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有时会让人沦为宠物。
而宠物没有主人的爱,就会死。
它拼命的拼命地蹭你,它拼命拼命的叫喊。
运用动物世界里通行的方法来表达,它爱你。
可是,主人会厌烦,当嫌弃它脱落的毛发弄脏了一件新衣,当不断的呼唤被认为一种低贱的发情。
最终,宠物的命运是被无望的爱情杀死。
“斯蒂文,他在哪里?”
还没反应过这句话,斯蒂文就被突然冲到来眼前的她吓了一跳。
零乱的头发,满头大汗。双眼里尽是焦急的血丝。她的样子看上去像急疯了。
“韩小姐?”
“你怎么了?小王没有去接你吗?你怎么这个样子了?”
他连忙放下手里正在擦拭的餐具,扶住已经气喘嘘嘘,踉踉跄跄的她。
韩似于却仿佛是被人施了法术,眼光直直地望着他,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还是追问那句。
“他在哪里?”
斯蒂文犹豫地看了她一眼。
“您要找先生是吗?不过,他现在……在忙。你要不先回房去休息休息,等一会儿我让先生去找您。”
韩似于忡愣了一下。慢慢地放下了手。
但是她的眼睛还是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不得不说,她这个样子有点骇人。
“斯蒂文。”
他赶紧回答。
“是,小姐。”
她扯出了一个非常古怪的笑容。
“我家出事了,对不对?”
“我们欠下了3千万的担保帐,对不对?”
斯蒂文刹那间目瞪口呆,诧异地看着她。
然后就像是要逃避什么般的渐渐地垂下了眼帘。
这样的沉默叫韩似于如同掉进了冰窖,浑身不断的发颤。
“看来你是知道的。”
“那么他也是知道的吧。”
她喃喃著转过了身。
斯蒂文愧疚又难过地低下了头。
只听她慢慢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斯蒂文抬头看着她,却无法作答。
韩似于只觉得的双眼酸痛,却克制不住地大笑了出来。
“因为我是个傻子,对不对?”
“要我去送死,我就可以去。要我去做伪证,我也可以去。要我在法院里当场被电死那也没问题。”
“是,没错!我就是个傻子。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第一白痴,蠢货,傻子!!”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韩似于再也忍不住了恸哭失声
“但是……为什么要拖我的家里人下水?为什么要把我家里人也扯进来?!。”
斯蒂文望着她,生平第一次觉得罪恶。
“韩小姐,你别那么激动。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
“想办法?”
“那么一开始为什么不告诉我?就怕我到时候改主意是不是?”
“韩小姐……这……”
斯蒂文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韩似于冷冷地笑着。用手背使劲把眼泪擦掉。
她深深地吸口气,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
“要您对我还有心。就请帮我马上订一张回程票。”
“当然。我马上替您办。”
他急忙答应,却又很快想到这件事恐怕还要跟傅连城先通报一声的。
“对了,您看上去很累,不如就先在偏厅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在偏厅旁的备餐室是这里女仆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她们可以暂时不用去看粗鲁的厨师伙夫们的脸色,而且又能偷个懒说点蜚短流长。在一天的忙碌的工作中给自己找一点乐子。
一边摆放着餐盘,一边偷吃着苹果的系蓝围裙的女仆忍不住抱怨。
“我说今天真是的,有什么贵客来啊?又要拿出银餐具又要备餐的。”
听到着这话一旁另一个瘦小的女仆也附和。
“就是啊,我早上五点就起床了。累死了,劳师动众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啊。”
终于一直颔首给食物拼盘的厨娘给了答案。
“呵呵,你们不知道吗?是公主来了。”
“公主?哪个公主?”
