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害怕那个答案，为什么还要问？”脑海里传来小怪物不解的问话。
我在心里答道，“如果真的是他，我希望能把这个结解开。”
“你差点死于非命，这样你还能原谅他？”
我没有回答它，问了它另一个问题，“要怎样才能变回人身？这样同别人说话很累。”
它叹了口气，“你只要集中注意力，在脑子里不停想着变回人身就可以了。只要你意念够强，变化仅是一瞬间的事。但现在月华之力非同小可，你想压制住它的影响必须耗费大量的精力。”
“变回人身之后，其他的力量照旧么？翅膀呢？”我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别哪天我飞到一半变回去就掉下去摔死。
“力量当然不会有变。至于翅膀，恢复人身后，它会化为气状，运用如常，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
“这么说来，做妖仙也蛮不错的。”我很满意它的回答。这意味着我跟普通人类相比，我就纯粹一异形，想轻易要我命是不太可能的。
“主人，到了。”猫药师指着前方的山谷道。
我缓缓地降下去，放他落地，合眼集力默念变回去。但这谷正被月光笼罩着，我心里又总杂进那疑问，效果不是很好。突然感觉有人轻轻握住我左爪一侧，一股温暖柔和的热力缓缓地渡进来。我正想睁眼去看，小怪物发话道，“他在给你输真气，你若想现在变回人身就快些集中精神。不然这样一直耗着，他也很伤元气。”
我低叹了一声，定心凝神。有人相助确实有所进展。我感觉到身形在渐渐缩小，心下大为欢喜。却听得猫药师轻轻地“咦”了一声，满含尴尬，且停止渡气。我诧异地睁眼，往他看去。
“额，我忘了告诉你。恢复人身的时候……”脑海中小怪物的声音也颇为尴尬，“你是没穿衣服的。”
啊？我反应过来，极快地扫了眼自己，马上蹲下去抱住自己“啊——————————”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蹲在地上，欲哭无泪，虽然猫儿没性别，但我还是窘迫至极，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身后唏嗦了一会，一双手轻柔地将件衣服披到我身上来，我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满面绯红，“你、你别看我！”
猫药师轻咳一声，压制住笑意，转过身去，“是，主人。”
我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把那衣服裹到身上。我原以为他给我披上的是他的外袍，正担心那薄纱衣服穿到身上还是跟没穿一样，此时一看，却是他穿在袍下的黑色丝衣。衣服尚带着他的体温，有种淡淡的甜香。我安心不少，但脸上热度仍未消退。经这一折腾，原先想好的话又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暗暗着恼，不晓得该说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他回转身，轻扳着我的肩把我转过来，细心地为我系好腰带，又轻整了整领口。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垂着头任他摆弄。
“好了。”他的声音清脆得近乎悲凉，退开一步，“主人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这时刻我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似乎已经猜到我想说的话，妙长的飞目微阖，两道浓密的睫毛拢在一起，“主人想问夜影莲裳的事，对么？”
我抬眼看他，他却把眼眸藏进睫毛的阴影里，脸上现出凄美的无奈，“猫儿，真的是你？”
“是我。”他的语气平淡。
虽然之前我仍祈望不会听到这回答，但这答案也许早在我意料之中，我不觉得惊讶，心上却还是重重地一疼，“什么时候？”
他轻咬着下唇，“在凌云山庄抓伤你的时候。”
“所以后来即使你后悔，但也已经来不及了，是么？”我得了这答案，反而开心地笑起来。还好，不是在相处之后才下的毒，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他的解释。
他惊讶地抬眼看我，我坦然一笑，“你本是千年猫妖，怎会甘愿做一个人类的奴仆？就算那是你的使命，也是不甘心的吧。”
“你不生气？”他的神态间流露出一种娟媚惑人的风情，眼中有丝丝惊喜。
“怎么可能不生气？”我静静地看他。
他的脸瞬时黯淡下去，重又低了眼，像在等待我的宣判一样，有种悲伤的绝望。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为什么刚才不避开那个人的偷袭？为什么我看见你好似要闭目等死？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结束一切了么？”
这千年的妖迷惑地看着我，等着我的下文。我突然紧紧地抱住他，眼泪不能自已地落下——如果他真的一心要杀我，绝不会用什么移魂换魄禁法来救我。我经历了痛苦生死，但这一切并不能叫我难过。叫我难过，让我感到恐惧的是，如果当时我没能撑过异化，没能及时出现，那么此刻，我已经失去他和猫十四。
我是个依赖性很强的人，短短的时间里，我已把他们当作我的亲人。虽然我表现得很坚强，但我仍害怕失去身边的人，比如画菱，比如他们。一想到会永远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笑脸，听不到他们熟悉的声音，我的心就无法遏制地沉进痛苦里去。这种痛，甚至比**上的伤痛来得更深，更可怕，更叫我难以忍受。
这一刻，抱着他，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我才真正感受到他还在我身边。这一时的安心，叫我忍不住放声痛哭。他只是不说话，温柔地环着我，任我放纵地哭泣。
猫药师不知所措地任她抱着他放声大哭，他轻轻地环住她的肩，听着她像个小孩般放纵地痛哭，呆呆地感受着她身上传过来的体温，心里的坚冰开始出现裂缝——她竟是为这事在生气，她的眼泪竟是为了他的安危而流！为什么她会如此担心一个曾想置她于死地的人？这就是人类么？为什么她会有那么奇怪的感情？为什么听到她的哭声，他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月华如练，入夜深霄，谷边的红枫树上，几个人面面相觑，望着那两人于那幽清的月光之下相拥而立，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这场面缠绵悱恻，暧昧异常。
半晌，紫衫男子方嚅道，“白长老，我们到底要不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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