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答案是艾莉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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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著两具死尸,弹痕累累的大陆横贯列车穿过伊尔拓亚山脉。列车在山脚下的丘陵地带停车时,维尔等四人已经睡着了。
他们在乘务员专用的卧车拉出床垫,加上备用床单和毛毯,铺在第一辆餐车受损较轻微的后方地毯上,就这么整齐地排排睡起来。一旁摆着空了的面包篮和果酱瓶,空水瓶在地毯上滚着。
“到咯。”
史托克少校唤醒了三人。只有艾莉森是维尔叫醒的。
他们在一处宽广的车库中。这间库房盖得十分狭长,恰恰好包住列车。火车头正在检修,折得七零八落地停靠在隔壁轨道上。窗外一片漆黑,但看得见天花板的钢架外露,挂在上头的灯光昏暗。
“抱歉,这里油臭味很重,我想我们总不好停在引入注目的车站月台上,所以就开莱军方的火车工厂了。我的伙伴会负责善后,现在就请各位搭车到旅舍休息。我们目前正在伊尔拓巫山脉西麓一个小镇,颇有历史和古趣,风景也很漂亮哦。”
史托克少校说完了这些,又加了一句:
“这个小镇叫做‘莉莉安’。”
史托克少校必须留在工厂里,于是四人便与他道别,然后跟着一名负责担任向导的身穿黑西装的男子,由那人驾卑开进了夜色中的小镇。载着四人行李尾随在后。
黑衣人带他们搭电梯来到最顶楼的客房,并分别将班奈迪和维尔、艾莉森和菲欧娜分在同一个房间——令艾莉森大为光火劈头就是一阵埋怨。
领教到艾莉森连珠炮似的猛烈的攻势,那人不由得矮了半截,只好推说自己也是遵照史托克少校的命令办事。
“算了,班奈迪先生也受了伤,今天先早点休息吧。”
维尔出言安抚,却见艾莉森恶狠狠地朝自己一瞪,然后不甘心地跟菲欧娜一起走进房里。
班奈迪和维尔也进到他们的豪华客房,不久就有医生赶来。那医生什么也没说,也不多问,自动地为班奈迪和维尔诊察起来,随后开了几颗止痛药给疑似肋骨裂开的班奈迪,又在维尔的伤口上抹了一点消炎药膏就离开了。
于是,房里只剩班奈迪和维尔两人。
“艾莉森不同房,正好。”
维尔开口这么说道。仰卧在另一张床上的班奈迪听得一脸狐疑,于是维尔便对班奈迪说道: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
“维尔……这个……一时之间很难相信一一只是我们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能推翻它……”
“我不希望事情就这样结束。有没有什么好方法?这里是斯贝伊尔,只有拜托班奈迪先生你帮我想一想了。”
“。。。。。。。。。。。。”
“拜托你。”
“……好吧,其实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只要明天能找到个像样合适的场所……不过你的计划挺危险的哦!”
“只有我会危险,而且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要是不解决,我们会永远被蒙在鼓里。”
“。。。。。。。。。。。。”
“拜托。”
“好吧……就照你的计划吧。”
“那个老少校在想什么呀!还有维尔也是!”
“算啦算啦。”
“真不敢相信!太过分了!白痴!”
“算了算了,来日方长嘛。”
“要是事情就这样结束,我的作战岂不是大失败!”
“那我们就努力别让事情这么结束呀。”
“没错!——不过今天就先睡吧!这房间好像满贵的。”
***
翌日早晨。
“咦——上面写什么啊?——‘莉莉安镇始自中世纪,原为建于湖畔的独栋别墅,供伊尔拓亚皇室疗养所用,并以当时国王之侄、后以圣君闻名于世的莉莉安女王之名命名之’。恩——‘产业革命后,工业化的脚步急遽,炼瓦建筑成为最早被列入历史建筑保护法的的对象,也因此闻名遐迩。本镇有流自伊尔拓巫山脉的清泉滋润,镇郊更盛行花卉栽培以供香水原料所用。初夏时节则满城花开,素有西麓花都之名’。”
“好美的小镇呀……说起来真讽刺,要不是发生这些事,我们绝对不会到这里来——啊,’’
“怎么了?”