年轻的小女仆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还能有哪个公主?不就是去年到国外留学的爱丝苔尔公主。”
系蓝围裙的女仆厌烦地呻吟了一声
“拜托!今天早上才飞回来,连皇宫都没回就直接到这儿来了?她不嫌累,我们还怕烦。”
“那有什么办法,她喜欢首相啊。从以前不就是这样,逮着什么机会就爱往这里蹿。”
另一个声音酸溜溜地发话,明显声音里也带着不满。
“好了好了,别再瞎聊了。赶紧把水果和点心都送到‘涵碧苑’。今天人手不够,再不麻力点就忙不过来了。”
胖胖的厨娘站起身来,边说边端着两碟水果向门外走去。
“知道了,您别催了。才休息多一会儿啊。”
于是,两个女仆也只好嘟嘟囔囔却也很是无奈的捧着盘子出去。
如此没有人发现侧厅的门悄悄地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从未见过什么房间有它一半那么气派的,和窗子相对应的一扇扇镂空的拱门,悬挂着红紫镶金的帘子,此刻往上卷着。里面是若隐若现的是一间如若仙境的客厅,白色的地毯,地毯上绣着雅致夺目的花纹。配备的是天花板上浇铸着的雪白的壁画和雕塑。闪烁着绯红的睡椅和床榻在正中,灰白色的大理石壁炉架上,摆着波希米亚闪光玻璃装饰物,像蓝宝石一般耀眼。
这是首相府里最大的一间会客室‘涵碧苑’
“牡丹,你应该先回行宫的。”
傅连城舒适地靠在天鹅绒的塌椅上看着手里的书,对着正往骨瓷杯里的红茶放糖的她说。
“这样你的父皇为你准备的宴会才不会被浪费。”
牡丹回眸一笑,拽着她长长的裙摆站了起来。
“不要紧,反正是晚上的宴会。我连宫廷服都换好了,到时候堂哥你只要送我过去就好了。”
“而且我们都有两年没见了,我在国外最想的就是堂哥了,当然要先来看你了。”
说着,一股混着麝香和琥珀的香气缓缓向他移来。
“堂哥,给。”
白璧无瑕的纤纤玉手捧着茶杯递到他的面前。
傅连城挑眉详装惊讶。
“难得公主亲自给我端茶了。”
牡丹抿嘴笑了,责怪的瞪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你还不快接着。”
“谢谢。不过等会儿吧。我现在不渴,你就先放在桌上吧。”
傅连成客气的谢绝让牡丹心里一阵不舒服,同时为自己不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有点失落。
但她还是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顺势和他一起坐在那张靠塌上。
然后,她偷偷地用余光瞄了一眼他始终拿在手上的书
“原来我出国的这些日子,堂哥对养花感兴趣了?”
傅连城对于她的诧异菀尔地笑着解释。
“我也想修身养性。”
牡丹见他又要埋首书本,于是一把抢过了那书。
“好了,你再看我就要生气了。人家才回来你也都不问候我的情况,也不陪我聊聊。”
她一脸嗔怒,傅连城无奈地摇了摇,只得放下手里的书。
“好吧,你要聊什么?”
牡丹瞬间转怒为喜,美眸乌溜溜地凝视着他。
“堂哥,听说再过三天就要重新选举组阁了。”
“是不是你也要参加?”
傅连城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没想到你人在国外,可是什么都知道啊。”
“只要是和堂哥有关的事,我那一样都是不会错过的。”
她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腿上。
傅连城揶揄着点头,银色的眸子里瞧不出一点情绪。
“呵呵,是啊。”
既没有讨厌也没有高兴。
不得不说这个堂哥比起她出国前更加叫人捉摸不定。
牡丹心里不由恼怒了起来。
在皇室长大的孩子多少是有一点娇纵和放荡的。这不只是她频繁寻欢作乐的父亲,她的两个哥哥也无一例外的喜好声色。在国外的这两年,她美丽的外貌和火辣的身材让她身边从来不缺性伙伴,但是这也把她的胃口养的很叼。过去就是玩玩,现在她需要更高的标准。
而这个自小让她惦记着不冷不热的堂哥真是把牡丹的好胜心挑了起来。她喜欢他的优雅迥拔,俊美无俦。光是为了她挑剔的审美和**。她都不想错过征服他的快感。
于是,她媚眼如丝,风情万千地依在他的身边,娇嫩婉转的声音轻轻说道。
“当然,堂哥可是我最……”
‘喀’的一声她推开了门。
突然之间这若大的房间安静地万分可怖。
多么美丽的一幅画,那两个相依相靠的两人。什么叫天造地设?什么叫倾国倾城?
