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世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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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像童话故事里从妈妈的口袋中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我的开心全天下无与伦比。”这是七岁时的我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因为在我最开心的一天中,我收到了上帝赠与的礼物。而后的童年时光,我是快乐的。我分外珍惜这从天而降的礼物,生怕她被抢走。而在十六年后的我却亲手杀死了她,我就那么眼睁睁地将她推下了万丈山崖。
我真该死。
我和朋友们在山下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她的尸体,令所有人都很吃惊的是,她浑身上下除了有一些擦破皮的小伤外,没有任何大的创伤。但大家的悲痛远远盖过对于表象的观察,因为无论如何,她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背起了她,我要背她回去,回到那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天堂。
我是一个遭人羡慕的小孩。从小我便拥有一个资产足够我挥霍几辈子的父亲,他是集团董事,处处受人尊敬。而我也成了那些上层名流口中最聪明并能接管父亲事业的男孩。然而,亿万财产却买不来我的一米阳光。在我出生的时候,母亲由于难产死在了医院。我时常扪心自责,母亲用自身的热度燃起了我的生命火焰。我好不孝顺。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我的妈妈呢?
父亲一直没有再婚,实际上是他忙得连陪我说会儿话的时间都没有。家大得夸张,大到我生怕走出家门就会迷失了回来的路。因此,我总是与外界的同龄人隔绝,就连上学也只是车座与桌椅间的交替。家中的佣人毕恭毕敬地奉我为少爷,他们似乎忘却了,我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我变得沉闷起来,“懂事”起来。孩子般的放生大笑对我来说是奢侈的。但我很庆幸,有画笔与我作伴,只有那流畅的线条给我以慰藉,沉浸在想象的海洋并陶醉其中,我感受到的是吃了蜜一般的甜。
那是我七岁的生日,当天,又是一个应酬,而冠冕堂皇的说法是为我这个董事长的小公子庆贺生日,并为此包下了一艘巨型的油轮,更设有高贵典雅的酒会。我讨厌这样的事故,讨厌那一幅幅假面的雕塑。但我还是去了,因为我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更习惯性地跟着父亲向那些叔叔伯伯一一问好。然后,我弹起了钢琴。我不喜欢这个庞然大物,那种黑白相间的格调使我感到极度的恐惧。但他们都说我弹得好极了,说我是未来的钢琴家。天哪,有谁能真正了解我?一个一头扑进色彩中的孩子。这个宴会非常的成功,因为父亲又谈成了一笔生意,是对一座小岛的开发项目。而对于我,这个宴会也很成功,因为我得到了上帝的垂青。
油轮渐渐地靠近了那座岛屿,停住了。
大人们踏上陆地,他们要细细地观摩这个在不久的将来将会建起豪华别墅的地方。我一直跟在人群后面。突然,起风了,凉丝丝的,是海水的味道。此刻,我好想用画笔勾勒出这种狂欢中的孤独热闹中的凄凉。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人群停了下来,又围成了一个圈。声音好大,我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我透过空隙看过去,是一个像糖果一样的女孩。我使劲地钻到了前面,我看得很清楚,她是一个穿着奇特的女孩,浑身雪白色显得很冰冷,像极了安徒生笔下那个无家可归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她将身体蜷缩得很紧,对周围的人的问话完全置之不理,似乎是一个外星人与人类在沟通方面存在着一定的障碍。我走上前去,也蹲下了身子,和她并排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四周的人看着好玩的两个小孩子奇怪的样子,他们都笑了。女孩扭头看了看我后,又把下巴支在了膝盖上。

“你叫什么名字?”
“你父母呢?”
“你从哪儿来?”
类似逼问似的问题此起彼伏。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有些厌烦了,更何况这个问题的针对者——那个水做的女孩。她似乎有些排斥,把头压得更低了。我和她挨得很近,我感觉得到,她在瑟瑟发抖。我也有些害怕。周围的人开始七嘴八舌。我隐约听见他们让父亲认这个女孩为干女儿,他们说我似乎和这个女孩很投缘,他们还说这个女孩很可怜。我莫名地感觉心里甜甜的,更令我高兴的是,父亲竟愿意收留这个无家可归的和我很投缘的女孩,并要认她为干女儿。但不管大家怎么劝说,小女孩都不愿意上船,更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好像很害怕她就这么一直坐着,不肯跟我走。父亲伸出手,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慈爱的面容,说:
“跟叔叔回家。”
我竟有些羡慕,但依旧担心,着急。
我站了起来,就在她的跟前。她抬起头看着我。那一刹那间我看到她眼睛里溢满了杏色的泪水,但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她没有让泪水肆意流出。我看见了自己,几乎溺死在她的眼眸中。我伸出了手,很绅士的姿态。女孩依旧没有哭,但她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我充满了成就感,她的确没有用沉默回应我。
我们手牵手登上了客船,像一对情侣。
酒会上依旧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如此的狂欢却是两个人的孤单。我和小女孩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我递给了她一块精致的小蛋糕,但她却不知道应如何下口,手捧着蛋糕端详了好半天。我也为自己拿了一块示意她应如何去吃。她便心领神会地吃了起来。我看得出她很饿,但却吃得很矜持,生怕抹到自己的嘴唇上。蛋糕是甜的,而她的表情却是冷漠的,那是一种永远也不可能在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脸上所能出现的表情。因此,我断定,她一定经受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痛苦,遭遇了极其恐怖的场景。我想要好好地保护她。
人与人之间原来就算互不相识也可以在某一种相遇中忽然间就深深地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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