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世人好欺,鬼神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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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酷暑三伏天,偏西的日头一点没减午时的淫威。夕照当空,依旧散发着腾腾热浪,炙考着大地上的万事万物。暑气逼人,没有一丝风。牛大热得眼睛冒火,口鼻冒烟,耳朵轰鸣,神智恍惚。平常红润的健康脸蛋如今苍白得脸上没有了半点血色,有的只是满头的冷汗,一滴接着一滴地噗噗往下直滴着。
这种天气也真够毒辣!所以,牛大认为最毒不过三伏天……
旷野,寂静又燥热;内心,紧张又恐惧!此时的牛大只想尽快的离开这里,尽快的摆脱这里。而且是永远的摆脱这里!只要能平安地离开,他再也不想到这里来了。
他在心里暗暗地发着毒誓,并且飞快地超前奔跑着,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甚至于是连滚带爬。为了走出这片死亡地,为了还能够活着,他要尽可能的摆脱这里,尽可能的摆脱这充满恐惧的死亡地带。
极度的紧张,疲于拼命的奔跑,穿穿跌跌的摔打滚爬,使得牛大步伐慌乱,神色惊悸。看似吓破了胆,而且几近绝望。他,就像一个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醉汉,水淋淋,喘吁吁地朝前方公路线,亡命地奔跑着,奔跑着。然而,可笑的是他并没有朝着前方目标奔跑,而是不停的在原地打转、狂奔。事实虽然如此,牛大自己却浑然不知,而且还跑得非常的认真,非常的卖力,非常的持久。
从江边杂树林到城郊北山公路线,路径并不太远,举目远眺,横架大溪沟的黑风石公路桥尽收眼底。两处相距虽然近在咫尺,可是要穿越一片背静更寂静的老坟山,不能不说这段路确实寂静又阴森。不知底细的初到者到难得糊涂,可是胆大的当地人,倘若无事倒从来不会轻易光顾此山此景的。
牛大不知就里,也是近一段时间方才发现的这片新领地并,并且还勤于来此,无端地耗费时光。既是消遣,也是散心,还可以兼怀运筹,决胜千里。
在这段时间,他早就已经往返光顾此山此景无数次了。而且每一次,由江边杂树林走上大公路的黑风石桥边,只是为抄近路而没有穿越与杂树林呈三角鼎立之势的一片老坟山地。即便是姗姗信步,缓缓闲逛;即便是满腹心事,边走边想,牛大凭着有力的脚程,轻车路熟也只需要十来分钟的时间,便可以走到有居家住户,人来人往,车去车来的城郊公路上。
可是这一次,不晓得是朗格一回事哟?牛大朝着近在眼前的公路桥头方向,尽管糊里糊涂的足足地奔跑了一个多时辰,可是这段近在咫尺的短短十来分钟路程就是久跑不拢。路,似乎越跑越远,真个可望不可即!
牛大又干又渴,又累又怕。最终还是耗尽了体力、精神,疲于奔命的步伐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二)
吃过午饭,牛大没与家人说一声,就冒着炎炎烈日,早早的来到了这里。坐在一丛矮树下,他呆呆地望着岩下浑浊的江水,如同泥塑雕刻一般。此时此刻,他的愁,恰如眼前东逝的江流,无休无止,绵绵不断。
牛大坐得呆了,傻了,
不远处一棵较为高大的杂木树上,一只乌鸦倚枝俯视。灰黑的圆眼睛睁得大大地瞅着牛大久不转眼,偶尔呱噪一声,似乎已经把牛大当成坐弊了的尸身。牧也在观察,在等着,在等着吃他的肉。
这几天,牛大烦!心绪特别的欠佳。皆因这几年里他所做的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本来以为做得是天衣无缝,大可以瞒天过海。可是没曾想到,被一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告到了县、市乃至中央纪检、监察、审计机关。可恼的是,还有好事者,尽然还把那些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只做得说不得的“小事”,在互联网上捅了出来。因而,网络媒体,街头巷尾不甘寂寞者闹得个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恼恨又可怕的是,这些不识时务的好事者还挺认真地运作这件事,大有不将他绳之以法不罢休之势。
哎!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它也只是一句骗人的鬼话。清与浊,哪个能够把它说得清楚。牛大冥思苦想,万绪千头,也只能莫衷一是。也就是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牛大才无法排遣内心的阴沉、晦暗。尽管他在人前总是强装笑颜,谈笑生风,以示没事。可是,在人后却是黔驴技穷,欲哭无泪,惆怅万千啊!在受到牵连的领导面前,他又挨够了责骂,陪尽了好话,真可谓“回笼的包子,两头受气”
痛定思痛,怪哪一个呢?其实,自己的胆子也真够大的了。牛大一边感叹着世态炎凉,人心难估,一边自解、自嘲、自想、自白。别的不说,就是近年才新建的教学楼吧,各界捐款加面拨款到位了近六十万元现款,而今还背负着一百二十多万的债务。而这座三层见空,仅此千平方米左右的教学楼,充其量,也只值现今背负债务数的三分之二;那近六十余万元的到位款项又朗格来填补其亏空呢?又朗格来直面国家级审计验收呢?漏子大了,是否还会有人为他牛大鼎立相助,铁铁相帮呢?