“我把相机忘在房间里了……两个都没带。我真笨。”
街道两旁的房舍全是褐色炼瓦建筑,加长型的高级轿车行驶其间,还有一名身着黑色西装、戴墨镜的男子担任司机。斯贝伊尔是左侧通行,因此汽车的驾驶座在右侧。
车内有玻璃隔开前后座,后座空间非常宽敞,四个座位两两相对。捧着从旅舍拿来的观光手册,艾莉森边看边翻成洛克榭语,隔壁坐的是忘了带相机出门的菲欧娜。她们两人对面则坐着维尔和班奈迪。
艾莉森穿得和昨天差不多,简单的棉质长裤配上皮夹克,膝盖上摆着她宝贝的帆布小包。菲欧娜在长裙上搭了一件白色女用衬衫,外头罩着开襟毛衣外套。维尔和前天一样穿着学校制服,只是衬衫换过。他带着一只类似公文袋的手提旅行包。
而班奈迪!
“话说回来,你干嘛穿成那样?班奈迪。”
他穿着一身军服。
全套笔挺、一丝不苟的黑色空军制服。领襟的阶级章和胸前的勋章闪闪发亮,腰上系着皮带和手枪套,外加腿上的一顶大军帽。全车只有他一人穿得很不休闲。
“这算是我的正式服装……”
班奈迪的回答引得菲欧娜满脸不解。
“所以我们待会儿是要去哪里吗?”
艾莉森问道。
“要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
“怎么个漂亮法?”
“待会儿再说……”
班奈迪含糊以对。艾莉森和菲欧娜一副纳闷的表情。
维尔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炼瓦屋一间间的经过。
穿过小镇,在一片红壤土的丘陵地带开上好一会儿之后,研车停在一处小小的湖边。湖畔长满绿树,像是将湖面包覆起来似的。这一带被划为公园,处处听得到鸟叫声,还有春天微暖的轻风吹来。
不远处有一栋石造建筑。高大的拱门敞开,望进去可见走道左右排放整齐的长椅,走道尽头则是一座祭坛。祭坛上刻着女神和天使的模样,前方则有一排金色和银色的烛台。
“这里好漂亮哦,”
菲欧娜下车看见这幅景色,不禁赞叹起来。班奈迪也戴上军帽走出车外,维尔和艾莉森跟在后面。
“你喜欢就好了。这一带有很多像这样兼作公园的礼拜堂,有时也会在这里办庆典或音乐会等等活动。夏天时到处都开满野花,漂亮呢。”
“现在就够漂亮了。这是山上没有的风景呢!”
“现在这里没人,不过假日时人很多。其实我家的宗教信仰不太虔诚,顶多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过来……”
班奈迪说到这里,菲欧娜立刻问道:
“什么时候?”
“啊,没有……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班奈迪将帽沿拉低,掩饰脸上的表情。
然后他走回车子旁边,请司机在车子里稍等一会儿。
这时,又一辆高级车抵达,前座也坐着戴墨镜的司机。后座走出来的是一名戴眼镜的中年军人,正是史托克少校。他的装扮这几天来完全没变,仍是一身深褐色的皇家陆军制服,不过手上没拿着公文包。
“大家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托你的福!”
“艾莉森故意大声地讽刺道,接着问他:
“——你怎么跑来了?”
