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犹记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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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蓝色的月光脉脉的笼罩着整个蓝月山庄,天地之间,静谧寂寥。
蓝蕴离躺在书房的小床上,昏昏沉沉,双目酸困,一剪月光悠悠照入窗来,他便似乎进入一个沉沉的梦境。而今夜这梦又何尝不是他最为珍爱的如烟前尘呢。
只有在梦里,疲倦不堪的蓝蕴离才能找寻到那相遇时节,花样的灼灼年华罢。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许。梦里是田田莲叶,鱼戏清潭,梦里,采莲的女子白衣胜雪,皓腕凝霜。微划船桨,轻展笑靥。一曲婉转清歌唱的人心阵阵轻颤。
“君家住何处,妾家住横塘。
停船暂相问,或恐是同乡。”
荷香徜徉,情思长。岸上观莲戏鱼的锦衣少年们早已醉倒在这一片潋滟曼妙之中。
这一年的采莲会上,丽人迤逦行,少年风流意酩酊。刚满二十的蓝蕴离一袭明蓝长衫,眉目俊逸,意气潇洒,在同行的众少年中显得尤为光华夺目。
“今夕何夕兮,中搴洲流。今夕何夕兮,得于王子同舟。”
那划舟女子兀自唱着,轻移木桨,穿莲拨叶,洁白的裙裾于青碧的湖面和荷叶之间如洁白莲瓣随风而舞。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蓝蕴离不禁痴了,双眼已离不开那女子如花的笑靥,只见滟滟碧波上有金色的霞光映在佳人握着小桨的玉腕上,那是怎样绝美的一双皓腕?雪白的衣袖下,微见冰肌玉骨,莹泽温润。这样的皓腕,天下也唯有“暗香”方可匹之吧。
莲叶依依,暗香浮动。蓝蕴离一颗心已被那采莲的女子摘了去。
伊人伊人。今生,你便是我蓝蕴离魂中一抹暗香。任谁怎样,也无法抹去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蓝蕴离只看见她的婉妙风姿巧笑嫣然,却看不见那女子一双秋波流转处,一名身着月白衣衫的男子正含笑相对。
此时的蓝蕴离刚刚接手蓝月山庄,早在他十三岁时,蓝府便与城中的宁安侯水家定了亲。水府小姐芳名盈袖,小他三岁,宁安侯爷水臻青与蓝蕴离之父蓝祁澄交情极深,早结为儿女亲家。但蓝蕴离多年来常随父经营生意,走南闯北,不多在家,又许是少年羞涩,与盈袖小姐倒是未见过几次面。
公子蕴离一过二十岁。蓝月山庄便已做好了迎娶水府小姐水盈袖的准备。可蓝蕴离却心不在焉,白天夜里,眼前竟是采莲会上白衣的皓腕女子。
这“暗香“除了你,又有何人可配?
迎娶水府小姐的前晚,蓝蕴离抚摩着一只玉镯,对月惆怅。

蓝月山庄玉器古玩,金石奇物,无所不有。但最有名也最珍贵的,当属一只称作“暗香“的古玉手镯。
只听父亲说“暗香”是蓝月山庄的传家之宝。却不知这烟雨一般莹润温滑的玉镯又是从何处得,从哪一代传起的,只知母亲亲手取下,只为迎娶侯门儿媳。
这是一只看似普通的镯子,古老的玉泛着岁月的光泽,淡淡烟色与清白相互交融,竟像极了江南雨季的朦胧迷离。烟色玉镯并不少见,唯一称奇的却是这玉镯天然一股清香之气,戴在女子如雪一般的皓腕上,暗曳生香,更显其低调的华美。
为了那采莲的女子,蓝蕴离动起了小心思。悄悄藏起“暗香”,却宣知众人——“暗香”遗失。
蓝月山庄上下哗然,却因大喜在即,无法可施。只得匆匆迎亲,待到水府,绝口不提“暗香”之事。
那宁安侯又怎不知“暗香”的名头,爱女入嫁蓝府,玉镯必是腕上之物,偏生蓝月山庄不提此事,虽是多年交情,但儿女婚姻大事也不能草率,堂堂宁安侯爷,岂肯罢休?
水府恼怒,不见“暗香”不嫁女,蓝家慌乱,蓝父暴怒,几乎要惩责儿子,却不知蓝蕴离却暗自称心。
亲事虽不成,似乎遂意的人儿却是不少。
原来那水府千金水盈袖,心中也早有了暗许之人,却不是自幼定亲的蓝府公子蓝蕴离。那日采莲会上,一袭白裙的她驾着渔舟,轻展素眉嫣然百媚,回眸一笑风姿万千。虽早已倾倒众生,却是多少王孙公子也不入她眼。只是舟移莲动间,那一身月白,那一双笑眸,那一张青山碧水般的清灵容颜是那样深深撼动她十几年来不曾开启的芳心。
她对他唱:“今夕何夕兮,中搴洲流。今夕何夕兮,得于王子同舟。”秋波流转处,扑鼻的荷香清风送来他缓缓的低和: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郎知妾有意,妾更感君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再次开口,两颗心跨过清池飞越莲舟,早已拴在一起。
停舟靠岸。那月衣长衫的男子迎上前来,微笑如山岚。
在下南陌漓。
陌漓。陌漓。好一个清澈凌利的名字。虽有淡淡寂寞却抵不过心中滋生的深深喜悦。
一见钟情定此生,执手相望,哪管孤月太冷清。
与蓝府婚期延迟,水盈袖心中自是暗喜。
可是爹爹,又怎能接受一穷二白两袖清风的天涯浪子南陌漓?
只盼只盼,那只错牵了姻缘的玉镯,永远不要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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