现实官场中的“丢车保帅”法会不会实施在我牛大身上的呢?“完全有这个可能”牛大口问口心问心。
只怕是“大限来时各顾各的”,牛大越来越坚信自己的想法。
如果有“关系”的领导顶不住来自上面的压力,真要认真查处账目,其后果将会如何,牛大自己就可以准确地预料到。是以,他感到了反腐倡廉滚滚洪流地渐渐逼近;感到了左右逢源、长胜不倒的领导者局面已经渐渐开始远他而去。
总之,多年磨练出来的政治嗅觉不会欺骗自己。牛大虽然面带憨相,但他心中绝对嘹亮。聪明的牛大,已经感觉到了丧钟响起的震撼,感觉到了正义之剑咄咄逼人的飕飕寒光。
于是,他感到了害怕!也感到了后悔!
玩够了需要退步抽身的牛大,很想,很想让“树欲静”;而可恼的倒是“风却不止”。
在好事者锲而不舍的订告下,在各界、各方舆论的压力下,牛大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支配牛大唯有避开人群,觅一远离尘世的去处,郁郁独行、徘徊其间。一来可以抒发一下自己心中的激愤、郁闷,二来更能冷静的梳理一下自己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看看还有哪些漏洞等待补救,如何才能赢得时间,再次设法完善“补救措施”。在利益相关的“权力关系网”的真切帮助下,再次躲过眼前的“劫难”,再次迎来“柳暗花明”。
不是有句俗话说:“亡羊补牢”吗?倘若“走不了和尚”,牛大打心里在准备破罐子破摔了———“也别想跑了庙。”
“我怕什么?有人比我还要害怕!”
由愤生怨了的牛大抱着“一存具存,一亡具亡”的偏激心态给自己打着气,壮着胆。牛大怀着沉重的心事,才鬼使神差地来到这寂静无人的荒郊野外,苦思冥想着亡羊补牢的法子。只是他不晓得,他所选择的这个曾经独自来玩过许多次的地方,今天却并非是个好去处。
在这里,寂静、偏僻、凉爽,离城甚远,距江却近,更靠近了一片老坟山。在这里,怪树矗立,灌木杂生,蒿草覆地;遍地隆起的土堆即像有序排列,又似交错重叠。在这里,残碑、粹碗、寸香、纸灰比比皆是;满目一片狼藉,却又像一片荒凉脏乱的街市。更有堪者,鸦鸣凄厉,雀噪哀怨,风啸阴森;人若临其境,自然不寒而栗。
倏然的警觉,使牛大禁不住寒毛竖立,怯意骤起。刚来之初,牛大也曾质疑过今天的坐落地较之前几次似有不同,但却因为心情沉重而没有时间和闲情去辨别比较,去思想揣摩。
不知不觉中,时间以经慢慢地流逝。转眼已是日头渐弱,眼前的一切看似没有改变,实则一切又都已经悄悄地改变了。
残阳当空,茫茫旷野炎热依旧,空气沉闷,残阳如血。在如血的余晖折射下,矗立的怪树,杂生的灌木,隆起的土堆,覆地的蒿草,还有那残碑、粹碗、寸香、纸灰,都在流着黑里的透着暗红的血水。声声鸦鸣,阵阵雀噪,入得牛大耳膜便即改变了声调、音色。不是鸟叫,而是阴森恐惧、摄人心魄地声声狞笑,声声哭泣。
不远处的荒冢中,一股旋风骤然乍起。旋风来得古怪,来得诡异,天地不禁为之改变了颜色,当空日头也减弱了先前的光亮。黯淡了残阳依旧的旷野,黯淡了江水、杂林、陵园交错的景色。

(三)
突如其来的怪风慢慢聚拢,慢慢成形,恰似一缕飘飘渺渺的黑影,从林边坟冢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地拖着阴森、凄厉、而又哀怨的哭声。哭声悲悲咽咽,凄凄惨惨戚戚;向着牛大慢慢逼来,慢慢逼来……吓坏了牛大,吓破了牛大本已疲惫、破碎了的心。
怪风追牛大,牛大拼命跑。一种本能的求生的强烈地支配着牛大拼命地跑着,跑着……
终于,牛大尽管使完了吃奶的力气,用尽了各种方法、技巧、小聪明等平常惯用的有效招式,可是牛大总是跑不出怪风的追逐、戏弄……
如血夕照落西山,一切都已陷入了平静。
牛妻炒完最后一个菜,摆好碗筷斟好酒只等牛大回来吃晚饭。