“我吗?是卡尔少校叫我来的啊。”
“哦……”
见艾莉森没好气的回应,史托克少校只是轻轻耸肩说:
“我先跟各位报告几件事吧,可以吗?卡尔少校。”
然后再客气地征求同意。班奈迪点头。
史托克少校带来了几项消息。首先,官方即将宣布泰洛尔氏和伊安策划逃亡,并走私到斯贝伊尔,甚至引发杀人事件企图使列车加快抵达,但是他们的幕后赞助者发现军方介入调查,两处在得知对方中途放弃行动后认为大势已去,因此畏罪自杀。遗体将由洛克榭领回一一不久后就会登上新闻版面。
留在集训场的乘员和旅客们全都平安无事,但旅行被迫中止,而山脉东侧在接获联络后已派出火车,正将他们送返洛克榭。至于和泰洛尔氏同行的英雄先生及翻译人员等一概平安的消息,也已经通知他们。
“——至于杀害车长及其他服务员的人,则认定是伊安一人所为。”
报告到这里时,史托克少校改以公事化的口吻,维尔也以同样公式化的语气翻译。菲欧娜则朝史托克少校望去,与他的眼神相对了短短一剎那。
“。。。。。。”
但她没说什么。史托克少校便继续报告:
“斯贝伊尔军方已经针对此次涉案的部队、将官展开内部调查。关于这一点,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之后的相关处分应该会在台面下进行——附带一提的是。我并不存在。”
“我们不会计较这一点的。”
班奈迪以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
“‘皇家陆军少校史托克’之类的人物,在这块大陆上恐怕根本不存在吧。就像‘赫尔曼先生’一样,真相永远不为人知。”
史托克少校略略颔首,回答说:“是啊”。
“好,最后就是你们丁。皇家空军少校卡尔·班奈迪是斯贝伊尔国民,没有问题——不过另外三名洛克榭国民,烦请于即日起两天内回国。飞往绿岛的飞机我已经准备好了,预定明天出发。”
“那就不能去首都哕?”
“好遗憾,不过也没办法。”
艾莉森和维尔纷纷说出感想。
“我个人也觉得非常抱歉。我想,以后我会找个方法请各位都到斯福列史拓斯来一趟。虽然不能保证‘何时’,但我一定会做到——最后,请让我再次向各位致谢。我由衷地感谢你们四位的勇气与充满智慧的行动。我的报告就到此结束。”
“好了,我们到里面去吧?”
听班奈迪一说,菲欧娜便问是不是要进去参观。
“当然,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嘛!——史托克少校也一起来。”
能在场见证,是我的荣幸。”
史托克少校说道。
“见证什么,”
艾莉森问道。
“咦?你没听说——”
“请进请进!大家都进来!麻烦一下!”
班奈迪赶紧拉开嗓门,打断了史托克少校的话。
“干嘛呀?”
菲欧娜一脸不解,被班奈迪推着走过礼拜堂的拱门。
“维尔和艾莉森也跟着走进去。史托克少校吩咐司机在原地等待,接着也进入礼拜堂。
结婚宣誓典礼。
这是两人互许婚约的仪式。决定结婚的情侣要到礼拜堂或教会去,在那里交换誓言之吻。斯贝伊尔的情侣几乎都是这样办的。可以不需要见证人,但也可以邀请亲朋好友来观礼。
“我希望能得到你的许可执行这个仪式。”
班奈迪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来解释这回事,害得菲欧娜听了半天还:是不太懂。
“也就是说,我想让我们的婚姻变成正式的——不对,是我想正式向你求婚,所以我才想借用这个地方。不知道你是不是都了解了?菲。”
菲欧娜总算明白情况,于是抬起头看着班奈迪的脸。只见身旁这位男性的脸上有些难为情,汗珠似乎也冒出来了。
“其实我本来一直在计划,想说等列车开到斯福列史拓斯,到啼再正式开口向你求婚。不过后来却变成这样,真是对不起一还有,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你的回答?”
“那我该怎么做?”
对于菲欧娜所提出的问题,班奈迪回答:
“‘愿意’的话就吻我。‘不愿意’的话就踢我。”
菲欧娜闭上眼睛。将脸微微抬起。
班奈迪慢慢弯下腰,俯身靠近菲欧娜的脸庞说:
“愿恒久的爱神庇佑我们!”
