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戴着草帽，三十出头的马家村村民，马志远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外，其他地方都响的凤凰牌自行车行走在颠簸的乡间小路上。
这部“宝马”是他结婚的时候，家里人用一头生仔母猪换来接新娘进家门的。
这辆当时非常流行的凤凰牌自行车已经陪伴他有十几个年头了，在周围的村民纷纷换上幸福牌摩托车的时候。
他还离不开这个老伙计，不是他不想换实在是手头没有多余的钱，三个孩子读书的费用压得一家人的喘不过气来。
这不口袋中现在就有一张红得让他心跳的通知书，那是刚拿到手的小儿子守鸿的入学通知书，按了按硬硬的还在，不是梦！
一想到通知书上的学费他的心跳就加速，对于一个年收入不到700元的家庭来说是一笔非常巨大的开支。何况还有两个小孩要一起交学费，想到这里他的脑袋就一涨一涨地痛。
唉！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不过一想到刚才校长的那一番话，他就高兴了起来：“恭喜恭喜啊！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真没有想到一向成绩不怎么样的马守鸿能考得这么好的成绩，真是为学校争光啊，这是你们家的光荣也是五年级的光荣，更加是学校的光荣！”
孩子入学以来，他的孩子从来没有得到过老师的一句赞扬。不过现在公布栏上的布告
却打破了这个历史传统。
看着肥胖的
校长那伸出来的双手，他一下子楞住了，在守鸿班主任陈老师的提醒下才急忙在衣服上抹了几下，然后才抓住校长的手摇了摇。
就好像当年在部队立功被首长接待的时候一样，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想起他曾经是个军人。
有多久没有记忆起自己是参加过越战的老兵了。
“惭愧！惭愧！应该感谢的是学校的领导和学校的老师，是你们教得好！谢谢！”
想到这里这里他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蹬车的双脚仿佛注满了力量，“快点回去让大家也高兴高兴！”车轮如飞，就好像今天那来回公里的山路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叭！叭！”后面传来一阵摩托的突突声和刺耳的喇叭声，连忙让到一边去，由于自行车车速太快，路上泥沙把车轮绊了一下，要不是放脚放下来快，今天就要翻下田埂，掉到水田里去跟刚播下不久的稻苗来个亲密的接触了。
“远叔，去那里回来？！”摩托车上是一对小情侣，坐在后面没有带头盔的同村姑娘回头礼貌性地问了一声。
他张了张干渴的嘴巴刚想回答，摩托车“嗖”一声就走远了，迎风传来摩托骑士埋怨女朋友的声音：“这样的穷鬼你也叫他哥！？见鬼，妈的！”
那男的他认识，是邻村黄水江村村长的儿子。
听到这话，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苦笑着摇了摇头推车上坡，这是十年来
他听到的最客气的嘲笑声了。
多少年了，习惯了。看着绝尘而去的两人，马志远摇了摇头，年轻真好！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自己已经是七老八十的人一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了？是越战结束后？还是最小的孩子出生后？
岁月催人老，小时候玩泥巴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转眼孩子都已经全部上学了。
穿过田间小路，上了土坡，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映如眼帘，马家村就坐落在这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中，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村中炊烟四起。看着一片安详的村景，他裂开大嘴开心地笑了。
从村旁边的小路穿过马家村，来到村最西边的一个小山头下，他的家就坐落在这个被竹林包围的严严实实的小山头上，下车扶了扶驮在后架上的南瓜，弓着腰吃力地把车推上小山。
刚一进入竹林，一股凉爽的微风扑面而来，让他浑身上下一阵凉快，真舒服。
竹影婆娑影在他身上，风吹竹影动，来回打在他的草帽上，黄皮果树下他父亲正在网兜床上午休。
肚子上盖着一条旧衣服，想必是母亲怕父亲着凉而帮他披上去的，外面太阳可以把刚编好的竹筐半个小时内晒变色。
而这里去是凉风习习，对在黄皮果树下乘凉的来说，一不小心就会着凉感冒。
四间瓦房一字排开，坐北向南，厨房坐东向西与四间房子形成一个7字型，母亲和小儿子正坐在门口摘菜。
