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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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前往东果陀
“一片废墟呢。”
站在一处孤崖上看着底下被蚂蚁肆虐过的村庄,深云叹息。
“放心吧,接下来应该就不是这样。”伊尔谜搅搅火柴堆,“从痕迹看来,蚂蚁是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的,而且越是前进越是进化,他们越来越强,手法越来越干净利落,之前是满地横尸,现在已经只看得见隐约的血迹。”
深云走过来窝在火堆旁取暖,“因为智慧也跟着进化了吗?”她想起库洛洛之前说过的话,微微笑起来,“你说,蚂蚁会不会自取灭亡?”
“不会吧。”伊尔谜看了看远方渐渐暗下来的天幕,“据说现在的蚁王是冷血冷情、完全把人类当作低等生物来征服的强者。至少只要蚁王存在,蚂蚁就不会灭亡——猎人协会应该也是了解到这一点,才全力攻击的。”
“全世界念能力者的精英组合——猎人协会全力攻击,就是这样吗?”深云回头看了看背后一片黑压压的山底。
“我祖父得来的情报是,猎人协会内部并不一致决定讨伐蚂蚁——会长是坚决要把蚂蚁消灭在这片大陆上,但是内部的其他人却不是这样认为的。副会长派的人在扯后腿,这次蚂蚁的行动损失越大,会长所须负的责任越大,他们的得益也就越大。对付王的危险任务是由会长和会长所信任的几个人负责,而兵蚁的搜捕则是由副会长派的人负责——据说他们还在战斗里故意放过仅次于女王危险的师长级兵蚁。”
“……”深云安静地想了想,“已经在人类手里吃过亏的蚂蚁就会去投靠最强大的王者——女王已经死了,而女王手下的其他蚂蚁也受到猎人协会的安排保护和监督——他们别无选择。这样,会长他们对付蚁王的行动会更加困难的!”
“这大概也就是他们的希望了吧。”火光映着伊尔谜没有情绪的面容,“——最好会长一派在蚁王行动里丧生,他们再大摇大摆地出现,趁会长大战后蚂蚁的虚弱一举擒获他们,这样,所有的光环和荣耀都是属于活着的人的。”
“真卑鄙。”深云叹气,“我果然最不喜欢这些党派争执了。对坐在办公桌前面的人来说,死伤只是个数字而已,要医治伤者所需要的药水得多少钱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的人最容易遭到暗杀了。”伊尔谜说。“明天就要进入东果陀共和国了。”
“也就是正式进入蚂蚁和人类的战场,对吧?”
“必须先获得一些情报。蚁王的动作、猎人协会的动作、会长一派蚁王征伐部队的动作……”
这时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划过天空,砰然大响地砸到深云和伊尔谜不远处的地面,吓了两人一跳。
深云瞪大眼,“那是什么?”
伊尔谜起身走入黑暗里,“你在这边等等。”
“哦。”
伊尔谜离开之后,孤崖上就只剩下一片宁静。
风声潇潇地吹过峭壁,搅得柴火噼啪乱响,崖下的森林里有古怪的生物在咕咕叫,孤崖前面的森林里是一片寂静,偶尔会突然响起唏嗦声。
深云坐在柴火堆旁,安静地看着火焰映照。
好一会,深云叹了口气,慢慢地站起来。“来者是客,出来吧。”
“哦?你好像知道我会来呢!”草堆里走出来一个大猩猩一样的生物。
“对我来说,即使是不想看,你们的踪迹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呢。”深云侧头,看着站在黑暗里像是无限发光体一样的大猩猩。而从伊尔谜离开之后也没有【残念】纠缠上来,对深云来说已经几乎是“危险”的标记。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大猩猩盯着面前的女孩说,“但是我饿了,给点吃的吧!”
“你没有见到伊尔谜吗?……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男人。”深云问。
“见到了!很强,所以我避开他来你这边。”
“原来如此,打算让我当作人质吗。”深云柔柔地笑。
“……”大猩猩沉默,“你不害怕吗?”
