟,那是鬼子点燃了村民的茅草屋顶,二十几个走得动的百姓们,又一次被圈到了老猎人屋外。
“不好,鬼子要杀人,”三皮呼的一声又从茅草丛中跳了出来,“快开枪,引开鬼子!”
小柳子和七狗都没有回应,沉默着。
“快开枪,你们是不是人!”
小柳子转过扭曲了的面孔,哗的一声拉开了枪膛,枪里面是空的。拾荒人抬回七狗,但没人懂得这只鬼子的“烧火棍”还需要子弹,所以根本没有人想到拾回鬼子狙击手的子弹。昨夜那一发子弹,就是小柳子眼见不妙,拼命的一击,后来击毙刘彪子的那支枪,还是小柳子爷爷的猎枪。
“啊,就一发子弹,还抗联,屁!想想办法啊?”这时的情形十分明显,鬼子的机枪队已经绕到了村民的前面,由于有成排的鬼子兵挡着,人群看不到。
眼见着鬼子的机枪已经架好,七狗的脸不住地在抽搐,他哗地抽出了匣枪,他和小柳子都知道,他们两支夺自土匪刘彪子枪里,各自只有一个弹夹。七狗望着小柳子。
小柳子目光中坚定的回应让七狗放了心。十七岁的七狗作了决则。
“就一匣弹,先打那?”小柳子问。
“什么,只有一匣弹,开什么玩笑,你们抗联也太…”三皮下面的话语被七狗“哒哒哒”的枪声淹没了。一抬手,七狗击出了他枪中所有的子弹。其实这时的距离根本不在驳克枪的射程之内,他只是想引开鬼子。
清脆的枪声打乱了鬼子的队形,声音在山林中回荡得很远很远…鬼子迅速卧倒,但这一下,让老百姓看清了身前指向他们的机枪,几个反应快的老百姓的已经一哄而散。
接着,山坡上光棍头刘大爷哄亮的喊山声开始吼了起来,山林中一遍遍激荡着“鬼子要杀人了,老少爷们快跑哟”的喊声。山下的百姓们在这激昂的吆喝声中开始奔逃,没有鬼子阻拦。枪声中,鬼子也不想暴露目标,老乡们得救了。
迅速的,鬼子的阵形成组了,变成了攻击搜索的三人组,一个披着白色雪地伪装衣的观察兵用标尺望远镜开始测量着山头的距离。第一批炮弹呼哮而至,嗡嗡的是迫击炮,带有尖锐哮叫的,是山炮。
刘大爷伟岸的身形在梁上成了一道剪影的风景,炮声过去,滚滚的烟尘中仍旧传出了老人那雄浑的声音
“老少爷们快跑哟!”余音拖得很长,群山回应。
七狗一跃而起,用嘶哑的声音喊着“快跑!”但是三皮死死的拖着他,“还不快走,小鬼子马上要搜山了!”七狗死命地挣扎,三皮一拳打在了他髋骨的伤口上,七狗痛得一阵抽搐,三皮拖着他,顺沟底向山头迂回,山坡的灌木挡住了他们的形踪,小柳子狠狠地看了一眼山下,带着赛虎,提枪断后。

第一批炮弹的误差迅速被纠正,刘大爷没有经历过炮击,还在原地没动,第三次喊的声音仍是那么的洪亮,但是呼啸而至的炮弹湮没了他,打断了老人的尾音,老人的身形瞬间被吞噬,但是山林中,似乎仍在回荡着刘大爷雄浑的喊山音…
“老少爷们快跑哟!”
山后坡的沟里,七狗恶狠狠地给了三皮一拳,三皮跳起来凶悍地拔拳相对,嘴里骂上了大街:“操,抗联就这**,两匣子弹拼一个鬼子一个大队,你妈作清秋大梦吧!”