母女俩倚窗翘首,久久地注视这窗前平湖大道公交车站,每到站一辆公交车,总不见牛大那富贵、臃肿的矮胖身影晚归来。
暮色以现,华灯初上,可是牛大却还没有回来。女儿早就喊饿了,是牛妻一再叮嘱女儿“你也该懂事些了!没有看出来,你老汉心烦?等他回来一块儿吃饭,尽量让他顺心些。”
“老汉到哪儿去了呢?这一晚上了,还不会来。”女儿极不情愿地嘟噜着,但也任凭肚子饿得咕咕叫,不再提出先吃饭。
“今天是朗格一回事哟”看着逐渐深沉了的夜幕,女儿不是饿,而是开始了着急。
“今天是不对”牛妻心里本来就焦急,闻言再也坐不住了。于是乎,母女俩四下告急,求亲朋邻里,多方打探寻找。
“我知道他到那里去了”。邻里一位跑城郊短途的面的司机偶然想起,告诉大家说。午后曾看见牛大在城东北山五里外的黑风桥路边,独自朝着万家老坟山方向的江边去了。
“万家老坟山”人们闻之变色。世居北山的人大都知道,万家老坟山不干净。新近移来户也多有耳闻,那可不是一个好的去处。
“他去那里做什么呢?”人们大惑不解,但还是直奔目标寻人而去。人多胆也大,从黑风桥下得公路,也只是来分钟就来到了万家老坟山。
人们打着手电分两路寻找,一边去江边杂林边,一边到万家老坟山,扯着嗓子齐声大叫:“牛---大,你--在--哪儿……”
终究是人多势壮,人多胆大好办事;不久,还真的在一座荒冢前找到了牛大。在数束如注的手电光照耀下,牛大瞪眼张嘴,脸色煞白,无论怎样叫喊,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死了”人们叹息着。
“他没有死”牛妻揪心地哭喊声令大家都感伤不止。
“他是还活着”郝大伯是位退休警察,胆子最大,摸着牛大的嘴鼻大声喊着“快!把他抬上公路,用车送去医院。”
人们半搂半抱地拥着牛大来到公路上,发动汽车,商量着送往哪家医院。经过一路折腾,牛大已经悠悠醒转,眼睛定定地望着牛妻,似有话说。
“你不想去医院”贴着牛大耳朵,牛妻问道。
“别费力气了,我不想去医院”牛大细声告诉牛妻“还是回家去吧。”
望着牛大坚定而有带祈求的眼神,牛妻只好让步。请求帮忙的亲朋好友再帮帮忙,帮忙把牛大护送回家。
到得家里,牛妻给他细心地擦洗过,再灌喂一些饮料。或许是回家后亦有了种安全的感觉,牛大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但却不能,或许是不愿在人前讲述他详细的遭遇。躺在床上,他一双眼睛死死地注视着窗外,不言不语。样子形同傻子一般,但却面带惧色。
牛大家住四楼,窗户悬空,窗外能有什么东西让牛大如此害怕,牛大的样子着实让人们刚刚缓解过来的紧张心情骤然间又紧张了起来。
好心的邻人们有的建议送牛大去医院,有的主张给他信信迷信;大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牛妻更是一筹莫展,百般无奈。
“我说,还是找个端公来看看,给他收个黑好一些”
楼上王四大爷在这方面是个很懂行的老人,他以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资深,挺认真地对已经没有了主见的牛妻说“这个样子怕不是医院能够解决得了的事”
“去找哪一个来呢?”牛妻颇感满然,完全没有了半点主张。闻言不知所措,只用眼神祈求般的望着四大爷。哀求道
“四大爷,您想想看,找哪个来能够管事些,就您帮忙做主”
“在杉树岗市场旁边长期摆摊子的张瞎子是个厉害角色”四大爷说“他的家就在市场边住,去找他来或许能够管事。”
略加思索,四大爷便起身找人去了。
(四)
牛大脸色红润,微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平稳,着着实实地在会着周公。此情此景,谁能看不出不久前他曾受过惊吓或者胜过一场大病呢?
