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离尘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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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展,似乎大大出乎了人们的预料。
皇帝驾崩,京城街巷、皇宫内苑皆布满了七王的兵卒人马。所有人都以为,七王爷冷宸要定了这江山天下,要定了正殿里的那张金黄龙椅。
水玉衡一面严密保护着小太子鸣麒,一面托人秘密向家中的父亲宁安侯报信,企望或许会有一些转机。
只是这转机,突如其来,就如皇上的死讯一般,令人猝不及防。
太子鸣麒居住的离尘宫里,大团大团的美人蕉红似火焰,灿若云霞,在这个闷热抑郁且无风的夏日里,那原本沁人的花色花香竟变凝滞在空气里,成为令人烦躁的、哀痛和无奈的灼目和嘲讽。
水玉衡一身素白,只有腰间别着的长剑剑柄上垂下的红缨给这满室缟素死沉平添了半分生气。
他面色凝重地注视着宫人为太子鸣麒穿上白色的孝服,梳挽着发髻,一双深邃浓黑的眼睛里有掩不住的忧虑。
但此刻,也许他最应该拥有的,是如十年前自己的祖辈父辈那样的睿智和勇气吧。可是除却一身剑法,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呢?这微弱渺茫的一点点力量远远抵挡不了这如洪水浪涛一般滚滚涌来的千军万马……
“水侍卫。”一直低头不语的太子忽然抬眼,黑亮的眸子闪烁着说不清的光,他推开正为他梳头的宫人,走到水玉衡身边,咣的一声,抽出那柄宝剑。
剑刃白亮,犹如霜落,丝丝生寒。十岁的太子鸣麒举着剑,注视良久忽然对水玉衡道:
“水侍卫。你说,我拿这把剑,杀得了七皇叔么?”
这只是一个十岁孩子的眼睛啊,却为何在那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的眸子里,只看见氤氲的仇恨和杀气,只看见渐渐升腾起的愤怨和不甘?这个诞生在江南水乡里的清秀少年,不是最爱诗词曲艺,最爱清风明月花竹雨的么?这杀人的剑,怎能握在执笔抚琴的手中……

水玉衡愣了一愣,拿过宝剑道:
“太子小心,莫伤到了。”继而深叹了一口气,道:
“臣自当全力护卫太子,绝不让任何人伤到殿下半分。”
看似轻松的一句话,可谁知那其中蕴含着多么沉重的责任!
但小太子却似乎并不领情,依旧是那样执著和倔强的苍白小脸,笼着一层痛恨和哀伤: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我的七皇叔。”
水玉衡的印象里,七王冷宸虽然冷漠深沉,却似乎对太子鸣麒一直显得不同,那种和气和慈爱是无论多么严峻的表情也掩饰不了的,水玉衡常常奇怪,七王明明是想做皇帝的,太子作为他第一个也是最直接的障碍,他怎会还有这样的态度?
因为想不明白,所以觉得更加诡异,自从被派到离尘宫护卫太子,水玉衡就开始对七王的人有了戒备之心。
可到了今日,十岁的孩子举着长剑恨恨发誓,定要杀死自己的亲叔叔……
世间之事,就是这么的不可理解,不可调和么?非要任潜流欢唱的清溪澎湃成混浊凶猛的滚滚洪涛,才有人去伸手遮挽么?
那么,需要多少蘸满血泪的双手,才能重新撑起一方朗朗乾坤?
“太子。该上殿了,时辰已差不多。”
水玉衡扶扶剑鞘,抖擞一下精神,像一个出征的战士,他需要良好的状态来面对即将发生的所有一切。
谁也料想不到的一切。也许,下一刻,山河虽在,子民仍安,但已不知多少惊涛暗浪就要汹涌吞噬这片辉煌富丽的皇家宫殿。
跟着太子刚迈出门槛,水玉衡的右眼皮忽然突突跳了起来。他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难道今日真是诀别之时?只可叹,远在家中的父母妻儿妹妹,所有割舍不下的牵挂,又怎能让自己走的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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