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除非你没有坐骨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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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门口又只剩下画菱,我忍不住发问:“画菱,到底怎么了?干吗要收拾东西?什么离庄?什么三百三十三口人都为这只猫陪葬?”
那妮子似是甚为畏惧我脚边那黑猫,找出白布和药瓶小心翼翼地绕过来。那猫儿仿佛知她无恶意,自顾舔舐爪指,不去理她。
她一边为我敷药,一边正色道,“少宫主还不明白吗?高祖皇帝会下那道灭猫圣旨,就是怕真的有传言中的事发生。”
“也就是说,”我微眯了眼睛看脚边的小黑毛团,“因为这小不点跟着我,我们家就变成皇家的敌人了?”
画菱点头。
“也就是说,要被人知道这猫跟着我,我们家才会有事了?”
画菱一愣。
“那把猫藏起来不就好了?这庄子里会有人傻到跑出去告诉别人有只黑猫选我做主人的事?然后连累自己亲戚朋友被抄家灭门?”我笑着看她。
那妮子却一脸的鄙视,“如果当今圣上英明,藏起猫来自然不会有事。最麻烦的就是……外面想反的人多了,指不定哪天消息就露出去,引些藏着祸心的人来拿你当借口呢。”
我穿来这里那么久,倒是第一次听闻皇家的事,不由得好奇心起,“怎么不英明了?”
她却噤声不答,给我包扎完伤处,忙着把金银细软收做一包。
我不得不佩服我这便宜老爹办事的效率,我这边才收完东西,那边已经传话来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总管凌福地瘸着腿急急忙忙地送来一个包袱和一封信。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画菱换装成个青衣小厮,拎着包袱,引着我从后园下山去。那猫儿抱住我腿不放,只得将它藏进怀中一并带走。画菱的匆忙,让我心里也不禁浮起不祥的预感。
后园到山下可没前门那边大路平坦。尽是树林。夜路暗行,连个火也不点,我一路磕磕碰碰也不知道被树根石头绊了几跤,画菱却连声也不吭,扶起我继续闷头走。也不晓得走了多久,我衣服背后都已被汗浸湿了,夜风一吹,嗖嗖地凉到脚底去。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我心头一震——那声音似是从山顶传来,山顶只有凌云山庄,我那便宜老爹不是要趁夜逃亡么?怎可能会弄出这巨大声响。
我伸长脑袋尽力远处看,山顶那边已然大火焚起,火光照亮山头,映红了半个夜空。我心下暗暗啧嘴——老爹真是大手笔啊,临走还要整把火把庄子当火炬点,这样一来,不知情的估计都以为凌云山庄的人都葬身大火,真是好方法!
原本扶着我的画菱却低低地咦了一声,松了手。那猫儿从我怀中探出头来,又缩回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男人慵懒的低笑声,我一惊,凝神再听,却不再有。
“少宫主,你在这里等我。”画菱把包袱塞给我,“我回去看看。”
“啊?”我惊讶地看她,映着山顶的火光,她的表情我看得清楚,混杂着震惊和担心。
“庄里出事了。”她简短地说,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话音落,人已不见。我头次发现原来这世界真的有轻功这种东西,而且居然身边的人就会。对于她会轻功的事实倒冲淡了她那句“庄里出事了”带给我的震惊。
只不过……我抱着包袱四顾了一番,虽然山顶的火光映得这树林半亮,但在我看来,那半明半暗交错纠缠着的树枝无疑比黑暗中的更令我害怕。更何况…..我靠着棵大树坐下来,不住地偷眼看四周,真怕刚刚听到的那声音再出现。我可不是什么坚定的无神论者,这会儿谁要是从后面拍下我肩膀,我估计就能厥过去。
怀里的猫儿又伸出脑袋来,仰头轻舔我下巴,像是在叫我“别担心,有我在”般,那温润的小舌头弄得我痒痒的。我忍不住低笑出声,抚摩着它那圆滚滚的脑袋,绷紧的神经松下来不少。

一松心,脑子开始急速地运转起来——画菱临走前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那颤抖的声音又重现在我眼前。
我扶着树站起来,火借山风,越燃越旺。那竟然不是我老爹为了掩人耳目做的一出戏么?
庄里出事……大半夜的,这山上独我们一庄,山下二十里难见人迹,日常供给都是从百里外的一个小镇子上买回来的,更大件的东西都是凌家在都城临兆的生意负责人专门派马车运过来的。这会子这山二十里内也就我们这群人醒着了,会出什么事?但看画菱的样子不像是做假想把我甩下——要甩也得甩远点吧?哪有在家后面半道上甩人的。
会是什么事呢?
我望着那火势渐凶,似乎有向外蔓延的趋势,叹了口气:“这样的烧法,满山的树和动物都要遭殃了……”
“你倒不担心你爹娘出了什么事?”那个幻觉般的男人声音忽然又惊现于耳边,带着七分惊讶三分不满,“少主选的人这样薄情?”
我如被雷殛,全身血液争先恐后地朝头顶倒涌,如几千几万根针刺来般的疼痛,脸上却是僵硬如铁,不用手摸都能感觉冰冷至极。我想我这刻脸定是雪白。
“那么怕么?”那男人吃吃地笑道。
我的瞳孔马上再扩大几分,头脑里响着两个声音,一个说:“快跑!”,另个却说:“跑了也没用。”但我还是努力让大脑给身体输送“跑”的命令,只不过我的身体仍像被钉住般动弹不得。我缓慢地转动眼球往旁边偷觑,就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竟也扯得神经发疼。
只听得那男人轻笑着,“家里出事你都不担心,倒怕起我来?”
我的身体似乎缓过些劲来,我把眼猛一闭就要拔腿冲出去,身体才一动,一双温热的手却突然自后伸过来,揽住我的腰往后一带,我整个人都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去。
娘的!我才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度,马上反应过来——吓我的那厮是人!我抑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身体在跌入的那一刻迅速反应,双手紧握成拳,肘急向身后那人的腰间尽力一击——虽然我不会什么武功,但基础防狼术我还是学得不错的。小看我?定要让你吃点苦头!
那人低低地“咦”了一声,双手从我腰上撤走。
肘击空。我迅速回身,见那人只离我一步,立刻向前半步,目标还是对方左臀骨和大腿骨的关节处。左脚为重心,提右腿曲膝,猛地撞将过去。
那人似头次见这种卤莽的打法。完全不讲什么招式,也不具什么观赏性,直来直往,加上我反应奇快,肘击空马上变招,动作一气呵成。
他本以为面前这女子动起手来,不是弄些花拳秀腿,就是同市井泼妇般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专袭弱处。看她肘击不讲什么招式,又不带内家真力,他自恃武功远强过她,再看她那一撞目标不及要害,便没将她后来的一撞放在心上。哪知……
我满意地听见一声吃痛的低哼。如预料中一样,我的对手已经倒在地上。他捂着痛处仰脸看我,火光映照下那一脸的难以置信真是让我心里舒服不少。
傻瓜才会不避让我那一击!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虽然看起来臀骨和大腿骨的关节处无关紧要,但那里却是坐骨神经的集中地,膝盖的硬度足可以撞裂头颅,何况……我要撞的只是你的关节。
战斗不过一瞬间,胜败已定。
我相信这世界上有十三太保横练,有金钟罩铁布衫,但是有那么巧就被我撞上?别给我说是天神下凡还是神仙转世,只要你有坐骨神经,这一撞,够你躺个十来天了。我好整以暇地抱着手打量着这个不知死活敢装鬼吓我的男人。打斗时一直躲在我怀中的猫儿这时候也探出脑袋来,冲着那男人“喵喵”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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