听到车响，二娃就知道父亲回来了，迎了上来，“爸爸，爸爸！回来了，有见到我的分数了吗？有没有看到胖子的分数了，他高还是我高？”还没有等他把车停稳，马守鸿就扯着他的衣袖问个不停！
停好车，一边卸南瓜一边反问老二。
“守鸿，你估计自己考得多少分？”
“？！175分！！！我跟胖子的老爸对过答案的！”
胖子的老爸？这小子说自己的班主任是胖子的老爸，真是的，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没有礼貌了？
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把南瓜堆在厨房的角落里，不理会跟在后面的孩子，“回来了！”接过妻子为他打来的毛巾和脸盘洗脸去了。
见到爸爸不理会他，他急了，伸手进父亲的口袋就掏了起来，哈，在这里，在父亲玩腰洗脸的时候他在父亲的口袋里面摸出了一个红色的本本和一张红纸，不过还没有等他看清楚，手一空，两样东西都不见了。
“刚才你说你跟谁对过答案了？！”
“跟胖子他。。。。。。跟我们的班主任对了过答案了，起码有170分！！！”儿子瞪着骨碌转的大眼睛坚定地看着他，他笑了笑不出声。
看着满脸笑容的爸爸，马守鸿就知道自己的分数只会高不会低，见爸爸不出声只是开心地看着自己，他害羞地跑回到奶奶身边，拿脑袋蹭了下一起坐在小长条板凳上的奶奶的肩膀。
“奶奶！爸爸不告诉我得多少分！他欺负我！你快点帮我！我要早点知道我是不是比胖子厉害！”
“你不是一直都比他厉害的吗？他分数比你高是因为他爸爸给他多几分的不是吗？你一直是这样说的不是吗？”
奶奶劳芍药放下小刀，用袖子抹了一下汗，翻转衣袖过来给孙子也搽了一下，捏了捏孙子那胖呼呼的小脸蛋，戏弄他。
“奶奶！！！！”守鸿高声地抗议，“是真的，为什么你们老是不相信我呢？”
“哈哈！爸爸相信你！真的，你是爸爸的儿子，爸爸怎么不相信你呢？何况。。。。。。”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哈哈大笑。
“爸爸，真的吗？是不是真的？我真的比小胖多分吗？我真的考得班里面前三吗？”他听同学说胖子是班级里面第四，但是前三老师和同学都没有说，而公布分数以后他没有空去看，而同村的就他一个读五年级，来回30公里的山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就是有自己的自行车的小胖也只是来向他炫耀自己的高分才到过自己家一次。
小胖走后的日子里他学会了失眠。
因为家人太忙，没有空去帮他看成绩，而自己也是忙着帮爷爷赶着把竹筐编好，要不三兄妹的学费就没有着落。
等了那么多天，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今天好不容易等到爸爸去收南瓜，才去帮他把分数要了回来。
没有想到回来的还有一张学校的奖状，只是上面写了什么东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就被父亲抢走了，他的速度太快了，差不多快跟上爷爷的速度了。
“好了，你老是这样，不要再玩了，孩子都快哭了，一把年纪的人了，还那么爱玩！快点吃过饭去换小哥和妹亚回来吃饭！”马志远玩得正兴起，被老婆拧了下胳膊。
“要死人了，竹筒也不够你一捏，我胳膊难道就比竹筒还硬？”摸了摸被老婆拧的地方跳了起来。
看见父亲象个猴子一样跳动着，守鸿咯咯地笑着。
“给，拿去给爷爷看，让爷爷也高兴高兴！”
接过看见录取通知书上工整地写着186分，他一下就楞住了，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还是186，哈哈，真的是186没有错。
等等，小胖子169分就是班级第四，那我比他高了17分，是第几？连忙展开另外一张，看着奖状上校长那粗大的毛笔字：恭喜马守鸿在升初中考试中荣获山水学校年级第一名！
第一名？？！！！
哈哈哈哈！
“爷爷！爷爷，你看，你看，我得第一了，我得第一了！”守鸿看见自己得了第一高兴得在原地跳了几下后就向爷爷飞奔而去，马志远两夫妻笑着看着没有出声，从他们的笑容和深情的对视中可以看得出来，老二今天的成绩让他们两个心里乐开了花。
马军睡得正香，被孙子象摇船一样摇醒了，刚醒过来想站起来发现天旋地转，连忙扶住孙子伸过来的小手。
“爷爷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把红萝卜交给儿媳煮的劳芍药听到老伴和孙子的对话连忙回房拿药给老爷子服下，“给，守鸿，小心点，爷爷身体不好，下次注意点，不要这样摇爷爷了。”
“对不起，爷爷，我光顾高兴把你身体受过伤的事情给搞忘记了。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爷爷，来我帮你按摩按摩。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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