七狗鄙夷地看了一眼三皮,拔腿就走,三皮破口大骂:“死瘸子,我救了你两命,你他妈不说一个谢字,抗联算个屁,老子还不稀罕呢!以后我要再跟你们两个走,我就祁字倒着写…”
七狗站定,艰难地稳住身形,小指指向三皮,哗的一声拉开了衣襟,里面鲜红的五星虽然暗旧,但仍夺目,但他一拍红五星,竖起了拇指,瞪着三皮,没再开声。
三皮暴跳“老子在死人堆里打过滚,杀人不眨眼,你说老子胆小,你个熊人,不服跟老子单挑,操,来啊…”
七狗昂然而立,手向后一指,嗖得抽出了弹片“怪刀”。
“杀日本人最好啊,走,不去是孙子…”三皮暴躁地几步跑了出去,话音随后才飘来。
七狗行动较慢,刚摸到沟口,呼的一声,三皮又窜了回来,“日本人,还有狗…”
小柳子与三皮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了七狗的裤管,那里还有血在滴着,鬼子的狼狗是顺着血迹追来的,也不知道七狗这半天是怎么挺过来的,伤口被三皮打了一拳,又迸开了,但是他一声没吭,三皮倒抽了一口冷气,“为啥不吱声,我服了,你抗联真是疯子,神了…”
远远的狗吠声传来,小柳子一声不吭,把还有子弹的枪扔给了七狗,“赛虎,上!”人狗在闪动间,已经向左移动。三皮嘴巴动了几动,涎着脸求上了七狗:“瘸子,刀给我用吧,我使不来枪!”七狗露出了几天来难得的微笑,裂着嘴,刀扔给了三皮,三皮羞得狠了,低头冲了出去,嘴可不服软:“操,你再笑话我,老子把你另条腿也打断!(他不知道七狗是髋骨伤)”
两个小组的日本兵在三条狼狗的带领下,到达了沟口,伪军被甩没了影,一个小队长拖在了后面,配着带鞘的指挥刀(三皮看得眼睛直了)。三条狼狗忽停了,不安地四外张望,小队长狐疑地掀开了耳包,向狗一样竖起了耳朵在听。雪光反射中,赛虎从树后阴沉地转了出来,可怪的是,它不象那几条狗那样在汪汪地叫——其实从七狗认识它那天起,他就没叫过——只是弓起了后腿,喉咙里发出低沉地风样的呜呜声。一个日本兵松开了绳子,本来这些嗜血的日本狼狗一见到中国同类,往往是十分兴奋,不咬死对方不罢休,但这次它们三只狼狗表现出的不安十分明显,有一条狗甚至夹起了尾巴,它害怕了,象是怕极了对面这条不吭声的“狗”。
鬼子小队长不满了,他对着牵狗的日本驭手哇里哇拉地吼着,可能是说大日本皇军的狗不应该害怕之类的话。驭手一急,尖锐的狗刺亮了出来,指着赛虎发出了指令,三条狗仍是不敢上前,急得团团转,可这时,赛虎带着呼呼的风声,出击了。
赛虎扑击的目标不是狼狗,而是最后面的一个日本兵,那个看热闹的日本兵由于在最后,被前面的鬼子挡住了视线,正伸直了脖子向前看着,一道黑影一闪,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喉咙就被赛虎一口咬断,临死的他最后的一声惨叫十分突兀地响了半声又戛然而止,鬼子这才想起开枪,他们举起枪的时候,赛虎仿佛打了个滚,扭头几步投入了沟内半人高的迎风草后。
小队长的刀出鞘,向前一指,七枪齐射,迎风草被打得乱飞,但是草借风势,随既又是挺立如前,小队长向沟内一望,看不到任何活物,只是半人高的干草摇动着,象是嘲笑鬼子的无能。
也许是“武士道”精神冲昏了鬼子的理智,也许是死去同伴的惨状激发了鬼子的凶悍,几个日本兵没等小队长的的指令,就冲入了草丛中,那几条被松开了脖套的狗反而在沟口打着圈子,就是不敢入内。小队长着了急,高声呼喝着让他们退出来,一声垂死的呼喊声又是响了一半,又一个日本兵报了销,沟口枪声大作。
一会,几个狼狈的鬼子兵退了回来,哇哇的叫着,八去其二,还有一个日本兵的腿被赛虎撕去了一条肉,浸血的绑腿布拖得老长,没命得惨叫。小队长踹了那还在叫的日本兵一脚,刀一指,日本鬼子向沟上迂回,这才想起来抢占制高点。
沟沿上,几个鬼子看到了沟里的全貌:长长的河叉沟里,一望无垠的蒿草半人高,一直通向远远的山洼。
他们架起了枪,向蒿草中每一处不象风吹的草动的地方射击。赛虎的活动受到了限制,他只是凭自己的本能在躲避着,但鬼子一时也奈何不了它。
肥胖的日本小队长的牛皮战靴让他上坡时几次要滑倒,忽然他的腿下好象踩到了石头,咕噜噜滑到了一个小坑里,坑里全是雪,他手忙脚乱地扑腾着,坡沿上的鬼子回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大事,没人来帮他。
小队长凄厉的一声:“八格”响了起来,甚至压过了枪声,坡沿上的鬼子这才意识到出了事,回头一看,一个黑影从小队长身边闪出,快手快脚地在拽着小队长的指挥刀,但是小队长的指挥刀用牛皮扎在皮带上,他一时还没得手,是三皮,他舍不得鬼子的指挥刀,失去了逃走最好的时机。
两个鬼子哇哇大叫,调转了枪口,三皮一惊,但还是没有松手,只是把小队长的身体挡住了自己,还在手忙脚乱地解刀。鬼子的枪响了,但不敢射击小队长的身体,没有命中,三皮情势岌岌可危…
受过专业训练的鬼子,由于是向下射击,习惯地从卧式改为了蹲踞式,肩膀露出了地平线,三点发的驳克枪声清脆地响了起来,二个鬼子一中二,一中一,滚下了山坡。
一个鬼子的钢盔挡住了致命伤,但滚动中枪也没了,正好滚到了雪坑里,三皮没有任何花哨地动作,一下子骑到了鬼子身上,手中的“怪刀”几乎同时的三下起落,结果了他,本来半脸是血的他,被鬼子的激飞的血又冲了满脸,顿时成了血葫芦。
小柳子惶急的声音传来,引来了密集的鬼子火力,“三皮,还活着?”
