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幽恨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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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月山庄这一年来,生意有些委靡。都说公子蕴离太多的心思放在新娘身上,对庄中事务,有些懈怠了。
蓝蕴离不以为意,只要盈袖快乐,他情愿日日守在她身边。
这一日,庄中来了一名长身玉立的清瘦男子,俊眉秀目神姿翩然。自称为徽商之后,只身来此打拼事业,因闻蓝月山庄急招擅管理能经商之士,便前来一试。
那人自称名叫容溶。
蓝蕴离对这位儒雅沉着的男子颇有赞许信任之意,试用了几日便留他在蓝月山庄为总管家。
没有了生意的挂忧,蓝蕴离全身心放在水盈袖身上。都说水府千金才华出众,能歌善舞,而蓝蕴离这一年来却不曾见过她的曼妙舞姿,也不曾再闻她那天籁般的歌喉,她是那样安静甚至寂然,只在一些月朗风清的夜晚,在某棵花瓣纷飞的树影下,只身一人,轻抚素琴。每到这时,她是任谁也不要陪同的。包括陪嫁的丫鬟梅初,包括丈夫,蓝蕴离。
他是那样心疼她的,他看到了,她的寂寥,她的落寞,她的,心如死灰。他却不知怎样,才能使她娥眉轻展,嫣嫣笑容一如采莲会上最初的相见。他只能,默默的全心全意的,守护。
可那一日,温婉静默的水盈袖忽然告诉公子蕴离,要他纳了侍女兰晴为妾。她只言,兰晴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她只言蓝月山庄,该有持家传宗的好儿媳。
“盈袖,我早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又怎能把这一颗心,再分给他人?”蓝蕴离既忧且愤。他不要她这样的宽厚大方,他对自己竟是如此的,不在意。
“兰晴虽是丫头,却甚于我百倍。她爱你敬你也知怎样让你惬意快乐,这不胜于你与我相处时的,苦涩与寂寞?”水盈袖淡淡的就诉出了这些话。原来她是知道的,她明白蓝蕴离所有的苦恼落寞,她只是故意的,故意去忽视去冷落。
她是狠心的,只因心中有了另一个他,就不能再把这温情分给这一个他;她又是善良的,她不愿他日日眉宇纠结,神色暗淡。因为公子蕴离,曾是那样一个光华倜傥人物……
僵持以及沉默。那段日子,蓝府的空气里流动的是一股无名的压抑气息,一如暴雨来临前的乌云压顶。
蓝蕴离不肯,今生他不要任何人再走进他心里。而他挚爱的妻子盈袖却是那么柔弱而倔强,她亦坚持,从不过问家事的她,竟然上下筹备,亲自料理喜事。庄中一切井然有序,原来她也如此贤惠勤俐,只是蓝蕴离宁愿她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管。

侍女兰晴自是欣喜激动,第一次她不再嫉恨夺去了公子蕴离的水盈袖。她甚至,感激她。
诸事妥当。蓝月山庄庄主纳妾,应是理所当然。谁家王孙公子不是三妻四妾?世间哪个男子对情又能始终如一?
可蓝蕴离不愿,他许下的诺言,怎能轻易就改?可当他看到水盈袖偶尔轻展的眉头和瞬间流露的笑意,也觉得微微欣喜,毕竟他已许久不见她的笑靥。
眼前春山面,竟是梦中容颜,只是梦里梦外,相隔万重山。
蓝蕴离日日看着水盈袖,夜夜仍梦着她如花笑颜,却是醒来更觉遥远,不如梦中意缠绵。为什么愈是近在咫尺反觉远在天涯呢?
而水盈袖的梦里,又何尝不是一张笑如山岚的清俊容颜?只是已是好久好久不见他,那相思情意早沉淀成心头的一座沉沉山峦。
有情遥隔万重山,无意共枕空守缘。
大红灯笼再次高挂,娇俏的兰晴一袭艳艳桃红,羞涩鲜嫩如初绽带露的花瓣。水盈袖秀婉沉静,衣袖暗香,端坐在那里,等待蓝蕴离出现。
没等到他,却等到了他。
是惊喜意外?还是惆怅酸楚?水盈袖心底已经很久没有泛起过波澜,这一回眸,分明有汹涌的浪涛翻拍啊。
陌漓。南陌漓。水盈袖面色苍白,险些叫出了口。
那翩然步入喜堂的男子,身姿英挺,眉目清郎,只是格外瘦削,干净的淡灰色长衫在他身上显得宽松而静谧。
这不是水盈袖日思夜想的南陌漓,却又是谁?只是,他如今竟消瘦至斯,盈袖心中深深一疼。
“容管家,公子他怎还不出来?吉时已到了。”丫鬟竹意急急前问。
水盈袖一惊,容管家?他不是南陌漓么?何以在此又何以成了蓝府管家?
那灰衫男子顿了一顿,轻声道:
“公子他,不见了。”此言一出,一片哗然。这喜事,却是怎样继续?
水盈袖又是一惊,方才的满腹惆怅疑惑顷刻消散,她不解,蓝蕴离为何如此执拗倔强。她为他张罗时,他并不语,她便以为他心底是默许了的,还曾暗笑他的信誓旦旦不过戏言,原来,竟是她自己错了啊。
他竟不留一言就走了,蓝蕴离,你让我怎样收场?
兰晴倾泻的泪水冲掉了精致的妆面,斑驳一如暮春枝头上点点悲伤的残红。
她是用心爱着公子的,他却始终,只有一个水盈袖。
喜宴讪讪散场,小城里又多了一个饭后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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