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原来妖怪也不是万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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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速度很快,凌云山庄渐渐由模糊的轮廓变为清晰。
近了,更近了。
我的瞳孔在看清眼前那一切时蓦地缩至最小。
一切都迟了?
静心阁还未在火舌中垮下,那阁顶尖尖的顶饰在艳红和浓黑的交错中尤显突兀,像是一只伸向天际的手臂。
想要抓住苍天质问苍天是否有眼的手臂。
我攥紧了拳头,心猛地沉下去。越靠近山庄,血腥味越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离开庄子的这一会儿的工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边的“少年”默默地注视我铁青的脸,揽在我腰间的胳膊紧了一紧,“他”放缓了前进的速度。
凌云山庄……我咬紧牙,倒抽了一口冷气——从踏进山庄二十米范围之时起,每前进一步,映入眼帘的除了尸体……还是尸体。血顺着长长的山道流下来。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一定没有人会想到有一天这山也会染上这种颜色。
空气里混入了极浓的血腥味,甜腻得令人忍不住想吐。
我头次看见这种场面,头次知道血真的可以流成河,我一阵眩晕,胃不受控制地开始翻腾。
“少年”在山庄后门前停下脚步,却没有把手从我腰间收回,“他”几乎是半架着我小心翼翼地跨过后门的门槛。这刻,若无人扶我,我必早已软倒呕吐。
当我再次进入凌云山庄这个我今世的家的时候,我才真正发觉,原来适才山道上的一切,不过是整个屠杀现场中的一个小小的场景。和现在摆在我眼前的种种相比,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这里是我的家?
这里……是修罗场!
尸体,举目皆是。或坐或倚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几乎没有一具完整到可以让我联想起这一天这一切发生之前……我在这庄里见到的任何人。
我感觉天在旋转,手茫然地想抓住身边的什么东西,“他”毫不犹豫地拦腰把我抱起。我本已全身冰凉,靠着“他”,方觉一丝温暖,脑子略略清醒了些。我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拳,手心里湿湿的感觉很是让人感觉不悦。
后院里除了风和火的戾啸,砖木在火中炸裂的声音,别的什么都听不到。
这昔日里也许是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地方,现在已成了什么样!?
我猛地闭眼,又猛地睁开,眼中尽是愤怒。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是谁毁了这一切?是谁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在顷刻之间将这样一切化为灰烬?
忽然,我的耳朵捕捉到从前庭发出的细微的响动,我的脸上顿时现出一种异样的,交杂着愤怒和兴奋的神态。我的心不禁剧烈地跳动起来,脑子飞速地运转——这时空里我熟悉的,初见的人的面孔一张张流转。爹、娘、画菱、黎海、凌叔……我没有在后山和后院发现有和他们相同服饰的尸体,或许……
“主人。”那“少年”突然开口,“他”的眼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漠然,我这才发现“他”似对身旁的惨状视若不见,眼中没有惊慌也没有怜意,只在面对我的时候稍透出些温柔,“这不是你的错。”
“啊?”我被这一句不合时宜,许是安慰的话弄蒙了,来不及细究,很自然地命令道,“去前厅。”
“他”抱紧我,略略躬身,敏捷地朝前掠去。这家伙似乎很是熟悉凌云山庄的地形,那转来转去能把我绕晕的回廊居然难不住“他”。
连寻了几处庭院也未见活口,杀人纵火的凶手也好似凭空消失了般。冷静压过了愤怒,我忍不住道:“动作这么快?短时间屠杀连带撤离?再强悍的高手也没那么大本事吧?”
“他”诧异地看我,对我的跳跃性思维甚不习惯,“主人,你不是在担心你家人的安危?”
“废话。”我斜眼瞟“他”——白长那么张好脸,“怎么可能不担心?一路过来也没看到有同我爹娘他们穿着一样的尸首,他们应该还在跟凶手苦斗。我们能找到凶手自然也就能找到他们。问题是整个庄子几乎都寻遍了还不见活人的影子,他们到底会在什么地方缠斗呢?”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目光落在“他”的耳朵上,我差点给了自己一耳光。真傻!放着这么现成的一个宝贝在身边,我居然还在苦恼找不到人?“你!叫什么名字?”

