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的冬天没有雪。陈裔有些失望的同时却又庆幸。
记得以前在小城的时候，一到冬天，冷冽寒风吹过，即使穿再多的衣服也还是觉得冷。上课的时候，教室里也不像北方配有暖气，在课堂上僵坐45分钟，到下课的时候，脚已经僵得麻木了。
特别冷的时候，脚上还会长冻疮，红红的一块肿起来，一到温暖的地方就特别痒，痒得直钻心，然后就是疼了。
每到这个时候，妈妈就会准备一根细长银针。在陈裔用热水泡完脚后，用火稍微燎一下针，然后从红肿泛紫的硬块上挑起一个小口子，开始用手从周围开始挤压，一些带着一点暗红的血就从里面被硬挤出来了。
挤完淤血以后，那个小口子才开始感觉有点痛，但是比起之前麻痒，已经是要好很多了。如此几次以后，他就很少再生冻疮了。
很不幸的是，陈裔已经习惯了小城的冬天，但是孔瀚却不。
一直在温暖的G市成长的孔裔，从来不知道山上的风如此冷冽，也不知道属亚热带地区的高原的冬天简直堪比西伯利亚。他最最失算的是，即使已经穿了N厚的羽绒服，却还是保不住脚不长冻疮。
当孔瀚在卧室里脱下袜子时，沮丧地发现，自己的脚大拇指边长了一个红红的硬块。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冻疮。
“让你多穿一条裤子你硬是不干，嫌太臃肿难看，这下好了……”陈裔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看到孔瀚坐在床边对着脚上的冻疮皱起了眉头。
“可……可是我习惯就穿一条裤子！”孔瀚难得涨红了脸，结结巴巴想要解释并不是自己爱美什么的，却完全没有说服力。
“先烫一下脚，等下我帮你放一下血就好了。”
孔瀚似乎看到陈裔的白牙闪过一道寒光，心里不禁一抖，却又苦于不敢说怕痛。
孔瀚急不可耐地把冻僵的脚伸进热水里时，才知道什么叫万蚁挠心的疼，已经崩不住的脸皱得更紧了，仿佛含了苦瓜却又不让吐的那种，然后可怜巴巴地看向陈裔，却看到他竟然没有同情心地在偷笑。
气闷的孔瀚闭紧了嘴巴，死也说不出自己不想泡脚了，只得忍耐着。渐渐的，僵硬的脚渐渐回温，除了大拇指那一块还是痒的难受以外，其他地方都通体舒服，孔瀚也就放下了表情，开始享受起来，只是那痒的地方还是时不时骚扰着他。
“好了，现在开始下一步了。”
听到陈裔的声音，孔瀚才察觉泡脚的水已经凉了，而刚刚因为温度升高而麻痒不堪的冻疮处现在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孔瀚看向陈裔的时候，被他手上的细针吓了一大跳。忍不住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个是用来干嘛的？”
“跟我妈借的缝衣针。”
陈裔说完，拿出孔瀚的打火机打火，在针尖上燎了一下，就抬起头认真地对孔瀚说：“想好现在就别说话。”
瞪着陈裔严肃的脸，找不出一丝开玩笑成分的孔瀚垮下了嘴角，不敢辩驳地任陈裔把他长了冻疮的脚搁在了他膝上。看到陈裔把细长的银针伸向自己的脚的时候，孔瀚不敢再看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感觉到疼。孔瀚睁开了眼睛，又开始怀疑陈裔是不是在恶整他，却看到陈裔挑起了那块红肿处的皮，然后开始积压周围。一阵阵轻微的疼痛让孔瀚皱了一下眉，却没有了刚才的夸张。
陈裔认真地给孔瀚挤出淤血，等到红肿处已经再也挤不出血渍以后，他才把孔瀚的脚放进早已铺好的暖被里。然后抬起已经完全凉透的水走出了卧室。
孔瀚躺在床上，环视房间，发现狭小的房间里还有一张床，显然那是陈裔弟弟陈涛的床。然后周围堆放着的杂物，也可以看出都不是陈裔的东西。
这……就是陈裔的房间啊……自从一年前追着陈裔来到小城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进入陈裔过去的空间。是否，也代表着陈裔接受他进入了他的生活了呢？
孔瀚想着，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了，连陈裔悄悄进门，在弟弟的床上躺下都没听到。
一年前的鸡飞狗跳，到了现在还心有余悸，但是没想到这次回家，孔瀚说什么都要跟来，还是害怕自己不会再回去G市吗？
望着孔瀚的睡颜，累了一天的陈裔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房间门被开了一条小缝，妈妈悄悄探头环视了一下房间里已经睡着的两个人，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黑暗中，陈裔的眼角湿濡，却没有流下泪来。
这天是12月24日晚。平安夜的钟声在小城唯一的一个小教堂响起，年轻人们聚集在教堂前，喧哗着青春。
圣诞节……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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