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情深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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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君烜墨惊奇地问,“我明知故问?莫非你的道侣我还曾见过?”
“不仅你未曾见过, 我亦未曾见过。”宿清云挑眉道。
君烜墨用小手泼了下茶杯里的水, 宿清云轻轻躲开, 水珠落到桌面上, 斑斑点点,像开了几朵小梅花。
“既有了针线, 便快给我做套小衣裳。”君烜墨鼓着包子脸道。
宿清云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套墨绿色的法衣, 问:“这件如何?”
君烜墨一看那颜色, 连连摇头。“太丑。”
宿清云把法衣放回储物戒,取了一件翠绿色的。“这件呢?”
“太丑。”君烜墨挥手。
宿清云轻蹙了下眉,再拿一件黄绿色的, 还未开口询问, 君烜墨扬声道:“为何皆是绿色?”
宿清云看了看手中的法衣, 手指触摸储物戒, 半晌, 他无奈地道:“此戒的原主, 喜绿色, 存放于其中的大部份为绿衣裳。”
“难道无一件红色?”君烜墨不悦。
“……没有。”宿清云把黄绿色的法衣放回戒中。“倒有一件紫棠色。”
“紫棠色?拿出来看看。”君烜墨道。
宿清云取出紫棠色的法袍, 摆在桌面上, 捏起一角, 递给君烜墨。
君烜墨双手摸着法袍的质感,道:“勉强。”
宿清云道:“那便这件了。”
君烜墨道:“可有成套的内衫?”
“有。”宿清云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件象牙色的内衫, 其质感更细腻柔软, 比他们宿家绸缎铺里的任何一匹布都要好。
“以你的手艺, 做一套小衣,无需半个时辰吧?”君烜墨问。他在茶杯里泡得久了,想出去了。
宿清云道:“越小,越难。”
他比量了下浸泡在茶杯里的小魔尊,三寸短的身材,做里外三件套,怕要两个时辰。单是线角便要缝得紧密精细,若再绣几朵花色,需更多的时间。
“我等便是。”君烜墨道。
宿清云提议:“不如先出来?”
在水中泡久了,皮肤怕要泡皱了。
“不必。我能等。”光着身子出去,成何体统?
宿清云瞥到他颊上浮出两团可疑的红云,没有勉强,拿起象牙色的内衫,正要开始制作小衣,突然想起什么。
他忘了向凤儿姑娘要剪刀了,没有剪刀,如何裁剪?
“怎么?”君烜墨正等着他大显身手,却见他忽然起身,欲往外走。
“我向凤儿姑娘借把剪刀。”宿清云道。
“慢着,别去。”君烜墨唤他住。“普通剪刀无法剪开法衣。”
宿清云一怔,回到原位,奇问:“无法剪开,如何裁衣?”
“你不是有把匕首么?那匕首非凡物,拿出来试上一试。”君烜墨道。
“匕首?”宿清云弯腰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匕首小巧泛着寒光,正是榕树林中,从某具尸体身上拿的。
他比划着衣衫,略为难。
剪刀可精准地裁剪需要的尺寸,匕首使用起来却十分不便,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工具,只能免为其难地用它了。
拿起匕首,正准备制作小衣时,他忽然问:“既然普通的剪刀无法剪开法衣,那普通的针,又如何缝制?”
君烜墨手指一点,道:“若往针中注入你的玄灵之气,便可缝制。”
宿清云问:“如何给针注入玄灵之气?”
君烜墨朝了朝手,宿清云疑惑地低头凑近他,他从水里起身,湿湿的小手掌按了按宿清云的额头。
宿清云感到脑中多了些符号,抬起头后,摸了摸额上的湿手印。
君烜墨已传授他法诀了。
他胸有成竹,将油灯调亮了几分,开始制作小衣。
将内衫平铺在桌面上,用匕首先割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得到一小块布料后,再做精细地调整,一点点地磨出几块衣片,有了衣片后,他取出最细最小的针,找到相似颜色的丝线。
拿着丝线,以指腹磨了磨线头,但见线头分出八根丝线,他思索了下,将其一分为二,四头丝线轻松地穿进了小细针里,他手执细针,注入自己的玄灵之气,稍一使劲,针便刺进布料里,慢慢地把应相的衣片缝起来。
君烜墨靠在茶杯里,专注地望着缝纫中的宿清云。
当他拿起针线时,气质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屏气凝神,心无旁骛,雅静如兰,沉稳如松,手执银针,不但不显女气,还有一股潇洒的风流之韵,缝衣的动作行云流水,炉火纯青。
一件小内衫,在宿清云灵巧的双手下,慢慢成形,当他收了尾针后,样式简洁大方的内衫赫然呈现在君烜墨面前,看得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师兄看这件如何?”宿清云抬起一双清亮的黑眸,轻声问。
“妙极!”君烜墨毫不吝啬地夸奖。“师弟心灵手巧,手艺高妙,实乃天下无双也。”
宿清云摇头。“师兄谬赞了,天下无双可不敢当。我不过是学了绣娘的几分手艺罢了。”
“便是这几分手艺,却也空前绝后了。”君烜墨笑眯眯地道。
宿清云眼里闪过一丝羞涩。
身为男子,却会缝针刺绣,在他们那里多被人不耻,即使他的一幅刺绣价值千金,却也抵不住背后的风言风语。可那又如何?身为刺绣坊的掌权者,若对此一窍不通,如何做大生意,打出名气,令达官闲贵对他们坊中的精品绣争先恐后?
