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药师负手立在昨日曾与她相偎过的树前，静静地仰头望着那空空的树杈出神。秋意渐深，萎黄的树叶已落了大半。风拂过，簌簌地又飘落许多，翩翩地旋舞着落在他身旁已积得很厚的叶堆上。
青芙和玉蓉早把那一堆仙器扔去一旁小亭的石台上，人离得远远地，陪着少主等凌姑娘回来。即使摆得那么远了，偶尔瞟下，仍是有些心惊胆颤。
清冷的月影已经快到顶上了。如水的月光穿过那些零落的枝叶，斑斑驳驳地洒在他美轮美奂的脸上，合着些许的阴影，衬得那肤色如雪般白净，近乎透明。
“真美……”玉蓉痴痴地远望着他的侧脸喃喃自语。
青芙忙用肘微微拐了她的手臂一下。玉蓉缓过神来，凑到姐姐的耳边低语，“长老不是说少主快要到定性的时候了么？不晓得定性之后，少主会不会还是这么美……”
“疯丫头！你作死啊！”青芙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低声斥责，“小心被少主听到！”
“我们离他那么远，他不会听到的。”玉蓉嘻嘻地笑，“少主美得像朵芙蓉花，把我们女子都比下去了。”
青芙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看不见得。”
“莫非姐姐见过比少主还美的人么？”玉蓉惊讶地问，忽然眼神一闪，噙了笑轻道，“我晓得。你说的是凌姐姐。”
青芙摇头，也随了妹妹的称呼轻声道，“我不是说凌姐姐比少主美。我觉得呀，凌姐姐的美，是谁都压不过的。”
“是的！是的！”玉蓉欢喜地拍着手叫道，正要接着说，却感觉袖子被狠狠扯了一下。她这才惊得朝少主那边望过去，看他依旧对着那树枝发愣，方把心放下，轻吐俏舌，无限娇憨，“我也觉得。凌姐姐才配得上少主。”又颦蹙着，“只不晓得凌姐姐可愿意一直待在我们月栖山呢。”
青芙远远望了眼少主，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斜长，显出无端的寂凉。她小小的粉嫩的脸上浮起一丝怜惜，“该是愿意的。”
“那可说不准！”小丫头辩驳着，“凌姐姐的性子，可不像能老待在一个地方的。依我说呀，少主必是会跟随她去的。”她微睐了眼，无限向往，“双宿**，做一对逍遥快活的神仙眷侣，多美！”又促狭地粲然，“十四大人可要伤心了。”
“嘘——别说了。少主往这边看呢。”青芙扯扯她的袖子。玉蓉忙合上嘴。
这两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猫药师的唇边泛起柔和的笑意，他怎么可能听不到她们的喁喁？只不过听到后来那一句，心里无由起了些烦意，忍不住转过头去一瞥。金黄莹绿藏在枝叶的残影里，灼灼地发光。
青芙玉蓉忙低下头去，红云飘在脸颊，只是不敢正视。
半晌，他的声音幽幽地传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啊？”玉蓉微愣，青芙也不解。月栖山何时用过时辰计时？这里的时间是凝滞的空气，没有尽头的漫长。
他也感觉自己问错了话，花瓣一样嫩红的唇淡淡一扬，别过脸去默然。
“我知道！”玉蓉又贴着姐姐的耳根喁喁私语，“少主想问怎么凌姐姐还没回来找我们。”
“就你聪明！”青芙低低地笑骂一句，面上忽笼了愁意，“红长老到底叫凌姐姐去说什么，怎么说了那么久？”
玉蓉正想说话。却听少主清越的声音缓缓道，“我们走。去找她。”
玉蓉早等得不耐烦，听了这一声，欢喜地挽了青芙就紧追过去，一面走小嘴还嘟哝个不停，“我就说嘛，早该去找了。谁晓得红长老是不是又把凌姐姐惹恼了！”
青芙真是恨不得用手捂上妹妹的嘴，她气恼地白她一眼，“快些走吧，偏就你话多！”
玉蓉撇撇嘴，想起她的凌姐姐，眼角眉梢飞起笑，只要有凌姐姐的地方就一定不无聊。她偸觑了眼姐姐，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她早是打定主意了，若是凌姐姐要走，她也要跟着去。这月栖山数百年如一日，平淡乏味得紧，哪有跟着凌姐姐有意思！
转到半路，猫药师远远便看见月半亭里闲坐品茗的几个人影。他一喜，急匆匆地赶过去，到了跟前，发现没有她的身影，淡淡的失望就涌进眸子里，却仍是微笑着招呼，“长老们赏月么？”
白长老早把他神色的变化收进眼底，也不揭穿，只淡淡地笑，“少主要到哪里去？凌姑娘呢？怎么不见她一起过来？”
紫长老觑着猫药师微微发笑，“今日月色甚好，我们这些老人家跑来月半亭闲坐，正说对着月亮发呆无趣，要派人去寻你和凌姑娘来一起热闹热闹。凌姑娘呢？”
猫药师诧异，皱了皱眉，“长老们也没见着她么？我等了她许久，也不见她回来，还想着是跟你们在一起呢。”
四位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是疑惑不解。猫药师喃喃，“莫非还在红姑姑那里？”
白长老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忙出言安慰，“该是还在御风阁那里吧。你红姑姑总是一个人住在那边，冷冷清清的，怕是和凌姑娘聊开心了，舍不得放她回来。”
玉蓉暗暗吐舌，又不是没见到红长老日间对凌姐姐的态度，她两个怎么聊到这时候？
猫药师淡淡一笑，“我去御风阁找她。各位长老慢坐。”
白长老忙叫住他，一双清水眸子淡淡扫过来，“你红姑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去了好生说话，莫要恼她。”
“是。我知道。”他的心早飞到御风阁里去了，答了一句，飞也似地离开。身后两个小丫头正要跟过去，却见白长老微微扬眉，“你们这两个小鬼，见了凌姑娘连我们这些老人家都不理了？”
青芙玉蓉无奈，对视一眼，老老实实地站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少主远去。
“行了！你们这两个孩子，别弄得可怜巴巴的！”白长老娇嗔着，一手拉过一个，“陪我们这些老人家说会儿话，等少主去把你们的凌姐姐接来！”
这两个一听，小脸毫不掩饰地直放光，齐齐欢声道，“是，长老。”一个乖巧地为他们斟茶，另个粘到白长老身后为她捏肩。
白长老无奈地低笑，“三位师兄，你们瞧瞧，这凌姑娘的魅力可大？”
紫长老呵呵作声，“白师妹如今不也是一口一个凌姑娘么？从我们坐下到现在，都不晓得听你嘴里说出来几千声‘凌姑娘’了。”
黄长老木讷的脸上也泛起笑意，凑趣道，“可不是，我看被凌姑娘第一个迷晕头的，怕就是你白师妹了。”
白长老微红了脸，轻啐，“又来笑话我，你们自己不也是一口一个‘凌姑娘’么？”
青长老忍俊不住，“你们一说凌姑娘，我就想起今日御风阁上那群仙使的脸色！”
六个人又都回想起下午的事来，那一幕幕掠过眼前，俱忍不住笑做一片，津津有味地又开始了有关凌姑娘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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