眼见前事情亦趋平静、正常,邻人亲朋也相继告辞牛妻各自离去。牛大妻女也暂时放松了紧张的心态,坐在客厅里一边观察动静,一边等侯四大爷和灵异先生的到来。
没有了刚才的嘈杂喧闹,也没有了刚才的阳刚气息。
夜已很深了,四下一片寂静,唯有墙上挂钟滴滴答答的走动声不谙世事的响着。合着主人家的氛围,灯光在夜色中也显得格外的白亮,惨淡。窗外,黑沉沉的没有一丝月色,没有半点星光;有的只是顿生寒意的夜来风。
今晚的风也真有些怪,似乎比平常的大些。怪风老在牛大家的窗外盘旋,打转,并且呜呜有声,声声催人心惊,胆战,令人哀伤,肠断。
家庭突遭厄运,一时半会任谁也难以直面,更何况是两个女人。牛妻脑子早就一片空白,没有了往日思维的干练与敏捷,没有了往日做事的风火与泼辣。牛妻如同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活着的尸身,此时与女儿相对而坐,默默无语。心里感到特别的害怕,紧张得连大气不敢出,仿佛空气都已经凝固了。
时间就在这种无形的僵持与对抗中慢慢地逝去,逝去……
“妈———呀———”
突然,一声惊天地泣鬼神,撕心裂肺的怪号从里屋传了出来,响彻夜空。紧接着惊号在加剧,升级。在这寂静的午夜里分外地刺耳,令人心悸。
窗户外,夜色更加深沉。临空盘旋打着转的风,仍然在呼啸。不光是风在啸,似乎还有一声凄厉的狞笑,一缕哀怨的哭诉合着风也在哭,在笑,在叫,在吼。哭笑声声婉转凄厉,而且近在咫尺,就在窗户的外边。风声、哭声、笑声,声声不断;哭得人头皮发麻,笑得人揪心揪肺。
牛大蜷缩在床上,四肢猛烈的抖动,眼睛随之张得很大,看着委实有些骇人。合着窗外的风声、哭声、笑声,不时地发出一声声类似野兽残喘又似人的叹息,一唱一和,此起彼落。
无独有偶,门铃声也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声声催人命。
如同惊弓之鸟的牛大妻女俩楞禁片刻,啰嗦着站立不稳的身子,相对无语惟有泪千行。对视中渗透着无比的惊悸,恐惧,不知就里,直到四大爷合着门铃声再拍门山叫声如雷响起,牛大母女方才猛然惊醒。
有人应了声,紧张的氛围陡然消失,胆气亦就随之而生。打开房门,领着张瞎子同四大爷一道进入的牛大睡的里屋。
许是人多阳气旺,屋内灯光随着众人的到来一下子亮了许多。虽然大热的天,牛大却蒙头盖脑,还在不停地瑟瑟颤抖,嘴里呜咽有声,与窗外鬼叫风啸自觉形成相互呼应……
“何方冤孽,你格各人退去,免得我们今世结孽”张瞎子一声断喝,咬破中指,口里嘟嘟噜噜念念有词;用鲜血在牛大额头画上字灰,大开门窗四壁用随身带来的生桐油生菜籽布下一道道的“连环收魂天罗阵”;尔后烧掉一道灵符,再让牛妻打来一碗阴阳水和着灵符灰令牛大一气全喝下。
这一系列行动可说是一气呵成。说真的,还非常灵验,管用。渐渐的,渐渐的,窗外风啸声,哭笑声低了下来,慢了下来,渐渐远去;牛大的号叫也停了下来,慢慢变成了抽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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