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锋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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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几位长老疑惑地望着我。其他仙人则是在等着长老发话乖乖将人交出来。
却听得我慢慢地从牙缝里迸出三个字来,“证据呢?”
证据?一群人惊讶地望向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有人问仙使要证据?
掌梦人冷笑,“仙界执法从不曾出错。”
“此言差矣。”我好整以暇地暂时做回我的老本行——打架我不一定比你厉害,但是论唇枪舌战,我倒不曾失过手。“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仙界乃是三界之首,仙规必定不会少的吧?从不曾出错,也不代表永远不会出错,对么?拿人、处置,那必然是有确凿的证据才能行事。那么,小女子想请问这位仙使,说这月栖山上有人施行那个什么禁法的证据,可否摆出来让大家看看?也好叫我们心服口服。”
我朝五位长老一笑,“请诸位长老差人将昨日那位……仙使带上来。”不等他说话,又道,“说到证据,人证、物证,缺一不可。不过我看这位仙使老成持重,稳如泰山,必定是早已准备齐全了。不如一会儿人带上来了,我们再来好好评评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可好?”
朝仙界执法索要证据的,这怕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人了。但听她温和有礼,言之凿凿,虽然这座上大都是仙界的人,却也不禁觉得她的话颇有道理。
这女子!倒是小看她了!掌梦人眼神一凛,她寥寥几句竟能将仙界诸人的思路引向别处。仙界执法何时出过错?又何时有人问过是否证据确凿?仙界执行天谴本是天经地义,被她如此一说,不拿出确凿证据,仙界连个月栖山都拿不下了?
他冷哼道,“胡闹!”
“诶!仙使此话可说得不对!”我心底暗笑,正色驳道,“执法之人必要先将证据备齐,然后向被执法者展示,被执法者心服口服,俯首认罪,那才能起到杀一儆百,警示他人的作用,不是么?上尊如果真是遣仙使下凡执行天谴,那么证据一定是齐全得很,何妨给我们这些小民一观?仙规定出来,不止是要仙界的人遵守,也是要求三界的人遵守的吧?仙使把我们的合理请求当作是胡闹,那就是说仙使觉得仙规制定出来也是在胡闹了?仙使敢说仙规的制定是胡闹,那就是说仙使的意思是上尊也是在胡闹了?”
我绕来绕去,就是为了将两顶大帽子送给他。他这时候才发现我的意图。我那两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正义凛然,厅内一群仙人本就被我绕得半昏,听了这两句,皆怒然朝他望过去。
掌梦人暗叫不好,一时不察,竟着了她的暗手,此时改口已是来不及。只得闷哼道,“我不曾这么说过!”
“哦!”我笑得奸诈,任你是条老狐狸,也总有把尾巴送上来的时候。是个聪明人就不该接我的话,这时间你说什么我揪什么,你一步错,就注定是步步错!“在场如此多的人证,仙使刚刚才说过的话,都可以反口不认。口说无凭,我们自然也就不能告你一条不尊上尊,藐视仙规的罪。看,这个就是两证不齐的好例子!”

他瞠目结舌,却是吐不出半个字来。仙界那帮人听得不停点头,开始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青芙玉蓉听的四双眼睛直放光,一脸崇拜地看着我。白、紫、青、黄四位长老又是心惊又是好笑,仙界一向专横,谁见过他们同人讲道理来?这位掌梦人乃是天尊座下最得力的左右手,尤以擅于言辞,绵里藏针出名,谁料到在这凌姑娘面前,竟是软柿子一团,任她拿捏?红长老的目光中渗进一丝新意,她开始用一种新的眼光来看待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女子。猫药师听我力挽狂澜,反咬一口,整得那掌梦人开不了口,肚子里早是笑得翻了天,但心底仍有些担心。
御雷仙使被人带上来的时候,他一进门就看见这样一副景象——月栖山的五位长老和那昨日出来揽罪的少主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旁边一群仙界同仁正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上尊座下最得力的掌梦人一脸忿然地瞪着一个年轻女子。
见他进来,那年轻女子微微一笑,起身道,“御雷仙使,昨日睡得可好?”不待他发怒,又转向众人笑道,“不好意思,因为这位仙使满身凶器,为免伤及无辜,不得不委屈了他一下。”
众人看他进来,皆忍不住暗暗发笑。一向趾高气扬的御雷仙使竟然被人缚得像个粽子一般,额上的天雷神眼居然还被人用铁眼罩封住,说不出的落魄与狼狈。听得她说御雷仙使满身凶器,都掌不住笑出来。
御雷仙使听得他们发笑,羞愤交加,怒声道,“放开我!”
掌梦人也道,“放开他!”
白长老正要示意青芙过去解索,却听我曼声道,“暂时还不行。”
“为何不行?”掌梦人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
“不是不行,只是暂时不行。”我哪有那么容易叫你抓住话柄?我笑笑地道,“除非掌梦仙使肯做保人。”
“什么?保人?”掌梦人一脸迷茫,底下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不错。”我扫了眼就要暴跳的御雷仙使,他接触到我的冰冷眼神,不自觉地将到了口边的话吞了下去。我满意地转向掌梦人,“原因有二,请诸位稍安勿躁,听我细细道来。”众人都竖起耳朵,想听听看我暂时不放御雷仙使自由的理由。
我正色,却不直接说理由,转向御雷仙使,“御雷仙使,请容我问你几个问题。”
他哼了一声,等我下文。我慢慢地问道,“昨日仙使来此,可曾发过天雷?”
“废话!”他倒傲气得很。
“仙使可记得发过几道?又分别击中了哪些地方?”
“不记得!”
我抱歉地对着众人一笑,“是我疏忽了。那么我换个问法,仙使可曾见月栖山峰顶有个巨大的石坑?”
“我轰的。”他毫不掩饰自得。
“哦。仙使可知道山间那座大石屋为何会崩塌?”石坑、祭坛这些事是玉蓉帮我梳头的时候说出来的。
“我轰的。”
“哦。仙使可知道侧峰的那棵千年古柏……”
我话还没完,他已不耐烦地道,“都是我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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