三皮强悍的声音回应了,“没事,咱这有枪,可俺不会用,小柳子,快来!”
小柳子回应道:“过不去,快开枪!”
形势明朗了,小柳子从内沿爬不上坡,被鬼子压在了沟里,赛虎也由于坡路不敢冒险突击,上山的速度肯定慢,鬼子有足够的反应时间,赛虎的优势也失去了。
没办法,三皮拿起了三八式步枪,指向了对面,手忙脚乱的开了一枪,枪弹嗖的飞上了天。由于没有用肩胛挺住枪托,枪的后座力一下子就让三皮的锁骨挨了一记,他一痛之下放了手,枪落到了沟里沿,另一个鬼子本身就躺在沟沿上,一个鬼子射手精准的射击也压住了三皮,他枪没了,急得直裂嘴。
枪声一时稀疏了,鬼子也在节省弹药,但七狗三皮小柳子这面只余下不到十七发子弹和一只凶狠的“杀手狗”,双方都在调整、等待,酝酿着最后致命的一击。
鬼子发生了争执,一个大个子日本兵指着沟里,让一个小个子鬼子兵向内迂回,形成交叉火力,但是小个子兵不太情愿,虽然三个人,他更愿意呆在一起,沟里有一只杀人不眨眼的大狗还有一把随时出现的冷枪,谁知道还有什么,他在小声地辩解着。
大个子日本兵急了,压低声音在训斥着小个子,但他心里也是不敢脱离团体。也难怪,关东军受得都是山地、野战、步炮结合的训练,现在他们没见过面的“敌人”几乎没有射击就干掉了他们的半数,他们开始后悔今天的冒进了,脱离了大部队,他们的训练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任何优势,现在他们所处的正是冷枪射击的死角,十分安全,也许,稳守待援才是“正理”。
鬼子不知道,他们放弃的正是他们绝佳的致胜良机,如果一但迂回,首先他们就会碰上正在向山上爬没有防护的七狗,交叉火力一但形成,小柳子和赛虎就没有了任何还手的余地,余下的射手盯住三皮,他也根本脱不了身。可惜,愚蠢的鬼子放弃了!
七狗爬上了崖,没人知道他怎么爬上来的,从他干掉沟沿上的几个鬼子后,余下的鬼子弹道就对他构不成威胁了,但七狗想得是必须干掉剩下的几个,他根本没有想什么战术等等,只是凭着一股勇气,疯狂的勇气,向山崖上爬着,从高处再给剩下的鬼子一击。
坚硬的石棱,刮碎了七狗的棉裤,十几丈的深崖上,一道道的血迹已经被风抽干,几次的跌落,七狗根本没有停止,他终于爬上了山头。
山角下的几个鬼子,风卷雪过,成了几个模糊的影子。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鬼子射手,盯紧了沟沿一块岩石缝隙,扣动了扳机,三皮的惨叫声随风传来。
七狗再一次发了疯,团身滚下了山崖,向着鬼子冲去,二十响清脆的啸叫传遍了山谷。
离着还有几步远,七狗一头撞向那个射手,没有擒贼先擒王的意思,只是他打中的三皮,七狗要报复。
七狗的一翻乱射吓坏了三个鬼子,他们缩成了一团,慌乱的找着掩蔽处,没有还击,这让七狗安全地滚过、爬过了下坡的几十米距离,他们不知道,七狗扑来的时候,弹已经尽,力已竭…
那个鬼子射手的力气也不是很足,和七狗两个人在地上翻滚着,但慢地,七狗的动作越来越慢,那个并不十分强壮的鬼子兵占了上风,他翻到了上面,卡住了七狗的喉咙。大个子日本兵又开始叫嚷,是兴奋,他们占了上风,结果七狗只是时间的事,他没有开枪帮忙,叫声只是为那个射手兵加油。但他们又犯了错误,没人警戒。
七狗的疯狂行为引开了鬼子的注意力,赢得了时间,第一个赶到的,是赛虎,他敏锐地感觉到没人向他射击了,它悲壮地勇敢地选择了迎着枪口反击,冲上了山坡。
赛虎的出现吓破了鬼子的胆,小个子鬼子兵转身就跑,赛虎没有管他,它扑向了举枪向他射击的大个子鬼子兵。大个子连发二枪,赛虎灵活地躲了过去,马上又掩到了树后,大个子鬼子慌乱的冲着射手兵叫嚷,让他快点结束七狗,过来帮忙。
射手鬼子回头加了把劲,七狗脸已发青,掰鬼子的手已经开始放松。
赛虎本能地看出了危险,他扑了出来,不再躲避大个子鬼子的枪弹,冲向射手鬼子。大个子鬼子开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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