接着又用洛克榭语重复了一次:
“若爱情之神愿意永远守护我们那就太美好了,所以希望她能这么做——”
祭坛前,两人相吻。
维尔跟艾莉森并肩站在右后方的长椅前。维尔将旅行包挟在左臂,静静地望着他们两人。艾莉森站在他的右侧,一面紧紧揪着维尔的外套肩口,一面小声地说道:
“好棒哦。”
为这一幕感动不已。
史托克少校则独自站在左后方。他的神情平和,右手执军帽放在胸前,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
亲吻之后,两人睁开眼睛,不小心同时开口说话。
“那个——”、“那个——”
“你先请。”
班奈迪礼让道。菲欧娜噗嗤一笑,没发现到泪水正从自己的眼角流出。
“要让村子里的大伙儿接受,恐怕得费一番工夫呢。”
班奈迪回答:
“我会努力的。”
“谢谢你——该你了。”
我想说的是,往后或许会发生许多辛苦的事,不过就让我们一起合力克服。这是陈腔滥调啦,还有——”
“还有什么?”
“我会更加努力地学习洛克榭语。”
“咦?无所谓呀。”
“为什么?”
班奈迪反问她,却见这名含泪的女子笑了起来。
“我很喜欢听你‘用那口破洛克榭语哕哩叭嗦’嘛!”
“恭喜恭喜。能为两位见证,我非常高兴。”
史托克少校向他们祝贺,班奈迪随即向他道谢。
这时,艾莉森总算放开她那只越抓越紧的左手,对着身旁板着脸孔的维尔问:
怎么样?”
啊?……什么?”
感想呀,觉得很感动,还是可喜可贺?”
“哦……说的也是。嗯。”
“什么啊?”
面对艾莉森一脸的悻悻然,维尔故意装作没看到,而往史托克少校看去。
只见史托克少校走向班奈迪和菲欧娜——
“两位能邀请我,我真的非常感谢。这个喜讯或许暂时不会公开,但我衷心期盼两位能成为东西双方的新桥梁。我告辞了。”
史托克少校深深一鞠躬后,菲欧娜对他表示:
“谢谢你,也希望你的工作能少一点。”
班奈迪没有翻译。史托克少校抬起脸来,接着面向维尔和艾莉森,眯起眼镜下的那双蓝眼睛。
“你们两位也是……恐怕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这两天或许过得辛苦,不过我却很开心,真的。”
维尔没搭腔,而艾莉森轻轻摇手说:
“多保重呀!莽撞的少校先生.”
“谢谢你——再见。”
史托克少校笑着转身,从中央的走道步向大门。
看着他的背影,维尔低声喃喃道:
“这是不是‘骑士的背影’呢……”
艾莉森听见这句自言自语,不由得讶异地看着他。维尔注意到,便对艾莉森说:
“艾莉森,你在旁边看着,不要动。”“?看什么?”
维尔没回答,径自开步走到祭坛前。
“到这边来。”
班奈迪拉过菲欧娜,带她退到祭坛的左侧。
只剩维尔一人站在祭坛前,直视史托克少校远去的背影。
维尔从容地将右手伸向左臂下的旅行包。再伸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枪。
那是一把大型手枪,有细致的木质枪柄,前置式的弹仓,还有厚重的机关部与细长枪身。
他提起击锤,解开保险,不慌不忙地用左手托起来。旅行包掉在石板地上。
“究竟是哪个、到底是不是‘正确答案’,马上见分晓。我要再借用一次了——拉蒂亚太太。”
维尔喃喃自语。
准星定在男子的背部,稳稳地动也不动。维尔的食指摸到扳机——
“来吧。”
他扣了下去。
砰!
礼拜堂中响起一个轻捷的射击声。
手枪的枪身并没有弹起,弹壳也没有跳出来。
至于射出的子弹——
“哎呀!”