“第一,伊尔谜能离开,也就是他确信这里没有东西能够伤害我。第二,如果我的实力连你们也无法压制,那还是等小杰他们完成任务再去找他们吧。”深云伸出两根手指,黑黑的眼睛看着他,“除了我的老师,我几乎没有和多少人战斗过。试试我的能力怎样也好。”
深云柔和的语气惹得大猩猩狂怒,他一个重拳直接打了下来。“你真是太得意了!”
孤崖上的火光轻闪,把少女黑色的发丝映出漂亮的红色。
…………
……
“哦?它找到这边来了?”伊尔谜对着晕倒在地上全身包扎着伤布的大猩猩奇道。
“嗯,我也想试试看自己的实力。”深云说。“交换一下情报吧,我先说说我的——蚁王准备进行【筛选】。”
“【筛选】?”一句简单的话让伊尔谜心里一跳。
“东果陀共和国的国民总数达到500万,蚁王打算在这500万人里筛选出来可以当作部队的精英组织作为征服世界的先锋。只要让带有【念】的人攻击普通人,活下来的人就能成为【士兵】。蚂蚁虽然强,但是要以几十人的人数来杀死所有人类,或者征服所有人类,也是难以做到的。”
“哦?他打算用人类来对付人类?”
“还有用人类来统治人类,现在的东果陀共和国首相已经在猫女尼飞彼特的操纵下了。”
“所以他们可以利用官方发言聚集人类进行筛选?最近在国际新闻里经常看到关于东果陀共和国要举办全国国民大会的事情,原来是这个意思。”
“但是要在一次国民大会里进行这样的筛选也很难吧——人数太多,不说结果可能良莠不齐,而且人类团结起来总是会产生意外强大的力量,就算他们把蚂蚁的计划打破也不是不可能的。”深云说。“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筛选早就开始了。
是在暗中进行的筛选,以村庄、城镇为单位开始扫荡,让王护卫队之一的尼飞彼特操纵一定人数的人攻击其他人,以得到初步筛选结果,而国民大会也成了某个城镇所有人失踪的幌子。”
“能够在全国各地遥控人类,护卫队的实力,太强了。”伊尔谜注意的是这个。
“无论如何,接下来就是一片腥风血雨了,最危险的蚂蚁都集中在前方。”深云把头埋在膝盖上说。
“你很镇静。”伊尔谜看着她,“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
深云看着火焰,浅浅地笑,“是……在很久以前就有了,我知道自己是很固执的人。”
伊尔谜看看她,再看看那个被打晕后包扎得仔细再被绑在旁边石头上的大猩猩,想了想,决定安慰她。“等找到小杰,事情就结束了。”
深云笑笑,“不会结束的。一旦杀人,生命就不一样了。如果想着——我在这次战斗里杀人,等杀完人就去平静地生活的话,那简直是对死在自己手下的人最大的侮辱,也是对自己的逃避。”她顿了下,轻声说。“……我一直避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情况,因为我潜意识里知道一旦下定决心我会怎么选择,也知道我自己根本不喜欢这样子——但是似乎已经不行了……”
伊尔谜盯着她看。
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能够明白,袭月在谈起这个少女时,总是柔和里带着无奈的神情了。
——这个人的心太干净了。
她很正直、单纯,不对的事情就是不对,原则就是原则,不喜欢做的事情宁愿被杀死也不会去做,但是又意外的宽容,可以包纳不同的人的各种想法和做法,加以理解和尊重。这样的人不是少见,只是伊尔谜见过的大部分都是孩子。在渐渐长大后,人们就会懂得轻松的生活方式,会知道怎么去逃避自己的内心、去安慰自己的良心。小时候觉得很卑鄙的事情,或许长大后就会一边叹气一边窃喜着做了。
袭月的妹妹似乎一直保持着孩子一样的性情——正直、单纯、干净;另一方面又有成熟的思考——宽容、包纳,从某方面来说,这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但是另一方面,又是让人厌恶的事情。
“明天就会进入东果陀共和国了,我们要怎么做?”深云问。
伊尔谜回过神来,“什么怎么做?”