“他”愣神,又极快地答道:“主人,我叫药师。”
“钥匙……原来你就是钥匙。”我忍住喷口大笑的冲动,“那么,钥匙,你说你是我的猫?”
“是,主人。”
“那么用你的耳朵好好听听,这附近哪里有异常的声响,速速带我过去。再晚……”我皱起眉头,或许我可以当这一切是场梦,但是画菱呢?黎海呢?如果我不临时起意来这里,他们也不会卷进这场风波。还有凌落石、严秋水、凌福地,还有那个一脸阳光的大弟弟凌成易,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每一个人……我目光扫过面前的狼籍——我都放不下。
猫药师不再言语,只见“他”的双耳微微动了几下,抱着我迅速往后山飞掠。我没有发问,心底选择相信这个灵秀的“少年”。除此之外,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是后山。却不是我下山的那条路。我凝神听去,风将隐隐的喝杀之声送进我耳朵。我眼睛一亮,手不自觉地攥住“他”的衣服,“做得好!”
往前近一些,杀伐之声便更明显。我的心跳越来越快,还活着!他们一定都还活着!
远远地,我看见一个奇异的场面——一群灰衣人分做四拨围做一个半圈。最外面的一拨手执火把,有两拨整齐地交错而站,最里面的一拨似乎正在往里突进。片刻之后,最里的一拨纵身跃后站到外两拨的后面,最前面的人又整齐地向里冲杀,变换之快,却不见队形有分毫散乱。
我听到一声娇呼,“夫人,小心!”
那是画菱的声音!
我心底一震,听声音他们已苦战很久,对方屠尽庄中无辜,又使用车轮战目的十分明显——他们要灭门。过不了一时三刻,被围住的人定无生还之理。
“凌老爷子,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束手就擒,交出凌大小姐和那只黑猫。本使保证,留你和你家人全尸。”藏身于山石阴影处的一名红衣人缓缓现出身形,神色间半是得意半是轻蔑。
“竖子可笑!”凌落石一声断喝,如霹雳入耳,他虽已战得遍体鳞伤,却仍不失英雄豪气,“战也是死,不战也是死!我凌落石即便今日战死于此,也不会把我女儿交给你们!”
我听得糊涂,但便宜老爹那一声喝依然中气十足,再顶个一时半会应该还不成问题。
我可没那么傻,这时候就冲动地跑出去大叫一声住手啦我在这里不要杀我家人之类的话。后来有次同个闺中密友说起这段往事,她很白痴地问我为什么没那么做。
我是这样回答的:
第一,我根本不会武功。就算我现在身怀绝世武功,我以一敌百还得兼顾圈里的家人,你当我是神?
第二,看看庄里那些无辜下人的尸首,用脚趾想都知道眼前这群虎狼早已丧失了人性。他们要找的是我,只要我不出现,他们就不敢贸然痛下杀手。真要灭门,也肯定得等我到了他们才能下手来灭。
当然还有第三第四第五,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总之,我现在跑出去,那绝对是送死。革命的火种那也得保留下来才能燃起燎原之火吧。
我轻扯猫药师的衣服,示意他退后。
“他”不解地望我,却仍听话地退出去一丈来远。
“你能让那些人突然改变心意撤走吗?”我压低声音。
“他”摇头。
“那你能把他们都变到别的地方去吗?”
摇头。
“能一瞬间让他们昏倒吗?”
摇头。
我的幻想宣告破灭,“能一出手就把他们全杀了吗?”
摇头。
我叹了口气,把即将冲口而出的“那你会干什么”憋回去,“要是再多一个会武功的人就好了。”
“你是在说我吗?”一个熟悉的慵懒声音蓦地在耳侧响起。
我的惊叫已经冲出喉咙,却被一只手硬生生地捂回嘴里。
竟然是那个手下败将!
我愤愤地扯开他的手,这时间也不容我再去想为什么被击中坐骨神经的家伙居然会出现在我身后,“来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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