射中了走在通道上的史托克少校右后肩。反弹开来。一颗硬橡胶制成的练习弹掉在地上,跳了几下后滚到长椅底下去。

史托克少校转过身来。镇静地看着持枪相向的维尔。
“很痛耶!”
“应该吧。”
两人对话着。
艾莉森不解地斜着头,菲欧娜则惊愕得张着嘴,而班奈迪则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两人在走道上对峙。
入口拱门的门扉轰地弹开,原来是那两名司机冲了进来。他们手里握着的军用自动手枪和史托克少校所使用的一模一样,只是加装了灭音器。
“那两个家伙果然不是安分的士兵。”
班奈迪低声说道。
“上校!”
其中一人看见维尔的姿势,立刻举枪相对。
“你这家伙!”
“不准开枪。”
史托克少校只说了这么一句。
两名戴墨镜的男子当场静止。而正要把手伸进腰包的艾莉森,也停了下来。
“可是——”
“这里没事,你们回车上等。也别让任何人来。这是命令。”
“……”
那两人把枪收进怀里,斜眼朝仍旧平举手枪的维尔一瞪,接着听话的走向大门。
门再次关上,那两人从视线中消失之后——
“‘上校’吗?原来你的阶级这么高啊,‘史托克少校’。”
维尔开口了,语气极其稀松平常。这时,他才把枪放下。
但史托克少校仍是一派气定神闲。
“那把枪是我国制造的,非常高级呢!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晚点再告诉你。”
“多谢——我说维尔,如果我记得没错,‘不可以没事就拿枪口对着人’这句话应该是你说的吧?”
“是啊。不好意思。很痛吗?”
“痛死了。要求你解释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是。我也有很多事想问您。”
“你就问吧。”
“谢谢。”
“我的脑子里有几个疑问……”
维尔放下持枪的右手,和史托克少校在走道上正面相对。维尔的左方,也就是长椅区的最前排站着艾莉森,而站在她正对面的则是班奈迪与菲欧娜。他们三人站在原地听着维尔的推理,而班奈迪则尽最大努力做起了同步翻译。
“首先,我对泰洛尔氏的自杀存疑。虽然伊安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发现您不是他们所认定的人物,但一直都关在贵宾室里的泰洛尔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要觉得‘大势已去,无法挽回’也未免太早了一点。当然。我不能就此断言,或许真的是泰洛尔氏自己太过悲观也说不定。”
“这样啊。没了吗?”
史托克少校一面问,一面用手**自己被击中的右肩。
“还没。第二个疑点在您身上。您对所谓‘那帮人’的袭击方式非常清楚,包括他们会在人烟稀少的下山路段从列车后方追击,还有预定将整件事伪装成山谷的列车意外。此外,那些装着走私品的木箱上只有编号,其它什么也没写,但您却清楚地知道箱子的内容物。单听您说逮捕‘那帮人’得花不少时间——您不觉得对整件事实在知道得太多了吗?”维尔停顿了一会儿。史托克少校看着他,却没做解释,仍乒是问:“那再来呢?。”于是维尔便继续说道:
“之后,您说临时决定杀死车长等人,迫使列车开进集训甥后,截短车厢以加快速度,我觉得这个方法实在太危险也太聋强。万一在杀人的过程中被看见,岂不是提前引发骚动?确实载们就看见了,虽然是在杀人过程的最后一一不管怎样,我不认为这是事前构思后执行的计划。假使您的目的只是阻止泰洛尔氏鐺入‘那帮人’手里、同时确实逮捕到他的话,那么只要在缓行灿带到山区之间的任一个地方命令列车停下,把军警送上车后悄悄地拘禁泰洛尔氏就可以丁。这么一来,那帮人来袭击列车时只会扑空,虽然他们仍会为了消灭证据而制造车祸,不过您只要以‘察觉泰洛尔氏企图在不法之徒的接应下私逃出境’为名发布消息就行了。这个方法不是比较确实吗?”