“要参与这次的蚂蚁作战呢?还是等他们完成任务再去找他们?”
“——完成任务后!”伊尔谜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想做白工!”
深云看看他,“你不担心奇犽吗?”
伊尔谜看着她,心里奇怪她怎么知道奇犽的,一边说,“奇犽是我训练出来的,他的实力如何我知道。而且从我们得到的情报看来,筛选遭到破坏就是奇犽的一个人做出来的!”
“算了,我们见机行事吧。”深云说,“如果小杰遇到生命危险,我会出手的。而且我也想见见尼飞彼特。”
“你的话,逃跑应该不成问题。”伊尔谜打量着她。
“……”有些,不爽呢。
…………
……
【又有人来了。】尼飞彼特坐在人类总统府的旗帜杆上,闭着眼。
【好几个,气很充沛的,但是进入国界线之后就完全隐掉行踪了!警觉性很强呢!啧,已经找不出来了!】
耳朵一动,尼飞彼特甩甩尾巴,【哎呀!昨天把东南方的筛选毁掉的家伙又出现了!这次又把我的玩偶摧毁了!行动被他阻止了!真迅速,昨天才在北面。——】
【——刺客?】
【不,他是单独行动的……诱饵?】
【……】
【……】
风和云在夜空上飞过。
“喵呜!——真讨厌呀!——好想收拾掉他!!——————”
…………
……
“不可以去呀!”蝴蝶男修亚普夫在总统大厅的灯火辉煌里拉着小提琴,神色陶醉,“不过是简单的诱导作战。”
“果然吗,但是他的动作不像诱导,倒像只是不想被发现或者捕抓而四处行动。”尼飞彼特猫眼圆圆地说。
“或者他就是在诱导你这样想……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多虑……可是,可是……啊呀!为没有答案的问题陷入烦恼的自己,真是让人醉倒!”普夫说着说着,忧郁地叹息起来,忽地换个冷静的口气继续拉琴。“那就是浅显的思考陷阱,还是不能去!”
“呜……”猫女明显挣扎思考。
“答案很简单,我们的使命是护卫王。除此之外的事情只需要交给其他人来做。”普夫高高地扬起手臂,结束了土耳其交响曲。
师团长的兵蚁走出来,“您叫我们吗?”
“有事吩咐……”猫女说,“有人在阻碍我的人偶,把他们找出来干掉。”她丢过去一个手机,“有事联络,我没有你们师团长彼此的读心术!”
“是。”
“可以相信他们吗?”健壮的甲虫孟徒徒尤匹在师团长兵蚁离开后问道。
“唔……唔……”猫女拉长音,干净利落地回答,“——完全不可以相信!”她说,“反正他们想得到我们的信任,会拼死去解决问题的!”
“没错,他们一有机会就虎视眈眈,准备陷害我们。所以只要稍加应酬他们就够了。”普夫又开始拉琴。“彼特,继续去监视吧。筛选被人揭发的应对我早已准备好了。一会就让首相上电视通报全国,那不过是叛逆革命军的谣言——到时候,猎人也只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忧郁地笑道,“被自己拯救的人以为是叛徒,他们自己会先搞得焦头烂耳的,如果潜入的猎人心性不够成熟为此自暴自弃,甚至伤害群众,那情况将会比预定的更有利于我们!十天后的筛选,绝对不容有失。”
“哦!”尼飞彼特朝总统府楼顶跳去,半路抬头。
……又有人被杀死了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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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在哪?”侠客跃过一具尸体,在查清这几座建筑物已经没人活着的时候他脸上就没有表情了。
“不知道,玛琪他们走的是另一边。”剥落裂夫说。
“是团长做的吗?”侠客蹲在尸体堆里。
“我觉得不是,团长很少杀人的。”
“是很少不带目的杀人。”侠客叹气,“我有不好的预感。”
“你们来了。”库洛洛本来往暗处走着,听到脚步声就勾起嘴角,对着前方的黑暗微微一笑,城市角落里挂着的灯火昏暗地映着他清秀的脸和额头上圣洁端庄的十字架刺纹。
飞坦看了看身上没有沾血但是血腥味浓重的库洛洛,第一个开口。“……团长?”