宿清云低下头,用匕首继续割着衣片,不过这次的衣片明显比之前的要小很多,看得君烜墨有些困惑。
“这件何用?为何布料仅一小片?”他问。
宿清云认真地割着,将一些多余的边角去掉。“小裤。”
“嗯?”君烜墨一时未听清楚。“何物?”
“……小裤。”宿清云轻咳一声。“师兄莫非想风漏进袍子里……”
君烜墨瞪大眼睛,鼓了鼓包子脸,转过身,整个人浸进了水中,头顶冒着热气。
宿清云见状,失笑。
小裤子比内衫要小很多,做起来更费精力,他憋着一口气,缝出一排细细密密的针脚,毕竟是贴身之物,不可过于粗糙。
许久,终于缝好了,他的额角都布满了一头汗,眼睛发疼。
君烜墨不知何时从水里冒出来,露出半张脸,紫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宿清云。
把小裤裤放到内衫的旁边,宿清云继续做长款的中衣,取得也是内衫的料子,不过他在领边和袖口上,绣上精美的云雷纹,使整件衣服多了些色彩。
待他做完这件中衣后,君烜墨靠在茶杯里,有些昏昏欲睡了。
桌上灯里的油燃了一半,宿清云揉了下眼睛,挑起灯芯,使其亮了几分。
“可以了。”君烜墨突然开口道。
“嗯?”宿清云正在桌上铺开紫棠色的外袍。
“夜深了,先睡,有内衫和中衣足矣。”他从茶杯里往外爬,带出一片水渍。
“既然做了,便做全套,师兄若困了,不如先睡。”宿清云拿着匕首,在袍子上比划着,准备裁剪衣片。

外袍相比内衫和中衣要做得更精美,既要显示出衣服的质感,还需衬托出穿衣人的气质,宿清云胸有成竹,利落地割出几块衣片。
君烜墨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抓过一把头发,使劲地拧干水份,拿起一块宿清云之前的废料当布巾,擦拭身体,擦干后,扔到一边,几步走到新做好的小衣前,拿起内衫穿到身上,竟然大小正合适,至于那条羞人的小裤,更是柔软贴身,他略为别扭地抓起长款中衣,披到身上,系上衣带。
如此,终于不再衣不蔽体了。
宿清云停下动作,抬眼望去,但见穿着象牙色衣袍的君烜墨如精致的娃娃,美得令人窒息。
君烜墨走到他手边,拍了拍他的手指,仰起小脸,严肃地道:“已过子时,该睡了。”
宿清云柔和了眼睛,放下针,道:“好。”
将魔气注入针中缝制小衣,极为消耗精力,确实有些困了。
君烜墨道:“你带我去床上,我都有万年不曾睡床了。”
宿清云嘴角微扬,摸上他,触到湿润的发丝,他道:“师兄的头发还未干,先擦擦。”
“不必理它,一会儿自然干了。”君烜墨不在意地道。
“湿发睡觉,于身体无益。”宿清云拿过一块边角料,捉住君烜墨长及腰下的发丝,轻手轻脚地擦着。擦到头顶的时候,碰到小揪揪里的那柄细如针的小剑。“师兄这剑……”
他不由自主地触了下小剑,不想竟轻而易举地把它从君烜墨的头发里拔了出来,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君烜墨费尽心机想拔出的剑,竟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抽了出来?
原本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君烜墨突然感到头上一轻,体内的魔气骤然暴涨,他惊愕,转头看到宿清云手上的那把细剑,同时身体瞬间膨胀了。
“砰——”
“啊?”
“啪嗒——”
“嘶——”
“叮当——”
宿清云整个人仰躺着,后脑勺撞到坚硬的地面,痛得他大皱眉头,呻|吟出声,然而让他感到窒息的是,压在身上像石头般重的男人。
从三寸大小恢复成正常体形的君烜墨整个人趴在宿清云的身上,一头黑发零乱的垂落,宽厚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令他不由自地瑟缩了下。
他猛地抬眼,看向君烜墨那张俊美而冷漠的脸,对上那双妖异且深邃的紫色眼睛,惊慌失措。
“师兄可是恢复修为了?”宿清云靠在溪石上问。
君烜墨拍拍小肚子。“一条小鱼的魔气,杯水车薪,待明日便要消散了。”
宿清云道:“不如多吃几条?”