还有比他们更合适的男女吗?光是简单的坐在那里就如同风景一样可以入画。
原来那就是公主啊。
那样的出类拔萃,她那点缀着藤蔓和鲜花图案洁白的衣裳像仙女一样垂到了华丽的地毯上。而她雪白的肩膀、发亮的头发和钻石都不及她的明眸皓齿来的熠熠生辉。上帝在创造她的时候给予了最大的热忱。
她不得不默默无语。不得不收住了脚步,安安静静不要破坏这一切。
是啊,赶快离开。她在心里呐喊着,可是她的双脚如同生了根一样被死死钉在了原地。
某种呼啸而来的感觉抓住了她,把她攫得紧紧的,使她寸步难行。
牡丹疑惑地看着门口突然闯了进来的女子。
她是谁?
牡丹敢断定这穿戴朴素到有点寒酸的女子肯定不是什么上流社会的女眷。
可是要是下人的话……
她狐疑地看了看身边的傅连城。
一个下人怎么敢那么直直地望着自家的主人?
终于,
他笑了笑。看著站在那里的她,眼中闪烁著一种难以理解的光芒。
用那非常优雅非常平静的声音对她说。
“是晚餐准备好了吗?”
韩似于握紧了拳头,话语梗在喉咙千斤万斤。吐不出一个字来。
甚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站立在原地,等一种耻辱爬上她的脚背,漫过她的身体掐住她的脖子。
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让她呼吸困难,喉头紧缩。
直到不知从何处冲来的一只手拉住了她,斯蒂文熟悉的声音响起。
“主人,对不起。她是厨房新来的佣人,还没有调教好。第一次见到您和公主难免紧张了。”
闻言,傅连城大度地摆了摆手,就像原谅了一只小蚂蚁的无心过失一样点点头。
然后转过身去对牡丹说:
“让你见笑了。我们首相府的人有时就是不如你们皇室懂规矩。”
牡丹不知为何顿时也松了口气,嫣然一笑。
“连城,你又挖苦我们。”
“好了,看样子是为你特意准备的接风酒好了。走吧。”
这时他站了起来主动挽起她的手,向门外走去。
他们就那样越过了她的身边。
公主从她身边经过时抬起了眼睛瞥了她一眼,就那双眼睛里闪过一道奇怪的湛光,那道光使她浑身如有芒刺。
在前往地铁站的车上,斯蒂文握着方向盘不时地朝反光镜里看坐在后车厢的她。
自坐上车以后,她就很平静,平静地检查着行李和车票,平静地确认地铁发车和到达的时间。平静地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平静地叫他尴尬和不安起来。
终于在一个红灯的十字路口,斯蒂文忍不住试图说点什么。
“韩小姐……刚才对不起。不过公主一直对先生的占有欲很强,如果我……”
“斯蒂文。”
她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把已经检查好的行李拉链合上。
“谢谢你帮我收拾了行李,还帮我订到了票。”
斯蒂文知道自己不管做什么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显的非常可笑。他只得暗暗叹了口气。
“您不用客气。都是……是应该的。”
就这样二十分钟的路程几乎是在沉默中渡过的。
等到了车站,斯蒂文替她把东西搬上了车,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袋子塞到她的包里。
“韩小姐。这里有一点现金,还有一张让您还债的5千万的支票。余下的钱您可以……让家里过的好一点。”
韩似于没有吭声,她望着那个牛皮纸袋发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埋着脸轻轻地自嘲。
“我从来不奢望自己和他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只是没想到……原来我还是不一样。我比她们更愚蠢更下贱。”
韩似于在泪水将要落下的一瞬间,死命地掐了自己一下。
不要哭了,哭给谁看呢?有谁真的心疼你?