“很少见你这么大开杀戒呢,团长。”玛琪平静地转过头说道,眼睛开始用【凝】。
“只是杀了一些黑道的人,西索应该还在。”库洛洛伸手,在墙壁上深深地一划,留下鲜红明艳的手掌印。但他温和清雅的脸让人觉得他异常纯真,他一笑过后就恢复了淡淡漠然的表情。“你们来得很快。”
“……”信长看着前面,没去看库洛洛的脸——他的手没有离开过他的刀,“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黑道在进行交易会、赌博……反正都是那么一回事。”库洛洛略略不耐烦地说,“后来发生了点意外,我把挡路的人都杀了。”说到最后两个字他又笑起来,有别于平时温和浅淡的笑容,库洛洛似乎不想隐藏他对鲜血杀戮的兴趣一样,微笑得很快乐——残忍得很快乐。
“……”柯特抿紧唇,张大眼地死命按住发抖的手……这就是幻影旅团的团长?他那种快乐的残忍让他想要动手——被训练出来的感觉告诉他,不先下手为强就会被这个人杀死的!
玛琪终于拧起眉头,“团长?”
一句呼唤,似乎是疑问,似乎是提醒。
库洛洛一动不动,忽然地,眼泪从他的黑眸里流下来。
他站在墙皮掉落的暗处里安静地流泪,仿佛温柔纯洁的伤怀少年,眼眸深处的残忍冷酷和他的实际动作似乎是两个极端。
玛琪瞪大了眼,飞坦张大了嘴,信长的刀哐啷落地。
库洛洛又笑起来,擦掉不再流泪的脸上水迹,再度抬脸时,他依然是淡然无情、深沉莫测的团长。“团员来了多少人?”他敛着眉淡淡含笑,墨玉似的眼瞳沉淀着沉沦的黑泽。
玛琪他们都霎时松了口气,库洛洛的眼泪让他们措手不及,他们从来不觉得强势如库洛洛会流泪——他们这样自命不凡的强者,找不到任何虚伪和隐藏自我的理由,不管哭泣还是杀戮都一样真实,何况库洛洛。
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玛琪冷艳的眉头松动,无需交代,转身召集团员。飞坦阴然撇头,盯着墙上的血手印,眼神渐聚暴虐。信长抽了一下嘴,觉得莫名其妙,他瞪着已经恢复正常的库洛洛,还是莫名其妙!
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并不知道,库洛洛不是第一次哭泣。不久之前,他为窝金哭过。那次不为什么,大概是看到预言诗里【重要】二字,忽然想流泪,于是就流了。这次原因同样不伟大,只是玛琪喊他“团长”,忽然很想流泪,于是又流了。
也没想过,库洛洛是为什么哭泣。他们相信库洛洛,相信团长——即使团长会哭。
库洛洛仰头,头顶被高高的建筑物掩盖了视线,只看得见一线天空——暗淡灰蒙,没有星星。
凝视着这样的风景,库洛洛清亮的黑瞳里是止水的死寂。
库洛洛的眼睛很久以前早已失去了为痛苦和悲伤流泪的机能。
他每一次流泪,只会因为太快乐。
……太快乐……
库洛洛张着眼睛,视线里就疯狂地涌过来异常的画面。
黑道的奢华大厅里外,隔着一道玻璃,她在外面,他在里面。
只是一道防弹玻璃而已。
黑色长发的男人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
他在刹那间有一种强烈的,把她拉回怀里紧紧抱住的**。
防弹玻璃裂出碎痕,她的身影被折成千万个。
那时候她有回头,看到他的样子微微一怔,似乎被他的表情吓到。
她离他越来越远。
她说了些话,隔着将碎的玻璃,他听不见。
越来越远……
她在回头跟他说话,似乎是‘一定会联络’、‘很快就再见面’……
他听不见,冲了过去。
地面瞬间崩裂。
…………
……
库洛洛的眼眸越来越寂静。
沉沦得越来越深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忙死俺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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