“那么一来,整辆车就要死上四十多个人哕。”
经史托克少校这么一提醒,维尔倒也认同他的说法。
“这么说也对。那么,我换个方向来想。”
“恩?”
接下来都是假定的。是我做的假设——史托克少校,假使您上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逮捕泰洛尔氏呢?”
“……那我上车做什么呢?”
“为了确保杀死他。”
“我继续假设。先想想泰洛尔氏的死吧。假使您在那辆列车上杀了他,那么对您和斯贝伊尔而言会有什么好处跟坏处?先从坏处看。最大的坏处,就是得不到泰洛尔氏的供词,因而无从抓到与他牵连的‘那帮人’了。”
“所以我现在很头痛,不知怎么跟上头交待。”
“再来是好处——‘那帮人’便不会因泰洛尔氏的供词而遭到逮捕。”
“......”
“泰洛尔氏一死,军方就不用抓这次的执行部队或那些幕后勾结者了。最后就会如同班奈迪先生所说的,事情可免于发展成‘动摇整个军事体系的大丑闻’。‘那帮人’虽然介入这次的行动,但比起惩罚他们,军方更不愿意在稳定的时代里爆发丑闻。倘若是这样,那泰洛尔氏死亡就是一大好处了——还有哦!”
说到这里。维尔停下来让班奈迪翻译完。班奈迪翻译完后——
“要换我来吗?”
艾莉森对着班奈迪问道。
“不用,我希望你能专心听维尔说话。”
听到班奈迪的回答。艾莉森有些不解地“哦”了一声。维尔看着艾莉森,接着将视线转回史托克少校,继续说下去:
“另一个好处,就是泰洛尔氏至今与斯贝伊尔军方之间的走私行为都会形同‘没发生过’。泰洛尔氏老早就和斯贝伊尔军方有往来,多半是出卖武器和军事情报。恐怕斯贝伊尔军中有很多人和这件事有关,也就是曾经利用过泰洛尔氏——所以,这次掌握到泰洛尔氏动向的‘那帮人’便以此要挟,或许就强逼上级让他们参加洛克榭攻击。泰洛尔氏死了,这一切证据就自动消灭了。而斯贝伊尔既然没有死刑,要是让泰洛尔氏活着,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为了自保而全盘招出。”
“请等一下。你是说泰洛尔氏早在终战前就和我军挂勾?”
史托克少校问,维尔立刻回答:
“正是。”
“这……我们在发射对战车来福枪之前就谈过了,这次是泰洛尔氏第一次决定出卖洛克榭。”
维尔摇摇头。
“您的回答是谎言。的确是谎言。我当时会那么问您,是因为想知道您会怎么回答,也就是为了套您的话。”
“……你敢这么断言,应该是有证据吧?”
“现阶段虽然没有,但有事证在我们的脑中。”
“哦?”
听到维尔的话。史托克少校表现得有些好奇。维尔装腔作势地以“我所谓的事证呢……”提起话头,接着一口气讲完整段始末:
“就是我在拉普脱亚共和国东西国境处亲眼目睹泰洛尔氏的私人秘密机场.并且在那里乘坐泰洛尔氏的私人飞机,趁半夜飞越路妥尼河,轻轻松松地入侵斯贝伊尔国界。”
“你说什么……?”
史托克少校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就在他眉头皱起来之际——
“啊,原来就是那一次啊!——顺便告诉你,那架飞机是我开的。”
艾莉森补上自己的在场证明,于是史托克少校立刻回头看着她。
“难怪,那就完全合理了。”
班奈迪的附议又引去了史托克少校的视线。班奈迪继续说道:
“不管是洛克榭或斯贝伊尔,那一带都没什么人住,若是在夜间起飞,想怎么走私都行吧。我那时要送你们回去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是啊。那时真是辛苦你了。我也没想到竟然那么简单就能飞过路妥尼河。”
听着班奈迪和艾莉森的对话,史托克少校打岔问道: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维尔代替他们回答。
“就是泰洛尔氏走私的方式。就如同我刚才说的,其实我们曾经给泰洛尔氏添过麻烦——关于他的走私,您一定知情吧?史托克少校。而您用假话来回答我,是因为‘不希望有人知情’。”
“......”