韩似于好歹给自己留点脸面吧。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斯蒂文一时语噎,看着她心里涌了强烈的愧疚。
顿了顿,他轻轻说道。
“韩小姐,要是还有其他的事,我们会在忙完这一次的组阁会以后替您想办法的。您尽管开口。”
韩似于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不必了。”
于是,那个有些零星小雨的夜晚,韩似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这个当初让她充满畅想的城市。
而那以后她真的再没有联系过他们了。
三个月以后。
小镇上的夜晚是没有大都市旖旎的风情的。
道路和小道都借由着山形逼仄自上而下,陡峭着向上弯曲盘旋。山势和树木把其中的隐没的骑楼遮盖的忽出忽没,豆灯点点,不过好在是吃饭的时间,各家各户还能传来些鱼菜饭香。多少让人觉得有点温情。
她小心地把肩上的草篓向中间压了压,这是她辛苦了一下午的成果她可不想前功尽弃。那里面珍贵的药材能买到一个很好的价格。想到这里她略感安慰地笑了笑,借着今晚的月色,从路边拾起了一根较粗的木棒当作拐杖,扶着腰慢慢地继续前行。
她推开空荡荡的屋子,连忙把肩膀的重担卸了下来。人一旦精神松懈下来,立即就被疲惫和**的酸痛所缠上。果然,才放下篓子。她就直觉的后腰上一阵阵地刺痛。
不会是又犯病了吧?
她也顾不得给自己早就饥肠碌碌的肚子准备晚饭,恐怕是要赶紧贴药膏才行,想着她急忙往二楼走去。
二楼是她的卧房,不算贵气豪华但也清爽干净,放着都是胡桃木或是红木制的家具摆设。唯一的床上铺着布制的花缎床罩。窗帘也是一套的蓝底白花。一左一右挽起来,多了一份深闺的味道。
若是碰上像今晚那么圆的月亮,就算房间里不开灯,透过帘外的月光,也能把室内看的朦朦胧胧,人影婆娑。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梦还是现实?
隔了很久,那既像是梦又像是幻觉的人影站起身来唤她。
“似于。”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韩似于恍惚之间像是被雷击中。惊诧地几乎不可自制,她又怎能不惊?那是她夜夜都会梦到声音,往昔是美梦。如今多出几分的凄凉和隐恨只有她知道。
她没有接话,倒是把屋内的灯打开了。
黄橙橙的老式吊灯显的有些力道不足,看人也好看物也好,竟是朦胧。
她忽略那个站在咫尺的人,兀自走到洗水台旁把手洗了洗。
然后从桌上取了个杯子往里加了点茶叶倒上了点热水泡开,慢慢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请喝茶。”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向楼下走去。
他忖度着皱了皱眉,随即也跟着她下去。
她正在把灶柜台上的一碟烧菜和半碗汤和在一起下锅简单地热了热,拌着一碗早就干透发涨的白面就站在那里吃了起来。
屋子里很闷热,虽然排风扇呼啦啦地响着,可是那莫名的热气和油烟还是久久无法散去。让她原本就已经有点弯曲的后背更为佝偻,而涔涔的汗珠混着尘土划过的她手臂。
他克制着自己,淡淡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回去?”
“我一直都在等你。”
她似乎是听见了,因为有一刹那她拿着筷子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抖。却又似乎没有听见,因为她继续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吃着她的晚餐。
尴尬的叫人不能忍受的沉默和忽略。
他顿时生出几分气恼,他一个国家的首相,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他风尘仆仆跑到着荒山僻岭的地方来接她,却还要看人的脸色。
他踱步到她的面前,用他惯有的低沉嗓音对她说。
“我已经吩咐人把别馆清理出来。”
“鱼鱼,你回去后就和我一起住吧。我在我们的屋外辟了块园子出来,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韩似于慢慢地放下手里碗筷,不落痕迹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清清淡淡地说。
“那钱我过些日子会还的。”
傅连城还来不及敛去笑意就愣住了。
“什么钱?”
韩似于拿过一条毛巾把手上沾着的汗珠和水滴擦了擦。
“你替我们家付的那笔钱,5千万。”
傅连城此时才反应过来。
“不用。这钱你不用还我,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她却已经转身往一旁的内间走去,没多久就见她拿着一个被白纸包好的纸袋出来。
“这钱当然要还。我们一不是亲戚,二不是朋友。我怎么能拿了别人钱不还?”
