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蓦地想起来，换颜色不如换个景，既然他如此神通广大，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吧？忙不迭声地道，“老人家，老人家，你的仙术那么神奇，换个景致行不行？仙人嘛，来点儿那种能体现出仙家风范的，带点儿飘然感的，这样才搭得上调嘛！”
老头愣了一下，笑道，“也好，这金泽殿几千年如一日，我也看得有点儿腻了。正好换换，不过能体现仙家风范，又带点儿飘然感的……”
“哎哟，就来点大理石地面，白色那种的，简单的围栏，围栏里弄几只仙鹤蹲着。旁边再来几棵桃树，要那种带点儿花苞，有点儿绿叶的，完了弄点儿白云飘来飘去不就得了？简约大方，又有点儿飘飘欲仙的味道。”我闭着眼睛笑道，“知道你老人家早想到了，非得装想不出来，考校我。”
老头嘿嘿一乐，听那意思，马屁又拍对地方了。眨眼的工夫，老头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丫头，睁开眼睛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条缝瞟了眼，当即瞪大眼睛，大力鼓掌，“厉害厉害！虽然比不上我干爹，但是这一手在仙界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他没作声。我偸觑一眼，他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我忙灿烂地一笑。却听他缓缓地道，“丫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姓凌，”眼睛舒服了，人也精神起来，“我叫凌心妍。”
他又沉默了一会，一双眼睛凌厉地在我身上梭巡着。半晌，他才启口，“丫头，站到我身边来。”脸上忽然泛起一丝奇怪的笑意，“一会儿你就该喊我一声‘干爹’了。”
我的心无端地慌了一下，老实地站过去。这老头突然弄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莫非已经知晓我的用意了？我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眼角余光开始搜寻可供逃离的出口。
殿外开始传来女官通传的唱喏声，清越悠扬，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像是紧张的鼓点，一声一炸，一炸一声——她唱响的名字，我耳熟得很——“离幻仙境，掌梦人到——”“离云落，笑成仙到——”“昙云胜境，昙风老仙到——”……
我轻咳了两声，身子不自在地动来动去。老头瞥了我一眼，笑得高深莫测，“怎么了，丫头？你认识他们？”
“嘿嘿，以前听说过他们的名号，不算认识。”我不自觉地往后面挪了挪，心里打起了小鼓——到底我和他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何种角色？我是骗到小红帽的大野狼？还是这老头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老虎？我眼珠转来转去，打定主意，情况不对，我立刻脚底抹油。
掌梦人等一行人飘然而入，见这里大变样，俱都惊奇地瞪圆了眼睛。到了宝座之前，纷纷躬身行礼，抬眼见老头身旁多了个蒙着面纱的白衣侍女，又是一阵惊异。不知今日上尊为何如此有兴致，大半夜召集他们不说，连这金泽殿也改了模样。那宝座旁边的女子又是何种身份，怎会着仙宫里下等侍女的衣衫，却又公然立于上尊身旁？
他们分做两列站定，不住地偷眼去看上尊的表情和他身旁那个神秘的女子，总觉得那女子的身形和眼神异常的熟悉，却又无法和记忆中的谁联系在一起。
老头淡淡一笑，“众位仙家，可知我此时召唤你们所为何事？”
下面鸦雀无声。掌梦人恭首而立，上来就是马屁，“我等愚昧，怎猜得到上尊的想法呢？”
我忍不住撇嘴表示鄙视，见他们虽是好奇地频频偷眼看我，却是无人能将我认出，心中大定。
老头满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又望向他们，“这么晚请众仙家齐聚金泽殿，是因为我……收了个干女儿。”蓦地转向我，“乖丫头，还不快喊一声‘干爹’！”
我乖觉地向前两步，迅速跪倒，“干爹。”
他哈哈大笑，起身轻扶了我一把，“起来吧，乖女儿。”
我们这一出演得甚是突然，下面的面面相觑，半晌才蓦然爆出一阵恭喜之声。掌梦人掩饰着眼里的惊讶，捻须微笑道，“恭喜上尊得获干女！今日真是我仙宫之喜啊！我等之前还暗暗纳罕，说不知上尊深夜召唤有何要事。原来竟是件天大的喜事啊！哈哈！”
其他诸仙纷纷附和，老头脸上笑意更浓，眼内却是藏不住的狡黠，他缓缓启口，声音低沉，却无比清晰，“来，乖女儿，把面纱摘了，叫众仙家一睹你血翼天狼的风采！”
这一句确实震撼！我如遭雷殛般定在那里，动弹不得，等我反应过来想要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原本喧闹的金泽殿里，瞬间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所有刚才还在大肆恭维祝贺的仙人们，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褪尽便僵住了。他们齐刷刷地朝我望过来，仿佛泥塑石雕的脸孔下唯有一双眼睛是活着的。
这样受人瞩目实在不是我所好。老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老神在在地望着我。我反而镇定下来。就算他早已知晓我的身份，就算他是顺水推舟应了赌约，我现在这个仙界至尊的干女儿身份可是他亲口承认的！不管他目的何在，任何人想要动我，都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想得通透，扬眉微笑，低低道，“干爹，这招猪吃老虎您拿捏的恰到好处，小狐狸栽在老狐狸手上，我也算输得不冤。”
他舒心地放声大笑。我从容地面向阶下的众仙，半扬着眉半是戏谑地淡笑着扯下我脸上的面纱，“诸位仙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老头的笑声又大了些，可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下面那群人突然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怎么样？诸位仙家，对我这干女儿可还满意？”老头止住笑声，淡淡问道。
掌梦人干咳了两声，出列躬身道，“上尊英明，掌梦人斗胆，敢请上尊收回成命！”白眉之下，一双细眼朝我投来怨毒的光。
“敢请上尊收回成命！”“……收回成命！”众仙纷纷躬身。
我倏然失笑，无奈地冲着老头耸耸肩，“看吧，干爹，我都说别告诉他们了，说了他们绝对不同意的。您偏不信，这回您信了？”我嘻嘻笑着看他，压低声音，“干爹，您扮猪吃老虎，我愿赌服输。不过我也不能光顾着自己出风头，让您老人家在一边空坐着呀。”送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既然要演，当然还是父女齐上阵的精彩些，您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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