史托克少校再度陷入沉默,看起来像是默认了。
“再回到假设。既然泰洛尔氏死了比较好,而您的目的又是为了杀他,那该用什么方法呢?要免去谋杀案的善后麻烦,但又要让他死,一场车祸意外就能解决。比方说列车出轨之类的。”
维尔直接引用了史托克少校的说法。
“关于您的疑点还有几个——您和泰洛尔氏及那名保镖之间一点也不生疏,这一点很令我在意。要逃亡的泰洛尔氏被人指派一名军方的将官来做护卫,按常理应该会不喜欢才是,可是当您提议‘截短列车加速下山’时,他却二话不说的接纳了。假使他和准备协助他逃亡的‘那帮人’之间是有接触的,那么您以‘我来帮助你逃离那帮人’为由,让他同意了您的做法,这一点怎么想都很奇怪。但假使您也是同伙之一,这事情想起来就合理些了。您是‘那帮人’的同伙,也就是支持泰洛尔氏逃亡的人马——至少,您让泰洛尔氏这么认为。于是他们相信您是逃亡计划的执行者之一,再骗他们说截短列车也是计划变更所致,泰洛尔氏既无从查证,自然也不会反对。”
“...........”
“同时,那或许有一半是真话吧。您并不是因为察觉‘那帮人’的情报而上车来阻止他们,而是原本就和‘那帮人’有接触、佯装赞同后参与计划。在这个情况下.联络人‘史托克少校’产生了,他的任务是在袭击行动开始前镇压列车内部,好让‘那帮人’的工作更轻松。若是这样样,您对走私品项或袭击方式了如指掌一事,就有合理的解释了。”
“但是,您真正的目的并不是那样。您真正的任务,其实是确保泰洛尔氏死亡,让逃亡行动彻底失败一一藉此让‘那帮人’失望,免得他们再做更离谱的梦。同时灭了泰洛尔氏的口、避免军事丑闻发生、防止国民对军人的信赖和军队士气受到打击,更可以消灭西侧与泰洛尔氏勾结的事实。”
“……”
“再假定。那么,你打算如何达成这项任务呢?我是这样想的:一开始您并不计划杀害车长等人,也不是为了制造杀人事件、迫使列车在集训场截短等等。因为那根本投必要,也太危险了。您只要让列车平顺地行驶一阵子,找个适当的时机到贵宾室里杀害泰洛尔氏,之后再杀害司机,或用您带去的炸药使列车脱轨后坠毁在山谷底就行了。当然,这件事仍然要在袭击前完成。少一具尸体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但那具尸体不是泰洛尔氏,却是您。史托克少校这号人物将会丧生于火车事故,这就避过‘那帮人’的耳目了。”
“你的意思是我为了任务,打算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乘客哕?”
“是的。”
维尔答得毫不迟疑。
“那你也把事情想得太残忍了。”
“是啊。但这就是‘那帮人’心目中最不麻烦的方法。整件事只要以‘发生了不幸的意外’做结尾,一切就结束了。”
“原来如此。”
“然而,您却没那么做。您改变了主意,把列车截短以便趁早逃脱,又强行排除了预料之外的袭击——最后,您杀死泰洛尔氏,并将他伪装成自杀。我想您一定也打算之后再找个方法杀了伊安吧。”
“请问我又是怎么杀死泰洛尔氏的?”