接着她无视他已经有些铁青的脸色,把一叠现金放到桌上。
“原本是要折还给你2千万的,不过……”
她语气哽咽了,瘦弱的肩膀甚至**了几下。
然后她又恢复了平静,有条不紊地对他说。
“我家有急用就先动了其中的300万。所以,余下的1千700万的支票在这里。”
“还有其他我会一点一点的给你补上。还有这里是15万,原本我想过些日子汇给你的,不过既然你来了就当面点一点吧。”
傅连城冷冷地笑了笑,颀长的手指划过摆在他面前的支票和一大叠现金。
“似于。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是来追债的。”
韩似于却不再作声,她只是把钱和支票放进了口袋然后塞到了他的手上。随后打开了屋门,望着自己的鞋面,客气到冷淡地说:
“先生,时间也也不早了。我一个女人住着是要避人口舌的。麻烦先生你还是请早点离开。明天一早我还要上工。”
他又不是笨人,自然听的出她的言下之意:你可以滚了。
傅连城想她还在气头上也就没有再争辩什么,他微微叹了口气,把钱重新放在桌上向外走去。
快到门口时,他侧着脸对她轻轻地笑了笑。
“似于,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韩似于冷冷地对着地上尘土,不置一词飞快地将门关上。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
给山下的私人园林送花苗非得是一早出发,到中午才能到,这样才赶得急深夜回来。毕竟是崎岖的山路,一个来回就能花掉不少时间。
韩似于把一点干粮和野咸菜放到包里,接着利落地用一个竹签盘起了一个发髻准备出门。
门外的天色尚未放亮,她苦笑着望了望还悬在天上那一轮退去华彩的月亮。
她这个样子……简直像是要去逃难。
一场命里注定的劫难。
韩似于叹了口气,然后向院外的矮篱走去。
随即她就愣住了。
而靠在车门上燃着烟叶的他也愣住了。
“似于?”
“你要去哪里?”
韩似于出神地望着他依然是昨夜的衣服,还有整整一地的烟蒂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她把斜挎在身前的布包收了收紧,绕过了他的身旁,绕过了那辆黑色的车子。
傅连城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没有去追她。
他知道有些事不能逼的太急了,不然就真的会把她惹急了。
不过不要紧,不要紧,他们还有时间。
韩似于会回来的,她是爱他的,这一点他确信无疑。只要有这一点他知道迟早她会回到他的身边就像过去一样。
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
第三天,他再次出现在她的屋外。
韩似于站在二楼的窗口看了他一眼,黑色的眼睛里蒙着一层复杂的阴翳。
傅连城深深地和她对望,那双银色眸子流动著难以名状的情愫,如同旋涡般仿佛要把她吞进去。
第四天,他一直从早晨守到了深夜,她却还是没有回来。
但是,斯蒂文来了。
整个首相府和皇室议政院都在找他。
废都海的局势乱成了一片。他已经在三个月前,成为了废都海第一位非常年轻就把持政权和经济的首相和首理大臣。
所以,他莫名失踪的这四天,对于废都海而言如同失去了核心一样混乱。
他必须要回去。
在临走之前,傅连城让人撬开了她家的门。
空空荡荡,并不如他以为的她在家出事。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到了桌上那一叠包的整齐的钱款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冲到二楼的卧房。
是空的,她的衣橱内是空的,她的身份证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傅连城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揍了一顿般的没有了力气。
这样被人遗弃的挫败感是他生平第二次感受到,第一次是因为他的父亲扔下尚未长大的他而随他母亲病逝。
而这一次,这一次居然是为了这个微不足道的她。
韩似于对于他的意义,不过就是一个时间段内陪伴的女人,不过是他可以稍加利用的工具。甚至,他都不需要出现在这里。
但是,他来了,他抛下了所有的政事要务,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赶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为了问她,问她为什么不回去?