君烜墨挥手。“便是吃上千条,都无济于事。”
宿清云便不再建议了,他往水里一蹲,让溪水漫至他的脖子,水下的手不断地搓揉着,清洗身体。
君烜墨轻轻落到溪石上,扯了扯身上裙子般的小衣,皱眉道:“清云师弟,可否帮个忙?”
“嗯?”
“哗啦——”
宿清云从水里站起身,微微弯腰低头,水珠自他的发丝上滴落,许些落在君烜墨的四周,溅了他一身。
“我亦要沐浴。”君烜墨擦了擦脸上的小水珠。
宿清云打量他的小身子,再看看流动的溪水,道:“怕是不妥。”
他这么一小点浸在水中,没一会便要被溪水冲走了。
君烜墨岂会不知自己如今身量小,不能像宿清云一样直接浸在水中?
“想个法子。”他道。
宿清云思索了下,视线落在溪石上,这溪石在溪流中间,半边露在水面,表面有许些凹处,最大的那个如盘子般,正适合盛水充当君烜墨的浴盆。
他让君烜墨往旁边挪挪,捧着溪水清洗溪石,洗净后,往那凹处蓄上满满的清水。
君烜墨小衣服一脱,丢到一旁,迅速地跳进去,水位恰好漫至他腰际,他靠在边缘,伸展四肢,借着水的浮力,舒服地叹息。
宿清云原想速战速绝,洗完了便去睡觉,不想君烜墨亦要清洗身体,他便靠在溪石边陪他。
君烜墨微微抬头,借着幽蓝之光,打量宿清云完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之上,凝聚了细微的水珠,眼睛如洗过般,清澈明亮,嫩色的唇,泛着温润的光泽。
君烜墨搓搓小脸蛋,在水中盘腿而坐,突然一片树叶落了下来,覆在他的头上,宽大的树叶包笼住他,瞬间掩盖了他的小身子。
宿清云见状,忙伸手帮他把树叶拿开。
君烜墨破水而出,小脑袋晃了晃,洒了一串水珠。
宿清云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将手里的树叶放到水里,树叶如一只小小的小船,轻轻荡漾着。
君烜墨觉得有趣,纵身一跃,跳到了树叶上,树叶承载着他轻羽般的重量,纹丝不动。君烜墨岂会让它随波逐流?释放仅有的魔气,令它绕着宿清云慢慢打转。
宿清云见他玩得不亦乐乎,不禁暗忖,便是万年的魔尊,依然童心未泯。
他以指梳洗着发丝,抬眼望着整条如梦幻式般美丽的溪流,叹息。
魔铃草是虫?
闻所未闻。
他只知流萤可在夜间发光,却不知另有虫子亦可发光。他原还有一线希望,觉得自己仍置身于香岩山,然而接踵而至的奇异之事,终于让他明白,他已然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他曾看过异志话本,怪诞之事层出不穷,却从未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他求仙问道,本就匪夷所思。
如今有了修仙机会,却有些患得患失,不敢置信。
梦寐以求的事,即将实现,恍惚之中,略感不真实。
君烜墨控制着叶子小船,飘在宿清云的胸前,偶尔间抬头,看到了他眼中的茫然。
“怎么?”他不禁出声问。
宿清云忽地回神,低头迎上他紫色的眼睛。
“可是玩够了?”他问。
“尚可。”君烜墨道。
“夜深了,再浸下去恐会受凉。”宿清云轻声道。
君烜墨嗯了一声,驱着叶子小船,倏地腾而空起,徐徐地落到溪石上,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子,抓起被他扔在石头上的小衣,套回身上,至于那一头发丝,便随意地散着,由着夜风帮他吹干。
宿清云朝他伸出手掌,君烜墨熟练地跳到他的掌心,让他带着回到岸上。
待身上干了后,宿清云一件件地穿回法袍,半湿的发丝垂在背后,为他增添了几分柔和。
君烜墨坐在他的肩头,随他往洞穴里走,洞穴里的火堆余烬未灭,宿清云添加了一些枯枝和落叶,再拿一根长树枝,搅了下,使火焰烧得更旺。
坐在火堆旁,暖烘烘的,去了一身在溪水里浸出来的凉气。
“明日我们往何处去,方可躲开那些天魔?”宿清云拨着火,问坐在肩头的小魔尊。
“他们朝西走,我们往东走便是。”君烜墨托着下巴,微微歪头。
“东边能寻到城镇?”宿清云问。
君烜墨笑道:“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去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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