“贵宾室的门那么厚,又上了锁,能进去的只有您。”
“你根本胡说八道嘛!钥匙分别在伊安和泰洛尔氏身上啊。”
“对。伊安的钥匙好端端的挂在他的腰上,泰洛尔氏的钥匙则在房里的桌上,但您就是用这种方式制造出‘无法杀害泰洛尔氏’的假相吧?钥匙的部分很容易,您根本就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就是车长身上的那一把。”
“。。。。。。。。”
“这就是为什么您只把车长的尸体丢出车外的理由一一为了掩饰钥匙串的遗失。由于其他死者的随身物品全都在,大家便认定那不是‘杀人取财’了。”
维尔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会儿,观察史托克少校的反应。但史托克少校却没说话,等着维尔继续说下去。于是维尔开口了:
“我说的这些完全只是我的想像。可是我想过,若是这些想像属实,您又是为何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呢?我认为一定是某个突发性的理由,逼得您不得不这么做一一所以.那个理由是什么呢?”
维尔将头左转,看着站在那里的金发少女。
“嗯?——什么?”
艾莉森兴冲冲地问道,维尔却没有回答。接着又转头面对史托克少校.
“哼。”
艾莉森有点扫兴。史托克少校看见她闷闷的表情,眼睛眯了起来,维尔这才大胆直言:
“我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艾莉森’。”
史托克少校将视线移回维尔身上,不发一语的瞪着他。
听到自己的名字,艾莉森先是一惊。
“咦?我怎么了?”
这一次,维尔确实地回答道:
史托克少校临时改变计划的理由,我怀疑是出在‘艾莉森’身上。”
“我?什么意思啊?为什么?”
“等一下我会解释,你听下去。”
“好,我听。”
艾莉森爽快地说道。维尔看着班奈迪和菲欧娜,见班奈迪默默点头,维尔便重新正视前方。
“史托克少校也是。”
史托克少校的神情自若,简短地说道:
“请继续。”
“我一直觉得有件事令人想不透,中途也问过艾莉森和班奈迪先生,但一直都没有答案——那就是凶手没杀艾莉森。”
“……”
“您当时没杀她。昨天早上,当我们发现车长先生被杀时,您明明有机会杀我们灭口的,但您却没下手。毕竟凶手留目击者活口,不太寻常,而当时并没有别人在场,那里又是观景车,艾莉森甚至还爬上车顶。您大可将她推下火车,之后再回来杀死我,事后不过是‘两个年轻人从观景车上摔下去’罢了。”
维尔又停顿了一下,史托克少校仍然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杀我们呢?因为您不希望我们死。那么,为何您不希望我们死?”
“该不是爱上了我?”
莉森说的玩笑话竟跟昨天一样。
“抱歉,你先别开口。”
维尔马上回她这么一句。这下子可令她老大不高兴,瞪着维尔的眼神也更凶了。不过她马上摇摇手说道:
“好吧,你继续说。我也希望你告诉我。”
“其实我想了很多,史托克少校。您敢为了执行任务而夺取无辜的人命,但是从头到尾竟然没有加害过艾莉森,我只能想到一个理由——您认识她。你们以前见过面。”
从班奈迪那儿听到这番话的意思之后,菲欧娜像是想起了什么。
“啊——!”
于是便这么张着嘴怔住了。班奈迪看着她,一时摸不着头绪。
看着没搭腔的史托克少校,艾莉森问:
“啊?维尔,你说我跟这位少校先生以前见过面?”
维尔没理她,只是更专注地盯着史托克少校回答:
“对。没错。”
艾莉森望着半空想了一下。
“呃一一抱歉,可是我一点也不记得耶。是去年年底的共同演习吗?他不是带我们进营区的那个眼镜上尉吧?嗯——还是再之前路妥尼河的那次?”
“艾莉森,是更早以前哦。”
“更早以前没有共同演习啦。”
“我知道——所以是更早以前。”
“更早以前,我根本连半个斯贝伊尔的人都不认识呀!除了婆婆以外。”
眼见艾莉森实在百思不解,维尔只好对她招招手。
“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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