三个月了,他的身边早就有了新的如花美眷,各色名伶。
可是……无法入眠。
素来蹈晦深藏的他似乎如同少年时一样信赖感,安全感一下子从他的身边随着她的消失而同时抽离了出去。
在那三个月里的每一个夜晚,傅连城倍受失眠之苦。
不论他是开着灯放着轰鸣的交响乐,还是环抱着各色美女,那种发自内心的寒冷一点点吞噬着他的躯体。特别是在**过后,巨大的空虚感折磨的他几乎发狂。
直到有一天,他回到了红叶馆。
他躺在那张还留她淡淡余香的床上,找到了一根她的长长发丝,那一晚他终于是能够酣沉无梦。
于是,他找来了。
他承认他是自私的,他需要睡眠,他需要再一次能够安然的入梦。他还需要她。
傅连城揉了揉由于熬夜而有些酸涨的眼睛,有些发狠又点怨悒。
韩似于,你终是要跟我回去的。
在这里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并不轻松而且薪水微薄,好在那个刻薄的老板能顾及着她有腰疾的毛病,没有派给她重活。只要每天站在商场推销商品外加一些清洁打杂就可以了。
不过,韩似于还是很满足。毕竟她还是能够勉强在这里生活下去了。有些时候她望着租来的房子里那常常滴水发霉的天花板就会觉得人生简直就像一个圆圈。你绕啊绕,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她走了一程还是来到了这个让她伤心的城市。
韩似于把自己绻缩在一起,暗暗地宽慰自己。
没关系的,只要几个月等到那个人的耐心耗完了,她也就可以回家了。或许根本就用不了几个月……
然而那时的她还是有点单纯,她不知道当一个人有心要把你找到时候,根本不需要几个月。而那个人如果有权又有势,那时间就更是可以短的惊人。
在结束了一天的营业后,白天喧闹的商场安静了下来。
韩似于用力地把手里的抹布拧干,然后蹲下身子仔细地擦着柜台上的透明玻璃。没有了一点污记的玻璃让柜台内的珠宝在灯光的映衬下璀璨夺目。
韩似于满足地笑了笑,这也算是她的劳动成果。
她拿着清洁剂刚要起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晕旋感就向她袭来。
韩似于急忙用手撑住一旁的墙壁,她真后悔没吃午饭,恐怕她的低血糖发作了。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由于她使力不当,就听‘喀’的一声。
韩似于只觉得千针万箭同时射到了她的腰上,脑袋里像是有一根筋被人扯了一下。
这一次她在没有力气可以撑住了,直直地就往后倒去。
不过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一个她在熟悉不过的怀抱。
“鱼鱼?!”
“你怎么了?”
韩似于疼的冷汗涔涔,根本没有气力睁眼。不过就算是不睁开眼睛,她也知道那是谁。
傅连城凝视着怀里她苍白的面色还有如豆大般的汗珠一颗颗滚下她的额头,突然觉得一阵绞痛,可是那里痛又不知道。
“你哪里难受?你告诉我。”
却见她痛苦地死死咬住嘴唇连话都说不上来,仿佛在忍受最悲惨的折磨。
“韩似于?!!”
傅连城不知为自己的声音不再让自己熟悉,那种极至的恐慌像是一个孩子的。他深吸了口气急忙把她抱了起来。
“风湿性腰肌劳损。恐怕她的脊椎受过很严重的伤。而且已经从急性转到顽固性了。您要做好准备这个病一旦落了根,就只能治疗不能治愈了。”
从病房内检查完出来的医生,对着站在门外的他说道。
傅连城似乎没有一下消化这个消息,他皱了皱眉。
“风湿性腰肌劳损?”
医生点了点头。
“是的。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有低血糖外加营养不良。”
“而且,她的腰……以后绝对不能再伤着了。再这么操劳过度下去会伤到脊柱,今后就会有可能变成瘫痪或者深度昏迷。”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发呆。
傅连城盯着自己的手,似乎要把那里看出一个始末来。
第二天斯蒂文告诉他,韩似于从医院消失了。
然后,犹豫了一下,他把一叠钱拿了出来。
她把医药费留在了病床上。
傅连城听着先是怔住了,然后他的脸色慢慢的铁青了下来,鹜捍的目光连斯蒂文都有些害怕。
他眯了眯眼,冷笑着自言自语。
“韩似于,当我是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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